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不着痕迹

这里的村头大都有几株高大的樟树，蓊蓊郁郁、遮天蔽日，讲述着神秘和传奇。婺源人视村头的大树为村庄发达的象征，自古就立有规矩，严禁采伐。因此，这里有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古树之活化石。这些大树庇护着村庄的兴盛，默默滋养着人们的心灵，见证着村庄兴衰的历史沧桑，俯视着村里的后代子孙，也昭示着生态和谐，切忌浮躁的科学发展理念，它的存在给于人们的启示是沉厚的。

        风烛年残的古树,光滑的树干被岁月的苍穹刻出了一道道刀疤似的伤痕,腐朽的树枝见证了人间风雨,春夏秋冬的轮回、悲欢离合的剧情在古树的注视下默默上演。

        从死亡时间推估，死者父亲涂大民也不能排除嫌疑。

        队长定了定神，应该不可能。从村民的证词中，涂大民似乎是个很疼孩子的父亲，刚才看他那副悲伤憔悴的模样，实在不像在演戏。作为刑警队的负责人，队长目睹过太多犯罪分子的表演，但要把涂大民也纳入此类怀疑对象，确是有些牵强。

        而，李坑是有名的“小桥流水人家”?。自古文风鼎盛、人才辈出。自宋至清，仕官富贾达百人，村里的文人留下传世著作达29部，南宋年间还出了一位武状元，名叫李知诚。当地人都为之而自豪和骄傲。除此以外，村民的主流大多是明清时外出经商的商人，他们把木材、茶叶生意做到南京、姑苏、上海、广州等地，积攒了不少钱财。

        涂大民家虽是在爷爷辈从外地迁入，并不姓李，但在当地仍可称得上富裕。抛开这里的旅游收入不算，涂大民的生意近几年来也做得风生水起，他的贸易活动已经直抵省会，远达京城。而且，他无任何前科，也没有人说他的坏话。不仅如此，遇害的女孩大红给人印象良好，从来没有出现过不良行为。类似父亲杀害亲生女儿的案件近来虽不算罕见，但这次的状况感觉起来完全不同。

        不过，队长纳闷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从发现遗体到报警居然超过一小时。被害人死亡推测是中午十二点半，涂大民下午一点回家发现女儿遗体，下午两点多他的朋友涂远报了案。

        根据报案的男子涂远所言，涂大民似乎在发现女儿尸体后大受打击，整个人失了神……

        “我知道了。总之，凶手不可能从大门走出屋子，既然这样，又是从哪里逃走呢？”

        “大门之外的逃脱路线，就只剩走廊、后门和窗户了。走廊和大门都在屋子的南侧，从茶园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所有里门都从内侧上锁。后门在屋子东侧，也在茶园的视野范围内，同样从内侧上了锁。”

        “窗户呢？”

        “一楼、二楼几乎都上锁，只有一楼北侧的一扇窗能打开。”

        “那么只有那里可以逃脱喽？”

        队长松了口气说道。

        “其实并没有那么单纯……”

        小白幽幽地回答。

        “什么意思？”

        “我想您亲自看看应该会比较了解。”

        队长在小白的带领下，到了面向草地的屋子北侧实地观察，普通的铝合金窗户，全部已扣上锁紧。

        “唯一能打开的就是这扇窗。”

        小白指的是北侧靠近中间的大落地窗。宽度约六十公分，高度大概一米吧。

        “如果凶手从这里逃脱，有什么不对吗？”

        小白喀啦喀啦地拉开落地窗。

        “请看看外面。”

        队长将头探出窗外，窗外是一片单调的狭窄后院，没有矮墙、围篱，只有一片看似休耕田的草地。只要走到草地上应该就能进入森林，避开他人耳目。

        “问题就出在下面地上。”

        队长低头看看正下方，立刻明白小白的意思。

        住家周围的土质是平滑的粘土，再吸收前一晚的雨水膨胀后，如果有人从窗户跳下来，地上应该会出现类似留在石膏上的清晰鞋印。

        但眼前看不出任何足迹，就算事后将足迹抹平，或是从其他地方找来相同土质填上，都无法弥补到完好如初，不着痕迹。

        况且，从窗户到不会留下脚印的草地相距约五米，即使窗户的位置稍微高一些，在没有助跑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跳过这个距离。

        “太扯了。”

        队长一转身，把塑胶鞋套一脱，走出大门。

        远处一片盛开的油菜花，浩浩荡荡，波澜壮阔，犹如千军万马。此时，刮起了一阵风，好像是特意为眼前的血案叹了一口气。

        队长从农地走进草地，绕道屋子北侧。走在质地近似狗屎的泥泞上举步维艰，连脚踝部分都沾满泥土，但现在可没闲工夫在乎这些小节。

        他站在草地上摸摸粘土表面，留下的痕迹比想象中的来的清晰。说不定连指纹都能验得出来。

        “欸，那是什么？”

        他环顾后院，发现距离窗户西侧三米左右的地方有一连串往草地的弧形足迹，从屋里往外看刚好是死角。

        “那是派出所警员和警犬的脚印。片警接获报案后立刻带着警犬追踪，但最后还是没嗅到凶手的气味。”

        从保持案发现场完整的角度来看，后院留下脚印当然是一个大问题。不过，怎么看也只能辨识出警犬和片警一犬一人的两组足迹，若凶手是从窗户跳出来，在粘土质的地面上应该会留下更深的痕迹。

        队长锁定那扇窗户外周围，目不转睛凝视好一会儿，别说没发现脚印，也看不出任何证据显示类似放置过宽幅木板，或是踩高跷逃走的迹象。

        和平的乡村，宁静而温和，美丽而灿烂。但发生了血案就不同了，它的幽暗里透着恐怖，平静里浸着罪恶。二者有着天壤之别，使人无法想象那种差别，会生存在同一地方。

        队长脑中闪过局长凝重的表情，然后觉得胃越来越痛了。

        不过，如果凶手的确没从这间屋子的任何一处逃走，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

        “涂大民呢？他在那里？”队长克制住情绪低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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