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拾壹
铃兰绕远路回来时，阿猫已经两手叉腰站在店外等她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
“刚才不小心走错了路，所以……”
“你是路痴吗！？”不等她说完阿猫的声音便提高了八度。
铃兰自知理亏，忙双手合十拿出她的杀手锏可怜兮兮的道，“实在对不起！你一定很饿了吧？我们把东西放下现在就去吃晚饭，你想吃什么？”
“寿司也可以？”
“可以可以。”
阿猫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她选择了一家居酒屋，位置就在店铺附近不远，若不是阿猫的带领，铃兰从来没有留意过这家小店。布帘外已经亮起了橘暖的灯光。小店内只有七、八张桌子，她们进来时已经几乎坐满。
“感谢我吧，没有让你请我吃生鱼片寿司！”
“就知道你很善良了。”这种恰到好处的热闹，刚好可以掩盖住人心中的寂寥，而感到轻松。铃兰环视了一圈这个温暖的小店，“你是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
“我老爸没死的时候总会带我过来，不过都是我小时候的事了。”阿猫点了几个以前常吃的菜式。“这里的乌冬面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铃兰大概明白她为什么曾经是忍者的她，为什么会留下来在这样的小店里工作了。
“再要瓶酒吧？”从前每晚都想方设法为了能少喝一点，而逼迫自己装好醉生梦死的样子。今晚却莫名有点想念它的味道。
阿猫是拒绝的，“我又不会喝。万一你喝醉了，我可不要负责把你搬回家！”
“你忘记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吗？”
她嫣然的笑靥提醒了阿猫，“也是，我差点忘记了……”
铃兰向阿猫了解了过去店内的一些经营情况，以及比较畅销的货品种类。期间店员上齐了菜品。铃兰分别倒满了一杯茶和清酒，用清酒与茶干杯道，“关于店里的经营，我有一个想法，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能否行得通。今后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请教你，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哦？”
久违的辛辣与苦涩涌进喉腔。阿猫杯中的茶还剩下一半，她看着对面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副菜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斑啊？”
“你猜呢？”铃兰托着腮，落下的额发加深了她唇边的戏谑。
“如果哪天这间铺子真的倒闭了，你还要做回艺伎吗？”
她摇一摇手指。“嫁个有钱的老头子就最好了。”这对于她来说，似乎是最好的归宿。不过，乱世中的明天，谁又能够预测会发生什么事呢？
中间又聊了一些店里的事情。阿猫扒完了饭，看了看窗外不早的天色道，“我家里那几只小猫还饿着肚子。我要赶快回去了，你走不走？”
铃兰摇晃了一下酒盅里还剩下大半瓶，“太浪费了呢，不然你先走吧？”
虽然一个女人有点危险，不过阿猫见她还和来时一样清醒便点点头先走了。
居酒屋通常会营业到深夜，直至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才打烊。此时店内进来的人多，出去的人少。不过七八点钟，店内已经有人醉的不省人事。
店内的阿姨带领着客人从中道经过时，头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线。在喧嚣中依然沁人心脾。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自己一个人吗？”
不知道该叹阿猫和她的梦中情男有缘还是无缘。铃兰抬起头，淡桔梗色长衫的主人果然正是泉奈。
“是啊，真巧。和我一起来的人刚走……”她回过神来，条件反射的看向他的身后。
泉奈善解人意地为她解惑道，“斑哥没有同我一起来，只有我一个人。”
他身边的店内阿姨插话询问道，“两位客人要坐在一起吗？”
泉奈看向铃兰，她便顺势邀请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就请一起坐吧？正好还没有谢谢您。”
“那我就不客气了。”泉奈在方才阿猫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可惜现在再追出去找她回来，已经为时晚矣。“南贺川这里的生活习俗与水之国有很多不同。还住的习惯吗？”
想必是听斑说了她的‘籍贯’。对曾经朝不保夕的人来说，安宁足以。还有什么可贪心呢？
“总是给您添麻烦。”酒上的很快，铃兰用艺伎常用的那种姿势为他倒满了酒杯，而后随口问道。“您怎么会一个人到这里来呢？”
“只是经过这里，忽然想喝点酒，所以就进来了。”
“可是，您这么悠闲没关系吗？您家里现在，应该很忙碌吧？”
“果然你也听说了。”泉奈兀自饮了口酒。他的清隽和麻痹人心的酒精看起来并不搭，这也的确是他第一次没有和哥哥一起执酒共酌。
铃兰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事不关己。果真要欺骗过自己才是最难的。不止新郎一个人，这对他的家庭乃至整个家族，都是一种非凡的荣耀。
那清澈富含磁性的声音却荡漾起五味杂陈的涟漪。这倒令她正式端详起面前这位与那个人有着一脉相承的英气，但又温柔太多的青年。
“您看起来有心事的样子。”
“你不是吗？”
“并没有。”为了加重说服力，她又在他眼中加上了一弧漠然的微笑。
他目光指向桌角他来以前，就已存在的酒盅。“你不诚实。”
铃兰收回先前对他的评价。“有没有人对您说过，您和您的兄长一样不好对付？”
“没有。”泉奈又在为自己杯中添满。这是他整个晚上唯一释放光芒的一瞬，那自豪的笑容里毫无嫉妒。“因为斑哥比我厉害。”
所以，就算是输给哥哥，他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
“当真不是伤怀。”被揭开面具的‘狐妖’，没有了再继续伪装下去的必要。要说喜欢，似乎又太苍白。
铃兰组织着语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她心中的怅然。毕竟是在他弟弟的注视下剖开内心，她还是需要一些勇气。
“只是有点遗憾而已。您遇到过一个，让您原本不抱任何希望却又感到惊喜的人吗？”
“遇到过。”他说。似乎是触及到了他心中的病疾，那双和斑一样明锐的眼睛闪过一丝隐忍的波动。
“那您与她的结果，最后也只能擦身而过吗？”
“恩。”他的音量很轻，似乎不想惊扰了谁。在吵杂的推杯换盏声中，他的声音那么清澈。
这话倒引起了铃兰的好奇。
阿猫的梦中情男，竟然已有了喜欢的人！就在铃兰考虑着该不该告诉她这个惊天噩耗时，她脑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您说的那个人……我只是猜测。如果我说错了，我就把这些全部喝光当做赔罪。您就权当是什么也没有听见好了。”
泉奈鼓励她道，“如果你能猜对，我就把桌上这几瓶酒全部喝光。”
“您心仪的那个人，该不会是将要与他联姻的那位公主？”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喜欢的人是公主？”
“不然您为什么也会在今晚感到惆怅呢？”这对他的家族来说，应该是荣耀的时刻。他的弟弟看起来也不像是只顾自己儿女情长的男人。
泉奈没有否认，只兀自饮干了酒。她或许能感同身受到那苦辣的滋味。
“其实您不必感到过度自责。”铃兰说话的同时，又再为他们的空杯各自添满了酒。即便他猜对了，铃兰也没有打算让他一个人喝光全部十瓶。“公主殿下贵为人中之凤，不止蕙心纨质，据听说容貌也是当世的绝代佳人。您会心生爱慕也是人之常情吧。”
不被这颗耀眼的星辰所吸引的人，才反倒奇怪吧？
泉奈敬她，“今晚我们说过的话，只限于我们两个人之间。不要告诉我哥知道。”
泉奈多虑了，她也没有当面告密的机会了。公主已然要成为他的兄嫂。联姻的消息几乎昭告了天下。哪怕是大名也万难更改了。铃兰问道，“您会恨他吗？”
“当然不。不管是……她，还是将来发生任何事。”泉奈斩钢截铁的态度，让铃兰看到了阿猫口中那个，战场上英姿飒飒的战士。
“尽管是父母给了我身体骨血，赋予了我宇智波的力量。我能够成为陌生人敬慕的对象，有机会去追寻实现我的抱负，一切都要依托于哥哥。”
“斑哥其实并不是我唯一的兄长。我家本来一共有五个孩子。因为产后的虚弱，我母亲在生下最小的弟弟不久后就去世了。父亲虽然是族人眼中民赖以安的存在，但也很忙。小的时候……”
伴着小店里的酒香清韵，微醺的泉奈谈起那个致使他们坐在这里的人。少年长成的故事成为了她今生尝过地，最可口的一道下酒菜。
最后半盅酒正好倒满两杯，铃兰与他干杯道。“祝我们悬崖勒马！”
入夜。
直到父亲安排好一切，才终于轮到要见他这个当事者。幸有族人的热情，方才使斑不至于落人之后得知自己的婚事。
田岛分析着眼下的局势。斑看得出父亲是高兴的，为占尽先机而高兴。
“通过这段姻亲关系，松川大名只会从我们这里得到更大的收益，才会宁可‘不顾情理’也要如此安排。不过也罢。火之国虽不算当今强豪，也是个历史悠久的大※国了。即便将来公主的母家不会给予她任何支持，瘦死的骆驼终归比马大。有了这层关系，我们在名望上就远超过了千手一族！虽然与外族通婚，后代的血继界限不能得到保证，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父亲。”斑打断了田岛的计划与思路，说出了他经过一整天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道。“我现在并不想成婚。”
田岛了解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他一心追求力量，从不被女色享乐拖住脚步。他一定只是没有心里准备。
“族人的人数每年都在减少，原因你也很清楚。按照年龄讲，就算是泉奈也早该有所出了。只不过女方背后的关系势力，即便我们族内的女子，也要以防是长老的势力，慎之再慎才一直耽搁到了如今。”田岛一话带过族里的局势道，“迎娶公主对我们来说，是百利而无害的事。你的婚姻不过是形成一种共同的利益关系，没有人要求你必须真心以赴。公主一介柔弱女流，婚后也不能限制你的行动。你还有何顾虑？”
“如果一定要迎娶公主，那就让泉奈来娶吧！”
正在收拾浴室的佣人米婶，被书房里突然传来的巨响吓得一惊。
被掀飞的文件在斑眼里四散而落。面对父亲的拍桌暴怒，他的眼睛却一眨也没眨。
“后日负责拟定时日，监督正式下聘的家臣就要来了！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些都需要男方亲自在场。田岛气得破开喊道，“公主是可任你不喜欢，就踢来踢去的皮球吗？！”
“反正我不会娶她。”
田岛不知道这个自11岁，从那天在南贺溪边与千手佛间父子对峙回来后，就再没让他费过心的儿子究竟怎么了？
田岛长愠了口气，他不想对他动武。“明日一整天哪里也不许你去，给我好好反省想一想清楚！”
隔日，火之国官员如期而至。经过一天一夜的闭门反省，田岛以为斑调整好了心情状态。
其实他早已表达过自己的态度。在双方商定时日的时候，斑向对方同样说明了自己的立场。
不管一旁的长老们再如何圆场，都再拉不回拂袖而去的火之国官员。他们将斑的态度带回来，转呈给大名。
“岂有此理！”
“这群粗野的忍者也未免太过不知好歹！”大名身边的家臣趋炎附势道，“承蒙您的抬爱。公主殿下屈尊降贵，还没有嫌弃他们。他们反倒得寸进尺起来了！实在太过可恶！”
“罢了。”大名只对回来的官员道，“都退下吧。你顺便把这个消息通知给云璃。”
事情固然可恶，但若因为此事再投入大量人力财力，去讨伐宇智波一族，只为争一时之气。那未免偏离了联姻的初衷，太过得不偿失。
只能再物色下一颗有价值的棋子。
侍女为大名换了一轮茶。才沉寂下来的书房，又被另一个匆忙前来的武士打破。
“大名大人！不好了！刚刚听说了……官员大人带回来的消息，公主殿下要备轿出府！侍女们偷偷派我来请示您……”
按照规矩，女子不能擅自出府。大名翻开一本奏谏，无心其他的道，“随便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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