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伍
铃兰感觉到额前挡住自己视野的长发被人剥开。一只带着手套的手端起了她的下巴，带给她的感受只有傲慢。
英俊无双的面容映入她潋滟的眼瞳里，模糊的视线因为他周身狷狂的气场而清明起来。
铃兰暗嘲自己后知后觉的愚蠢——她早该想到的。假如是他的话，羽衣一族的紧张，以及千手扉间的千叮万嘱，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没有前几日见面时漂亮了呢。”为什么说他危险呢？因为他和绮园里任何一个贪恋美色的男人都不同。
其中一个族人试探性地向斑问道，“少主认识这个女子吗？”
“不认识。”他干脆决绝的回答就和放下的手一样冷漠，“看起来你并不是自己那天说的，那般普通啊？”
“就算我说是真的，你也不会相信了吧？”
“用幻术吧。”他的口吻已经傲慢到毫不掩饰。
斑挪开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小事，他们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本以为三两下拳脚就能解决问题，铃兰的毅力远远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一个族人上前，不敢再试探这位年轻少主的耐性，血眸亮起的那一瞬间仿佛有种神秘的冲击力。全身倒竖的汗毛告诉铃兰，她千真万确惹上了不能惹的人。
就算是顶尖的幻术忍者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写轮眼的造诣。哪怕明目张胆地告诉她，她正处于幻术的境遇，她也毫无招架之力。
斑暂且退到一边，研究起族人从铃兰那里搜出来上交给他的卷轴。他试着沾了她的血，依然无法顺利打开卷轴。
斑的命令让铃兰有了些许戒备。她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所有感官感受到的都是假象，尚能保持自我意识，身体上的感官却不能权当没发生过。
除了施术者本人，谁也不知道她正在经历什么样的山崩地裂。她亲身体会到了，宇智波一族的恐怖。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来的？”
“宇……”她的气息微弱到一时说不出话。现实里短暂的几分钟，铃兰已经经受了几番折磨，快要虚脱了。
“谁！？”
“宇智波稻荷。”
“你!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不要胡说！”眼见同伴们的视线全都转投到了自己身上，稻荷百口莫辩。斑看得很清楚，显然她是在故意报复。
“不是你把那个小瓶子交给我的吗？”
“她血口喷人！她一定是刚刚听到前辈叫我的名字才……！”
“不应该呀。难道她没有中幻术吗？”照理说她这种不堪一击的水平，不太可能还保留有自主意识，捏造虚假情报。一名族人揪起她的头左右查看了一番，她脉络中流动缓慢的查克拉受到幻术的诱导后变得十分混乱，完全就不是忍者的普通人，确实没有发动过忍术抵御的迹象。
“那只能说这个女子意志力比较强大，或者她曾经中过比我更强大的幻术，所以才没有崩溃。”
“少主，你相信我！”稻荷转脸急于对斑解释道，“辰彦也是我所尊敬的前辈，我怎么可能指使她做这种事！”
“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粗心大意到被一个女子偷走了解药。”尽管这么说，斑还是信任族人的。“行了，你们先出去吧。”
“嘁！对我们严厉，只顾着自己爽！”最后一个出来的中年男人还在心痒难搔，忿忿不甘。
“少主会拿到解药的，辰彦他们也会没事的！”另一个人作为前辈拍了拍稻荷的肩膀。斑的实力足以让族里的前辈们甘心俯首。
其他几人陆续离开后，房间里好像一下静默下来，只剩下凌厉与她相对。
冷汗浸湿了她鬓边的长发。铃兰残喘着，自下而上的抬起头与走到审讯者位置上的斑对视。身体不堪痛苦示弱流下的眼泪，赢在她明亮的眼瞳里，倔强地久久不肯掉下来。
她的沉静让斑平添出几分好感，不过也只是在阶下囚里面。
斑他扬了扬手中的卷轴，这种精妙的多重封印，应该是出自擅长封印的漩涡一族之手。她黑色的长发，显然与漩涡一族的特征不符。再者漩涡一族成员虽长寿，人丁却不兴旺，长久以来都安于波之国海外的岛屿。恐怕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朝着宇智波来。
“是千手佛间派你来的吧？派你来刺探我父亲的情况，侦查我们和羽衣一族的战斗？”
铃兰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从似曾相识的程度来看，这个人大概也脱不了干系。她没有出卖千手一族，也没有向宇智波投诚。不管是欲盖弥彰，还是知无不言都毫无意义。
见她沉默着不置可否，斑换了一个轻松的问题。“你为何不干脆攀咬说，是我在背后指使你的？”
“我是很想这样说。只是怕没有人会相信。”铃兰诚实的道，一句话似乎消耗了她不少气力。她顿了顿道，“哪怕那位有点傻气的大人，真的在缅怀你？”
她最不喜欢尔虞我诈的是是非非。人之将死，想起柱间在大海面前的感念，就算回报他曾经对她一念善意的忠告。也许他们频频相见，但余生恐怕都不会再有同船共度的伯牙子期。
铃兰原本只是想替柱间传达一下友谊，却意外捕捉到了他的心绪。她清楚地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情愫。那是来不及怀念和惆怅，一个人最无防备的柔软。
封尘已久的记忆，突然被人揭开。斑楞了一下。他没有问是谁。自从那天从南贺川回来，不知父亲是否吩咐过，就连泉奈都没有再提起过那件事。正因为阻碍才被斩断的友谊，当然不能挡住他们各自前进的脚步。
“你说的那个人并不是只有一点杀气。”斑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出太多痕迹，“你是千手一族的人？”
“他们会让自己的族人来送死吗？”是她为了金钱铤而走险甘当弃子，铃兰并不觉得自己无辜，此刻也没有想起家人的悔不当初。只是觉得有些悲哀，她死后的墓志铭都要一片空白。
“说的也是。”她没有在他的族人面前提起柱间，不知是遗忘还是有意。“我现在有些后悔，那天晚上没有杀了你。做人果然不能太善良。”
“你还有弥补遗憾的机会。”虽然善良与这个人毫不挂钩。铃兰觉得有必要在临死前为自己解释一下，“你信不信都罢，我无意于卷入你们两族之间的纷争，也不晓得你们之间复杂的内情。我只是想多赚一点钱。”
“那你又为何要偷取解药？这总不是他们指使的吧？”
“如果我不这么做，有话语权的你，此刻还会站在这里与我对话吗？”
铃兰坦然经受着他目光的考验。晦暗不明的眼神也让人无法穿透，看到他隐蔽的内心。
短暂的沉默后，斑开口道，“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她一双清澈的眼眸充满警惕的看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是我。”
“以我们的职业经验来说，宇智波大人这样的人，一看就会让女孩子空欢喜一场。”
斑好像没有全部听进她的暗讽，中途他走到窗边凝神伫立了片刻。随即回过身来说，“我现在要去招待一下客人。如果你敢逃走的话，大可以试试。”
临走时，还把她的卷轴放进了衣袋里。
逃走……他也太过高看她了。
羽衣一族的援军赶来，在距离旅店几十米开外的小路上被宇智波一族的成员发现，双方交起手来。风遁吹散火球的同时也助长了它的威势。火焰迅速在林间散开连成一片火海，为混乱的战局又再增添一注烽烟。
“放心吧，前辈！我们已经将辰彦前辈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远处的旅店很快被饕餮大火的巨口吞噬殆尽。听到耳旁的对话，斑忽然想起来，里面还有一个被遗弃的人！
只听外面愈加喧嚣起来，武器相抵的厮杀声不绝于耳。
仔细想想，一个乱世中的孤儿能够活到现在，已经不算亏本了。铃兰一个人在房间里想起由衣，许许多多心酸的记忆争先恐后的倒放在她脑海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隐嗅到了一股焦糊味。
“咳咳咳！”在她不知觉间，整间旅馆已经被大火包围。
铃兰透过缝隙看到走廊上的火光。无孔不入的浓烟从四面八方钻爬进来，呛进她肺里，不需多时便填满了整个房间。
绑着她两手的绳结系得极紧，铃兰死命挣脱着，直到素白手腕臂上的淤青似要溢出血来，仍然纹丝未松。
她觉得自己就要被呛死了。这时一声巨响，整扇木门朝里倒塌下来，上面的四只边角已被火焰啃去。
斑一脚踢开了门。
跋扈的身影出现在滚滚浓烟里，走进铃兰模糊的视线，挺拔的身后是滔滔怒吼的火焰。
“还活着呀。”他说话间已经手起刀落，掏出一把苦无割断了禁束住她两手的绳索。
铃兰只能以一串剧烈的咳嗽作为回答。总算有了些许流动的空气。大火已经封死了他来时的路。斑勘察了一番四周的环境，见他一脸从容冷静，她问说。“……这场大火不会是你的忍术吧？”
“看来你真的不是千手一族的人。不然你也不会问出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斑一手肘敲碎了窗子，这是她重见光明之前最后看见的场景。
“如果是我的术，你早就和这里一起化成灰烬了！”
“你——？”他抽出壁柜里的被子，她的惊讶和视野一起被蒙进在了被子里。直到被子将她包裹住以前，她的眼中还充盈着警惕。就像远远在静出，揣摩人心还有一点难驯的小兽。
“你是想让我用你来砸开窗子，还是现在放开你？”斑不由分说的横抱起她一跃，跳出了窗子。被夺去视野的铃兰，只觉得一阵腾空的眩晕。不知是被子的拥裹，还是一起经过高温的炙烤。
先前被冷汗浸湿衣襟的寒冷，正在慢慢回暖。
斑借住树木将她带到伤者附近的空地上。粘连在被子上的木刺碎屑散落了一地。
铃兰重新见到了，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蓝天白云，忽见阳光加上长时间的吊绑，她一时昏厥跌摔在了男人的脚边。
他的血也和普通的血肉之躯一样，是鲜红色的。逆着他背后的光芒，铃兰看到他左臂上方才新添的一道，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解药对你来说，如此重要吗？”
这也是她方才想问的事。铃兰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认清自己的身份与价值。他闯进火海，要救的人并不是她。
“当然。”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往喧嚣的方向去了。铃兰没有见到他真正可怖的实力。
羽衣一族渐渐败下阵来。
医疗忍者通知斑，辰彦的伤情开始了恶化。他迅速赶到族人的身边。铃兰远远看着这个盛气凌人，好像把他人视为蝼蚁的男人。看着他英俊侧颜上展不开的凝重；在听到医生的坏消息时，而紧紧锁起的剑眉。
“你干什么！”一旁看守她的宇智波成员见她有所动作警觉道。
铃兰打开从斑那里拿回来的卷轴，取出了绿色的小瓶子。
部下将小瓶子送过来给斑时，他是有几分惊讶的。大概他跳出窗子的时候……除了鄙夷自己当时分神的大意，她突然地妥协，交出了暂时能保住她性命的护身符，也让斑略感意外。
羽衣一族似乎认输，铃兰不晓得双方最后如何达成了一致。羽衣一族带着先前她见到的旅店老板和她的爷爷，以及那个血肉模糊不知是否还活着的男人全部撤退了。
火焰吞噬过后的树林一片狼藉。周围的喧嚣转变成了忙碌。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里，铃兰一直待在宇智波成员的监视下，直到一个为同伴做完应急处理的年轻医疗忍者走了过来。
“坐下来。”
医疗忍者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随即打开了医药箱，像要替她治疗似的。“我不懂你的意思。”
“斑说处理完伤口，你就可以走了。你站在这我怎么进行工作？”
“他是说，我可以走了？”
医疗忍者有些不耐烦。“是啊。解药试过一段时间后都没有问题。还有其他人需要包扎，你这些伤口全部处理完也要花很多时间的——”
“不用了。”铃兰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走了吧？”
医疗忍者没有阻拦。不过觉得还是要通知斑一声。
正在等候伤员复苏的斑闻讯回过头，看了看她单薄蹒跚，踽踽独行走出小径的背影，不过短暂须臾复又回过了眸。
必定他们生命中，太多擦身而过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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