第764章 猎物

他一直没有工作。担心他状况的父母偶尔会打电话关心他，他讲电话的声音充满了生气，仿佛找到一生志业的人似的。

        有时候晏广准会从怀里取出其他三名死者的纪念品端详一番，这时他的表情就像刚完成自己的代表作的画家——一副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此似的。

        然而，领带夹的冲击开始退烧时，仿佛算准了时机似的，应该早就被赶到舞台角落的那个自称“凶手”的人又成了焦点人物。

        这似乎是一开始与他接触的那名私家侦探安排的。侦探也成了这一波漩涡的核心人物，她是对受到媒体追逐的快感食髓知味了吗？她说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自称是“凶手”的那个人是不是知道真凶的身份？

        媒体争相追逐，引发新一轮的社会焦点。侦探与自称“凶手”的人开始为各家媒体大肆报道。

        侦探碍于职业的关系，脸部不能曝光，而自称“凶手”的人，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也不能公开露面。不过，经过处理之后的画面两个人朦胧的身影，还是透过电波播送到全国。无数观众盯着这两个人，听他们发言。

        自称“凶手”的是在南昌城区公寓独居的20岁复读生。说话的口气显得稚气，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爱。他受到严密的保护，但是一些热衷揭秘、不守行规的媒体，执意查到他的个人资料，并加以报道。于是，虽然是一点一滴地，但是关于他的身份的情报逐渐被披露了。

        自称“凶手”的人不可能认识晏广准。他所说的事，以及侦探对他的发言煞有其事的解释，全都错得离谱。晏广准写了好几封匿名信给媒体，指责这一点。晏广准受不了自己真凶的“名声”，被这种方式抢走了。

        结果，骚动愈演愈烈，邓世荣和小元又藉此捞了一笔；被真凶嫁祸、饱受冤屈的这两个人所说的话，现在世人愿意倾听了。

        这场骚动没完没了地持续着，但是一个月后，也开始慢慢平息了。晏广准趁这个时候联络邓世荣。

        “那个复读生的身份查不查的出来？是你的话，媒体应该会透露口风吧？”

        问那个干嘛？邓世荣反问。晏广准急躁地回答：

        “杀了他啊！”

        邓世荣听着他的声音，在内心玩味他的话——杀了他啊！

        “那家伙把我搞得很不爽，还有那个侦探也是。那家伙把我跟那个复读两年的白痴相提并论，竟然以为这事件是那个复读生的笨脑袋做得出来的，那个侦探的智商也够低了。”

        邓世荣说了什么，而且是极力在劝说，晏广准有好几次都插不上嘴，最后他吼了出来：

        “你也真是笨，我怎么可能会出那种纰漏？杀了那个复读生，我会立刻寄出犯罪声明。我会说，电视报道那个家伙时，虽然画面经过处理、用匿名，不过我还是靠那些线索查出他的身份。谁会想到是由你口中问出真凶那家伙的身份的？”

        邓世荣又说了句什么。晏广准笑了，说：

        “你太爱操心了，跟你说不要紧的。而且这阵子我们的事也有点退烧了吧？那个复读生是个不错的猎物，这样可以再让它烧旺一点。”

        虽然晏广准搬出一大堆理由，但是邓世荣不相信他所说的。他只是生气，想要泄恨罢了。他无法原谅那个想要抢走自己“名声”的复读生。

        大约十天之后，邓世荣有了联络，他说他从熟识的杂志记者那里问出了自称“凶手”的复读生的身份。

        “你果然跟媒体混的很熟。”晏广准笑道。“哎，等着瞧吧！愤怒的真凶将会制裁假凶手的。等我杀了他之后，你跟小元又要忙翻天了，最好有心理准备啊！”

        晏广准很聪明，也很冷静，他花了许多时间，好好地准备。

        当媒体不再关心，而自称“凶手”的复读生也脱离了这个漩涡，回到父母的身边——那是距离南昌搭班车两个小时、深夜开车不到一个小时的城镇。晏广准很快找到了那里，耐心地计划着。

        神总是眷顾珍惜时间的人。晏广准终于逮到机会了。距离最早的潘云美谋杀案已过了一段时间了，此时是四月已近尾声，连夜晚的空气都带着绿叶气味的季节。

        这一阵子就连媒体也不再盯着复读生了，而晏广准从邓世荣那里得知警方并没有特别加以保护他。

        根据邓世荣的说法，被警方与媒体解放之后，这名复读生似乎去看精神科医生了。信口开河、自白明明没做的杀人罪行的他，已经被身边的人认为有严重的妄想症。

        即使如此，他的日常生活似乎没有受到特别的限制。这样的话，干脆佯装媒体记者，打电话给他，以采访为由把他叫出来吗——晏广准和邓世荣讨论这件事。

        但是晏广准观察复读生之后，发现了更简单的方法：复读生有偶尔在深夜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的习惯。

        没有理由放过这个机会。

        现在，晏广准在等着——等着复读生出门。今晚他或许不会出门，也或许会出门，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呢？着实令人期待。至于时间，那多的是。今晚不行的话，明天再来就好了。他小心翼翼地更换停车的地点，留意不让附近的居民起疑：不要紧的，在机会来临之前，要等上几个晚上都可以。

        那天夜深了，尘嚣淡去了，灯火模糊了。复读生出现了——晏广准蹑手蹑脚地走出车子。

        又是用刀子吗？还是其他的凶器？

        晏广准的脚步愈来愈快，呼吸变得急促。他逐渐地靠近对方，他的手移动着，从外套的外侧口袋拿出了什么……

        是刀子。他又要用刀子了。

        但是突然间，晏广准停住了，很突然地。

        然后他转身，这个动作也非常突然，接着他想跑，却又停了下来。

        “你果然出现了。”一个非常低沉的嗓音说道。

        是女人的声音。这个声音晏广准听过，曾经在哪里听过。

        是那个侦探的声音。葛蕾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到你，我却觉得我们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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