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奇怪的公主（一）

缇芙又在罗素的屋前走了走。

        她的屋外种了一片淡黄色的玛格丽特，门前挂着一个小巧的风铃，在夜晚微风一点一点的吹拂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如果不是秋日的晚风有些瘆人，罗素公主的小屋也是个不错的景点。

        缇芙打了个喷嚏，还是打算先回去。在她回头的瞬间，一个带着暖暖体温的东西罩在了她的肩上。

        “生病了不是还要我照顾你。”少年的耳垂微微有些泛红，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看她。

        缇芙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她非常清楚的知道，也许是静谧的环境，也许是他今天那番话带来的后劲，她现在的心里忍不住洋溢起了一阵甜意。

        她轻轻拽起少年最后一层单薄的银色神服，把他的手塞到本该属于他的披肩兜里。“绅士的希迪先生，缇芙小姐接受了你的外套，但是你也要保重身体。”

        少女俏皮的声音中又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暧昧。希迪知道，面前这个少女正在慢慢沦陷。

        他侧过头，好像害羞到不敢看她的样子，但是其实只是在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桂花树。

        自从换到这个身体以后，他发现他心里愧疚的情绪在与日俱增。

        当他是神殿里，是高不可攀的光明神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掌控她的命运。他认为在大我面前，小小的她应该被牺牲，即使最后成神的她与他水火不相容，光明和黑暗两相对立，他也在所不惜。

        但是在他神降以后，他越来越为自己卑鄙的行为感到羞耻。身为光明神的他，要靠一个羸弱的少女达成目的。即使是为了苍生，他也感到昧己瞒心。

        如果当初的希迪知道如今的愧疚感会是如此强烈，他绝对不会顺着缇芙的把戏去演一个痴情人——毕竟一切卑鄙的行为都比不上欺骗一个纯情少女的感情。

        突然间，希迪看到远处那棵桂花树下站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淡蓝色的蕾丝宫裙，浅黄色的发丝，可不就是罗素公主。

        他的眼神微微有些顿阻，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有没有看出来他刚刚的毫无感情——毕竟神职者的视力都不错，哪怕她只学到非正统的高级神术。

        而罗素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带着一丝客套的笑容，慢慢走向他们，看向面前少年少女交缠在一起的发丝。

        向下看去，少年的一只手还插在女孩外套的兜里，远远看上去就像他们紧紧牵着手。

        罗素将目光从外套上移开，彬彬有礼地冲缇芙开口：“神使大人，如果没有猜错，您应该是给我送作业的吧。”

        缇芙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神术册给她：“凯蒂托纳老师让您好好修习里面前两章的神术，说是等您好了要去中级班做展示的呢。”红发少女有些古灵精怪的冲她眨了眨眼，“中级班很多小公爵都想见见您。”

        罗素淡淡地笑了笑，有些客套的说：“秋天的晚上很冷的，神使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吧。等有机会了，罗素再带些礼物去拜访您。”

        缇芙微笑着点了点头，稍微用力的拉着希迪的袖子向外走去。

        这么冷的晚上，罗素公主居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宫裙内衬，而且没有一处贴了烤火符。但是她却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明明说是生病的人，却不在屋里休息，而是在外面游荡。

        虽然一切明显不对劲，但是缇芙也没有探究别人隐私的想法。比起这些，让她不得不注意的其实是罗素脚踝上那根细细的红绳。

        斯克大陆信奉光明神，自然不可能把低等的红色用在公主身上。而平时罗素都是长长的宫装，要不然就是一整套骑马服，修习用的神术服也看不到脚踝。

        要不是今天她只穿了内衬，缇芙也不可能一眼看到。

        当然，真正让她感到不同寻常的，是那根红绳上的气息——一种神秘的、没有涉及过的气息。

        缇芙收敛了一下心神，转而打趣着一边的少年：“希迪，既然你把外套给了我，那明天不知道该谁照顾谁呢。”

        希迪没有应声，他感受到了缇芙塞在衣服兜里的烤火符在散发微微的热意。

        既然有烤火符可以用来保暖，那为什么还要接受他的外套呢——因为，她知道她在逐渐接受他，并且，甘之如饴。

        缇芙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也不着急，只是用带了笑意的眼追寻着星光。她知道自己已经逐渐把他接纳为亲人的存在。

        父母的消失、神殿的打压，一桩一件都让她焦躁难安。但是不论是小鸟形态的他，还是人形态的他，都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助她、照顾她。

        如果说今晚前，少年在少女的心里还是个需要探究的“嫌疑犯”，那么在此时此刻，他已经变成了身边亲近的人。

        缇芙不傻，如果不是她当初在神殿听艾诺丝圣女的讲座的时候，听到她提起过希迪口中的这个种族，加上他确实消失的神力，她也不会对他话语的信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换句话说，他的美貌、他小心翼翼地爱意，本来就足以让人为他而心痛，但是因为身份和目的的疑窦，少女始终不敢敞开心扉。

        而如今，这些阻碍消失了，她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自己逐渐柔软的内心。

        她已经没有保护好埃文和蒂娜了，希迪以后一定会被她好好守护。

        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现在对他的感情可以称得上喜欢，但是显而易见，他已经是她身边重要的朋友。进一步说，如果他一直陪着她，她为什么不能接受对他产生一份爱呢？

        少女黑色微卷的发梢有几缕从鹿皮套里偷偷滑出，落在她的肩上，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琥珀色的瞳孔微微反射出银色的光，好像是希望从她眼里透了出来。

        希迪转头看向她，挺翘娇小的鼻梁，红润饱满的唇瓣，月光在她洁白的肌肤上渡上一层银色的光芒，微风带来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花香。

        这一瞬间，希迪承认，她是美丽的，是一种鲜活的生命所带来的自然而然的美好。

        她和神域里的一切都不一样，她也和斯克大陆的人们不一样，她带着希望、勇气、坚韧冲向不公的命运，但是也留着善意、真诚和爱给她自己永不磨灭的内心世界。

        想到这，希迪不免有些好笑，不知道是不是神木身躯的影响，他的感情好像确实是越来越丰富了——最起码在刚刚，他转头看向她的瞬间，他这个少年形态的心脏跳动的快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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