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前尘

之后，阿尔忒弥斯果然如他所言，平静地值守自己的工作，当作卡利斯托的事从未发生过。宙斯带着内疚一次拨给她三十个宁芙侍女，却被她拒绝。她只挑了一个温顺的少女，补上了卡利斯托的空缺。

        只是，她和他似乎真的无法再像过去那样相处，在众神面前，她要么对他不理不睬，要么便是言语带刺地嘲讽他。

        他知晓她心中憋着浓烈的郁气，不愿与她争执，却换来她更加强烈的不满。

        他送给她一头银色的小鹿，据说是她看上了很久都找不到的猎物。于是他在驾驶太阳车走过天边的时候，仔细在人间搜寻那头银鹿的踪影，希望猎捕到这样一头可爱的生物可以安抚她的情绪。

        她很喜欢那头鹿，但依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中间还有段插曲，某日阿尔忒弥斯和雅典娜与泊尔塞福涅在林间采花预备做美食时，泊尔塞福涅在这片花丛中失踪。

        花丛中还残留着一丝冥界的气息，阿尔忒弥斯对着雅典娜说：“姐姐麻烦你先去问问阿波罗，看他是否有看见泊尔塞福涅姐姐去了哪里。然后告知德墨忒尔姑姑，令她派人寻找。我先去冥界看看。”

        然后她破开冥界之门，被看守地狱之门的三头犬阻拦，她顺手拉开长弓，一弓三箭：“刻耳柏洛斯，你这只看门狗也敢阻拦我阿尔忒弥斯么？”

        刻耳柏洛斯垂下它那三只头，匍匐在地上恭迎阿尔忒弥斯步入冥界。

        她在冥王哈迪斯的身侧见到了失踪的泊尔塞福涅。

        她敛眉冷声询问：“哈迪斯叔叔，我为寻找姐姐来到冥王殿，却不知姐姐为何会来到这里？”

        哈迪斯笑眯眯地对她说：“我刚想上奥林匹斯山去通知你们，美丽的泊尔塞福涅如今愿意嫁给我为妻。”

        “是么？”阿尔忒弥斯微微侧头，浅浅笑了一下。下一秒便暴起执箭射穿他身侧的王座，抢过泊尔塞福涅向冥界外逃去。

        四下冒出浓黑的雾气将她们笼罩，她与哈迪斯搏斗在一起。哈迪斯摸到她细嫩的手臂肌肤，笑说：“其实，两位冥后也不错。”

        带着金光的黄金箭矢射向哈迪斯的手臂，他堪堪避开。阿波罗低沉的声音传来：“冥王，此话何意？”

        金箭的金光破开浓雾，阿尔忒弥斯终于能看清四周，她挑开哈迪斯，拉着泊尔塞福涅躲到冥王殿的另一侧，诘问道：“哈迪斯叔叔，你掳走女神，强迫她为妻，姐姐真是自愿嫁给你么？”

        “怎么不是自愿？”哈迪斯微笑着望向泊尔塞福涅，“他们都误会了我，你不应该解释一下么？”

        泊尔塞福涅颤抖了一下，扯着阿尔忒弥斯的手怯怯地说道：“我确实自愿。”

        阿尔忒弥斯急道：“新的法律已经出台，你不愿不必强迫。没有人会指责你。”

        “不了，我已经失去了贞洁，愿意嫁给他。”

        “姐姐！你别犯傻。”

        她推开阿尔忒弥斯的手，向哈迪斯走去：“冥王大人，我确实愿意嫁与你为妻。来得匆忙，未向妹妹告别，她才会误会，擅闯冥界。请不要怪罪。”

        阿尔忒弥斯气得头晕。

        哈迪斯面上浮起嘲笑的神色：“阿尔忒弥斯，我的好侄女，你将我的冥界搞得一团糟，就为了这样一个误会。如果我今天不惩戒你，你依旧维持着这暴躁的脾气，以后可能会惹出更大的祸端。”

        阿波罗挡在她面前：“叔叔，这只是后辈与您的一个玩笑。未来的冥后走得太过匆忙，未曾向任何人留下消息，她的母亲正为她担忧地泪流不止。阿尔忒弥斯是出于她母亲的请求与对姐姐的担忧才会如此冲动，在今天这个冥王喜得冥后的日子里，还请您原谅我们的过失。我得先带她回去向众神传达冥后无事的好消息。”说罢他便要拉着阿尔忒弥斯离开。

        哈迪斯幽幽地说了声：“等一下，那我这些被破坏的宝物。”

        阿波罗回头：“您若特意与妹妹计较的话，我会赔偿您，关于这些赔偿之事，我们不如去奥林匹斯山在宙斯面前商讨一下。以及德墨忒尔女神也为了失踪的女儿一直等在宙斯神殿哭泣，我想这两位都应该很愿意见一见新冥后，以及替我们计算一下赔偿金。”

        “算了，鉴于阿尔忒弥斯本心不坏，只是冲动，你带她回去好好教导，我这个做叔叔的就不与她多计较了。”

        回去的路上，阿尔忒弥斯依然冷着脸，她无法相信泊尔塞福涅居然会不顾事实说出那样的话。

        阿波罗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阿尔忒弥斯，有时候，你确实要收敛一下脾气。不是所有人都按你的想法生存的。”

        “我千里迢迢去救她，我做错了么？”

        “有些人便是如此，她与你所见不同，与你所想也不同。你太过看重他们，反而会被他们背刺一刀。”

        “那我做错了是么？”

        “不是，而是我们只救可救之人，你要看清楚哪些事值得之后再去做。”

        阿尔忒弥斯深深地咬着唇，尝试着让自己和这个污浊的世界妥协。

        阿波罗揉了揉她的头：“你不需要妥协，你只需要静下心聆听。”

        回去后得到消息的德墨忒尔悲痛欲绝地向宙斯祈求否决这桩婚事，允许她带回自己美丽的女儿，一定要审判掳掠女神的哈迪斯。

        阿佛洛狄忒浅笑着，轻轻扇着手中那精致奢华的小巧折扇，表示这桩婚事是天作之合，是阿尔忒弥斯先前在宴会上的预言成真，爱神会为他们赐福。

        德墨忒尔哭声不止，她指着阿佛洛狄忒半天说不出话来，断断续续重复着：“你这妒妇，嫉妒我女儿是世间最美的女神，无论哪场宴会上，她都会碾压你的风采。”

        阿佛洛狄忒快速地扇着小折扇，脸侧的金发在空中飘扬，气得长呼了口气：“我才不要和你这样的疯子说话。宙斯哥哥，我们何时替他们举办婚礼？”

        阿尔忒弥斯看着那皱着眉欲言又止的父亲，手指摩挲着金箭的箭矢。

        阿波罗走到她身边，偷偷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下又放下。

        她压制着自己的不满，学着雅典娜那样抱着臂听他们乱糟糟地在神殿内吵成一团。

        她终于有些理解雅典娜为何总是清冷地站在一边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不爱发言了。

        最终泊尔塞福涅来到奥林匹斯山和母亲见了一面，匆匆告别又回到冥界。

        德墨忒尔因太思念女儿无心工作，所有植物全都枯萎，整个大地失去了生机。

        宙斯天天听着信徒的哭泣、祷告与祈求，头脑作痛，不得不和哈迪斯商议，从此后春夏两季泊尔塞福涅会陪着德墨忒尔，秋冬两季则住在冥界陪着哈迪斯。此事才告一段落。

        阿尔忒弥斯向雅典娜叹息，不知泊尔塞福涅为何要如此。

        雅典娜神情怪异地挑眉：“不是所有人都如你我一般，永不婚配的。对她来说，她想逃离那掌控欲过剩的母亲，唯有找一个地位够高的丈夫才行。何况那位丈夫还能许诺她冥后这样的权势与地位，她当然会愿意，即使她一开始是被迫。法律不是万能的，还要人心。”

        “那她会后悔吗？”

        “谁知道呢。冥王既然敢见色起意将她掳走，那他身边就不会只有她一人。可冥后的位子有她母亲在，她一定可以坐得稳稳当当。至于以后会不会有两位冥后，这可不好说，说不定是三位呢。看她想要什么咯，但如果贪婪不知足，样样都想要，恐怕是要失望了。”

        阿尔忒弥斯回想起在殿上，德墨忒尔看向自己的凶狠眼神，有些丧气。

        直到后来，从他人的流言中她才知晓，德墨忒尔怪罪她曾在泊尔塞福涅的生日宴上说出：“德墨忒尔姑姑是否担心过某一天姐姐行走在您所掌管的大地上被其他人掳走，您该怎么办呢？”

        当日竟然一语成谶，泊尔塞福涅真的在大地上被人掳走。还是在与她和雅典娜三人游玩采花时被掳走。

        德墨忒尔怨愤于她未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对她颇有微词。

        阿尔忒弥斯在窗棂上撑着下巴，看着自己庭园里再也开不出一朵花，不得不深深叹息。

        农业女神德墨忒尔对她怀恨在心，拒绝在她的领地上开出任何一朵鲜花。还真是让她做了荒凉之地的主人。

        当月轮滚过天际，黎明女神厄俄斯披着玫瑰色的裙裾，将曙光染满天空，手持星辰之钥打开白昼的大门，阿波罗才从回忆中走出，他要去工作了。

        第四日到了，他与阿尔忒弥斯约定的最后一日到了。

        她的庭园很久以前便不再有鲜花盛放，所以当他走过长廊看见那在风中怒放的，她最爱的淡紫色花朵时，他只想将这花的美丽送到她面前。

        她却将那花丢进了垃圾里，一如她将他们的过往与他的心意一同丢进了垃圾中。

        阿尔忒弥斯，我不能与你在一起。同样，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允许他与你在一起。

        你只能在我身边。

        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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