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平行时空的相遇
06：10。
天没有亮，但新的忙碌的一天已经可以开始了。
江叶拖着疲惫的身体去洗漱，回到屋里就随手反锁了门。
这里没有厨房，她这屋就是厨房改的。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就背着包走了。走的时候自然也是谨慎地锁好门。
步行半个小时去坐地铁，今天本来应该上班，但是她辞职了，就刚刚。反正一个无关紧要的实习生，公司根本不管，突然辞职之后，剩下的工资给不给的，她也不在乎，她马上就要有钱了！
走进地铁站正好有一辆车来，在她眼前打开车门。她快步上去，手边正好有一个空座位。看来都是好兆头，她心想。
冬天的地铁冷风狂啸，裹紧衣裳也还是觉得寒意丛生。江叶抱着胳膊，向后倚着，低着头，闭目养神。
太困了，昨天晚上又没休息好。
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听着耳边嗡——嗡——的车声，竟然莫名安稳。
很快，又是一场梦。
她梦到了小学时期，已经二年级了，可她从来没往学校交过水费。班里是用大桶水，需要每个人交水费才能一起喝。她没钱，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一直没敢提这事。
白天在校期间，她一口水都不能喝，再渴也只能看着别人喝，看着别人漂亮的各种各样都水杯整齐地摆放在一起，上面还写着每个人的名字……
除了她的。
她连水杯都没有。
望梅止渴的办法没有用，她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很多梅子，越多越像羊屎，还不如画个雪糕。
此时，同学们正在上课，江叶人小小的，矮矮的，独自站在门外罚站，不停地舔着发干的嘴唇。刚才上课她走神了，看见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到她的衣服上，很漂亮，不禁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正好被老师发现，大声呵斥她不尊重老师，让她滚出来不准听课。
不听就不听呗。
她把书顶在头上挡太阳，手背在身后，抓着胳膊肘，用后背一下一下地撞墙玩儿。
“叮铃铃——”
下课铃响，同学们像沸腾的开水，急急地冲出来。一个没注意，不知道谁把江叶推倒了。两个没注意，不知道谁踩了江叶好几脚。
江叶的书被踩满了脚印，她摸摸受伤的手，一撇嘴就哭了起来。
小时候哭还容易些呢，委屈真是半点不忍耐。哭着哭着，她就这么坐在了地上，泪水模糊着，看着眼前的同学们在那跑啊跳的，各玩各的，真热闹，真开心……
她更想哭了。
“喂。”
熟悉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是落在她身上的一片阴影。
她哭着抬起头。
是他……
他还是那么高大，不像江叶会随着不同的梦变体型，他只是穿上了大号版的小学生校服。
“噗嗤”
江叶没忍住破涕为笑。
他别扭地把头偏向一旁，嘀咕：“真是的，为什么我也要换衣服……”
说着，他又递上水：“喝。”
他很少对江叶说话，顶多蹦出来一个音，大多时候都在沉默。但是他对别人，或者他自言自语时又能说不少，江叶一直不懂为什么。
这次她没拒绝送过来的水，拿着水瓶爬起来，头顶只能到他腰部，小学生实在太矮了，不管怎么样都得仰着头。她问：“你的校卡呢？昨天晚上没看到，再让我看看好不好？”
他低着头，目光深沉，没有回答。
她又问：“我在梦里喝水会尿床吗？”
不是说梦里上厕所其实就是在尿床么，那梦里喝水……也会吗？
他愣住，没想到她会这么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长得应该是很好看的，江叶看到的时候有如此感觉。但只要一醒了，江叶就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感觉他的脸被打了一百层马赛克一样。
“喝。”他又发出一个音，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伸出大手，摸摸她的头顶，以作安抚。
她脸上还挂着未断的泪珠。他以拇指轻轻擦去，然后又摸了摸她的脸。
江叶蹭蹭他暖和的手心：“你知道吗，你每次出现我都很高兴。”
他一怔。
江叶说：“你对我很好。我相信你不会害我的。”然后举起瓶子，一脸正经，好想要把这瓶水全干了似的。
然而她咬牙那么一拧……
无事发生。
“我打不开。”她可怜巴巴地，又把瓶子还给人家。
他眉眼染着笑，自然地接过去，正要帮她拧开瓶盖，却在这关键时刻，江叶被一声呼唤惊扰——
“姐姐，姐姐！”
江叶猛地睁开眼睛，从梦中陡然落入现实，人还在疾驰的地铁中。心跳咚咚咚，一时回不过神来。
在她面前，一个小朋友递上纸巾：“姐姐，不要哭了。”
哭？
她摸摸脸颊，果然是掉泪了。梦里有他帮忙擦掉，现实里只能她自己动手。
小朋友的妈妈一把拽走了孩子，边走边骂：“别多管闲事，什么人呢，素质真低，都不知道尊老爱幼，不想让座还装睡……”
小朋友手里的纸巾被迫掉在地上，茫然无措地望着她，很快就被妈妈领着走远。
江叶上前去把纸巾捡起来，一回头，刚才自己的位置瞬间就被一个大汉给占领。得，她没地儿了。大汉抱着胳膊假寐，简直像在碰瓷她刚才的动作。
她孤零零地站在那，有点可笑，幸好没人会搭理她，也没人会笑她。
挺好的。
她抓着吊环，看着地铁车窗外乌黑又快速驶过的单调画面，发呆。
……
“咋了老赵，睡一路了啊你，昨晚干嘛呢？”
正在开车的姚庭看了副驾驶上那人一眼。
副驾驶坐着的男人本来在睡觉的，刚才突然一激灵，跟鬼上身似的抽了一下。醒了之后非常烦躁，紧接着又闭上眼睛，眉头蹙成一团：“我又梦到她了。”
姚庭觉得好笑：“不是，你光棍这么多年，正儿八经的姑娘不找，天天做梦是咋回事啊？梦里那姑娘就长那么好看？”
他掀开眼皮，白了姚庭一眼：“去你大爷的，做梦谁记得好看不好看。”
“咱能不能对事业上上心，怎么没见你梦见谈客户呢，整天就知道梦姑娘。”
“你自己干嘛不梦谈客户？你可是上个周新人考核第一名。”
“得了吧，新人就咱俩，你倒数第一我倒数第二，有啥可骄傲的。”
“当初你提议来做房产中介能赚钱的，我可信你呢。”
“您老富二代下乡体验生活，能跟我一样吗？我告诉你啊，过两年你回家继承家产，必须给我安排一个双休早九晚六月入8k不加班的保安岗位，不然我跟你没完！”
“行，只要到时候你叫我一声爹，别说保安，我的下一任继承人就直接定你了。”
“去你妈的，赵野你别逼我停车削你昂！”
“来啊，怕儿子我不就成孙子了么……”
胡扯瞎聊着，车平稳地行驶，他们俩等会儿要去见客户，然而态度一个比一个懒散，谁也没太上心。
路上，有时赵野看向窗外风景，神情会忽然沉重几分。
他很有钱，确实，家里的钱。
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管着他吃喝玩乐，一分也没含糊过。
然而梦里的那个女人……
一无所有。
不仅没钱，就连无数次被欺负着掉眼泪，也没有人肯帮她。
赵野从一开始旁观，到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去插手，一次一次地走到她身边，体验着她的故事，感受着她的感受。
慢慢地，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也逐渐摸到了梦的规律，没事还经常梦里溜达着看光景。偶然的一次，他在梦里碰到了一个超市老板娘，老板娘让他买点东西走。
他不想买，因为他在梦里没带钱。
老板娘诱惑道：“买了我的东西，我就会告诉你一个非常有趣的秘密。”
赵野摸了摸空空的兜：“你们这能支付宝吗？要不你把你手机号给我，回头我转给你。”
老板娘还真的说了个手机号，允许他先赊账，然后卖给他一盒口香糖。
他尝了一块，没味儿，一边嚼一边问：“你要说什么？”
老板娘笑了笑：“你不属于这个梦，你是为别人而来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多了去了。其实呢，梦里的这些人都是真实存在的，不是虚构哦。”
“真实存在？”赵野半信半疑，“那我在现实里能找到他们吗？”
“找是找不到的，你们不在同一个空间。”
“什么意思……”
“这样吧，下次你来的时候，记得带瓶水，只要能让其他空间的人喝下你的水，他们就会跟你回去了！”老板娘眨了眨眼睛，“怎么样，非常有趣吧？”
“有趣？吓人还差不多，你这说的怎么跟闹鬼一样……”
“什么鬼不鬼的，讲讲科学好不好。”
科学？
还真不愧是在做梦。
梦里讲科学，跟脱裤子放屁似的。
一场梦，不论梦到了什么，按理说不应该当真。可是那天赵野醒来之后，真的准备了一瓶水，就放在枕边，每夜睡觉前都会把手放在上面，久而久之，他在梦里总是有一瓶随身的水。
他想让那个无助的女人把水喝下去，然后……
把她带到他的世界来。
“赵野，卧槽！你看那是什么！”姚庭突然一声喊。
赵野随即扭头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半空中，一个女人正飘在天上，犹如腾云驾雾！一边拿着手机发消息，一边旁若无人地走路。
她从马路东头走向西头，慢慢地，脚下竟浮现出了天桥！起初只是一截，然后缓缓延长，像实景一般，飞速地凭空搭建。她身边还有许多其他的路人，熙熙攘攘，比投影都真实又清晰。
姚庭吓得都不敢往前开了，幸好这路上车少，他干脆暂停在路边。
赵野不管不顾地解开安全带冲了下去，正好那女人走到了天桥的尽头，开始下楼梯。方向是面对赵野的，但是她并不能看到他。
一步，一步……
她从空中踏云而来，携带着不属于这个炎热世界的寒冷冬风，顷刻间卷着细碎冰雪，迎面砸向赵野，让赵野如冻住一般，僵硬在那里。
心跳狂躁如雷。
耳根，脖颈，后背，似有针扎，一片发麻。
……
江叶从天桥上走下来，莫名抬起头，看向空空荡荡的前方，没有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
果然没睡好更敏感多疑了。
她把手机收起来，走进旁边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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