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自己一定会疯的。
走在路上，林檀思维已经放空，几乎是有些不受控地想。
尽管强迫着迈动步伐，背离着方才那东西的位置已经远去，然而脑海中仍旧止不住地翻滚起方才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幕。
断裂的残骸，被啃噬的残肢，
以及，那一地，满目通红夺目的鲜血……
看起来是那样的甜美诱人，就仿佛这个世界上最最美味的食物一般。
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或者，自己已经疯了。
平静笔直的公路，阴沉血红的天幕。
此刻，整个世界都仿佛跟随着自己的脚步，在一点一点不断晃动。
心中就仿佛有千百只手在不断撕挠。
脑海中，那个声音不断呐喊着，嘶吼着，声音一遍比一遍强烈。
【我饿了！！！！】
……
她好饿……
她真的好饿
她快要饿疯了。
仅存的理智已经快要不足以支撑脚下前进的步伐，林檀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阻止自己不要调转回头。
与此同时，一股不安和慌乱感也随之袭上心头。
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暗之中，每一次前行都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
就仿佛负担着千斤的巨铁，每迈动一步，五脏六腑都在随之颤栗抖动。
双手紧握成拳，锋利的指尖已经深深地插进了掌心，然而很奇怪的，她却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痛觉。
越是努力想要将脑海中那支离破碎的画面抹去，那场景却越是深刻，就好像电影倒带一般，一遍遍不断地闪现在她眼前。
她……为什么会……？
呼……
脚底就像是灌了铅，面前长长的公路一直绵延到远方，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林檀站在夜色之下，走得有些累了，她有些怔神地望向远方。
随后，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恍惚之中，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传来。
那声音若隐若现的，从不远处一处树林间的灌木丛中传来，仿佛是有人在低声呼救。
寂静的夜色之中，四下安静极了，导致这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几乎是一字不漏地传入了林檀的耳朵。
也不知怎么的，那一瞬间，身体就仿佛被按下了行动键一般。
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动开，朝着声音的源头缓步挪去。
越是走近，一股浓烈的鲜血香气越是浓烈。
最后林檀几乎是屏着息，才将面前的灌木丛缓缓拨开。
果不其然。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奄奄一息的身躯。
那人似乎是哪里受了伤，此刻大半个身体都被鲜血浸染透了。此刻听到声音的响动，那人也勉强地抬起头来，在与林檀相对视的那一刹那，他目光中先是露出些许恐惧，随后很快，短暂的犹豫过后，又被一阵喜悦所替代。
“你……你不是来杀我的，对吗？”
带着几分期盼，几分不确定，几分祈求。
林檀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止不住地往下滑动，从那人凌乱的碎发，苍白的面颊，干净的脖颈，以及，到最后，满身诱人的刺目鲜血上。
林檀忍不住想要向前走一步，然而脚步刚一迈开，却又勉力止在了半空。
“我和朋友走散了，然后……受到了袭击……”那人一边喘息着，一边缓缓开口解释：“我拼死反抗……可是那人的力气真的很大，我不是他的对手……不过还好，最后我勉强逃脱了……可是……”那人说罢，又重重地喘了口气，虚弱地苦笑了一声：“我现在……已经失血过多，没有任何行动的力气……”
“你可以……救救我吗？”
说罢，他抬起头，几乎是恳求一般地，迎上了林檀的目光。
血红的月色之下，树木的倒影影影绰绰，那人的身影与血红的世界融为一体。
方才的话似乎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这会儿他只能无力地瘫倒在地面，艰难地一下下喘息着。双眼迷蒙地遥望着林檀所在的方向，带着卑微的祈盼。
然而林檀从始至终，却没有半分动作。
她只牢牢地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瞳孔微微收缩，就仿佛孤鹰凝视着猎物一般。
在那一瞬间，几乎就在那一瞬。
本能快要挣脱理智的束缚，呼啸着奔涌上前，将面前这顿美味撕个稀碎。
脑海中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在大声的咆哮呐喊，几乎震得她脑门嗡嗡作响。
然而大脑短暂的放空过后，林檀先是缓步上前，随后，身体最后的力气却又勉强控制住了前进的动作。
林檀与那男子对视了片刻，最后，终于摇了摇头。
她勉强往后退了两步，与面前那男子拉开了距离。
林檀重新退到了灌木丛外。
看着面前的身影离去，那男人眼中仅存的希望似乎一点一点破碎。
“不要……走……”
声音犹如狂风中飘散的火烛，似乎稍微拍打就会熄灭。
然而林檀的脚步却并未因此停歇。
夜色之下，月色洒落在那个晃晃悠悠的纤瘦身躯上。
她几乎是机械性地迈步离去，每走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笔直的公路，蜿蜒着通向远方，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唯有一束光亮闪烁，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显眼。
那是警察局所在的方向。
那男子就这么凝视着林檀沉重的背影，目送着她缓缓离开。
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然而忽然之间，在无人看到的寂静黑暗里，那男子的嘴角微微扬起，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有意思。”
……
人群拥挤的警察局地下室内。
刚才发生的那一番异象，已经将在场所有人的心理防线给击了个稀碎。
趁着那少年出手将僵尸击倒的工夫，所有人纷纷往后退却，最后齐齐藏到了警察局密闭的地下室内，将大门反锁关好。
这会儿人们全都安静地各自瑟缩成一团，脸色惨白，心事重重。昏暗潮湿的地下室内，不时有各式哀嚎与哭泣声响起——包括刚才被那中年女子救下来的男孩在内。
“哇……妈妈……我要妈妈……！”
男孩儿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情绪仍旧未从刚才的刺激中脱离出来，这会儿只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然而，很显然，这已经触碰到了在场有些人的心理底线。
“我再警告你一遍，你怀里面这个玩意儿——要是再这么闹下去，我就把你俩丢出去和外面的鬼东西作伴！”一个年纪大约三十岁出头，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有些恶狠狠地说道。“到时候别怪老子不讲情面！”
“我……这……”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逼迫，中年女子显然有些手足无措，她试图解释两句，然而刚一开口，便被对面一句“闭嘴”给怼了回来。
她只能无奈地看了怀中的男孩一眼，随后将他抱入怀中，小声地安慰起来。
还好，一番努力之下，哭声稍微小了些，也勉强算是有了点效果。
中年女子叹息了一声，只觉得此刻心情无比的复杂。
地下室另一侧。
三个身影蹲坐在墙壁旁，目光直直地凝视着面前这一番嚎哭崩溃的怪相，出人意料的，这一次三人竟将嘴抿得紧紧的，从始至终竟无一人出声。
只是惨白的脸色，被咬得快要出血的下嘴唇和微微颤抖的身躯却出卖了这三人的情绪。
“我现在只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地下室阴暗的角落里，安冉将双腿缩至身前，伸手将自己牢牢地环抱住。
“一觉醒来，我们没有参加这该死的游戏展，没有登上这班地铁，林檀也不会死……”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一旁，陈沐悠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恐怕再过不了多久，咱们也要和林檀作伴去了。”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四个人也只剩下三人。
整个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已然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理解。
角落里，许小清倒是从始至终一声不吭，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这番纷乱的场景，安静得着实有些反常。
“你们还记得下车的时候，地铁上显示的那个数字吗？”一阵喧嚣过后，忽然间，许小清冷不丁地开口。
陈沐悠和安冉先是愣了一下。
“通关人数，465/50。”嘈杂的人声中，许小清的声音再次传来。
昏暗的灯光下，陈沐悠的目光与许小清安冉二人相对，一瞬间，二人似乎隐约间感受到了什么。
“465这个数字，如果把它看作地铁上的总人数的话……”许小清小声地开口，说罢，又重新环视了一圈房间内乌泱泱的人群：“那么……这个50，应该就是这个游戏的通关人数。”
“游戏？”本不是很赞同许小清的话，这会儿安冉更是睁大了眼，她勉强压低了声音：“许小清，你疯了？”
虽然说平日里寝室里四个人确实都是游戏迷，也经常会聚在一起玩，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了这一次的universefun之旅……但若是因为如此，把如今所经历的这一切称作游戏，是不是未免有些太过疯狂？
然而话刚一出口，安冉脑海中飞快地闪烁过最开始在地铁上经历的那番景象：倒计时，诡异的语音播报，简单粗暴的通关人数——先前经历了一番紧锣密鼓的生死逃亡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会儿片刻喘息的机会，将一切串联起来，却是如此的严丝合缝。
安冉的目光与身旁的陈沐悠对视了片刻，二人谁也没有说话，然而却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情绪。
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氛围笼罩在上空，甚至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三人此刻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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