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在这？
环顾四周，全是藏着的影卫，一眼看出的暗哨就有两个，同示众无异。
而且这里正对外门，外面的人只要穿过影壁便一览无余。
羞辱他，还是另有所图？
炎陵的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章成不知道炎陵在想什么，回春膏需要以内力催逼药力。内力，炎陵没有，想也知道不会开口求助，只能由章成来做。
早一日恢复，就能早一日得到那个人的下落。
“怕了？”
章成唤人将石桌上的药包拿下去熬煎，余光瞥到炎陵一动不动地杵在面前，薄唇轻启，出言相激。
果然此言一出，炎陵冷哼一声。
“怕？”炎陵受遍十二道重刑时都未曾怕过，现在更不会害怕。
他毫不在意地抬起手，曲线流畅的脖颈微扬，像是优雅的帝王闲暇整理锁骨处的衣领，两指勾住布料交叉相叠的衣领缓缓下拉——
影十二藏在树上，被身后的影一捂住眼睛，忍不住从指缝偷看。
浅色肌肤暴露在空气，衣襟松松垮垮地半敞着，胸腹肌腱轮廓分明的边缘随领口晃动若隐若现。几道比肤色更浅的疤痕纵横全身，有说不清的凌乱美感。
炎陵利落地扯下火红色腰封，缠绷带一样慢慢将其缠在手上，半截飘动的红色缎带随着动作在胸前随风晃动，如同雪地一闪而过的火狐。
自始至终，炎陵暗绿色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章成。他眸子里的笑眯眯的不屑和高傲毫不加掩饰地摆在章成面前。
食指勾住半敞的衣襟，微扬下巴俯视章成，表情似乎在说:“还要继续？”
章成瞥一眼黑色外袍和雪白里衣下的躯体，飞快移开视线。
“不够。”章成坚持道，面色如常，淡淡的没有表情。
他这样半敞不敞，身材好看倒是十分好看的，可是疤痕都没露全，怎么上药？
章成眼光看向别处，有些不自在，拿起一盏茶送至唇边，不喝，又放下。他的目光略过炎陵，眼里只有手中热烫的茶盏。
柔匀嫩绿的上好碧螺春在薄得透光的白瓷茶盏中沉浮，冒出馥郁恬淡的香气。
真是奇怪，身为敌人，互相知晓弱点，竟然还能容忍彼此的拿捏试探，安稳相处到现在。
炎陵见他来真的，彻底失去调戏人的心情，眸中的挑衅一扫而空，嘴角下撇，双眸低敛，几下将衣袍扯开搭在臂弯，袒露出疤痕纵横的胸膛和块垒分明的腰腹，侧脸不去看章成，一脸生死随意的慷慨就义模样。
只是上个药而已，怎么好像他在欺负人一样，章成莫名其妙地端详炎陵的脸，不解。
章成想了想，见他盯着藏在树叶间的影十二看，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回过头低声下令:“你们退下吧。”
影卫静消消地消失了。
刚才叫随侍当众脱衣，现在又屏退旁人，教主想做什么自不用说，所以影卫们非常贴心地离得远远的，生怕打搅了二人。
屏退影卫后，章成余光瞥到炎陵咬了咬牙，反而更加慷慨就义了。
这里已经没有旁人，他怎么还这么戒备？章成停下来，探寻地看着炎陵。
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脱，炎陵干脆别过头闭上了眼，不看章成，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很是不耐:“要做什么就快些！”
春回膏刚拿到手里，他还等着回去敷药呢。
温热的手指接触到肌肤，圆润微凉的指甲边缘慢慢游走着，激起轻微的战栗。
炎陵的眉头紧锁，罢了，看来今天这一遭以色侍君他是逃不掉了。
他屏息等待熟悉的疼痛或是不熟悉的触碰，但是都没有。
“嗯？”
炎陵屏息敛目，睫毛颤动着睁开一条缝，悄悄地打量章成在他疤痕上的动作。
“你在做什么？”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章成涂抹膏药的动作不停，理所当然道:“上药。”
“只是这样？”
“？”不然呢？
章成目露疑惑，不接话，涂抹完毕后，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地拧紧手中纯白玉盒。
原来是帮他疗伤啊。他还以为……
炎陵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胸膛起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别动。”章成按住他的肩膀，手掌翻转，并不触碰对方，只用掌心一股刚正炽热的内力慢慢靠近那一层亮晶晶绿油油的药膏。
炎陵低头看看，章成弯腰时发顶扫在他下巴上，很痒。他看了一会，放缓呼吸，尽量保持身体不动，任章成用内力将药一点点融化渗透。
滚烫温暖的热意瞬间浸透四肢百骸，如同冬日泡在热水里一般舒适，不一会便出了一身汗。
上药的间隙，章成抬头看炎陵一眼。
刚才对自己剑拔弩张、戒备挑衅的影卫此时昂起脖颈，目光放到极远的屋脊上。肩膀两边垂落的黑色外袍散乱堆叠在臂弯，被他自己揽着，露出大片胸膛和最脆弱的腰腹，方便章成动作。
他整个人懒洋洋地浑身放松，因为伤药疏解伤痛的舒适而眼睛眯起，像只袒露柔软腹部白毛晒太阳的黑狼。
章成恍惚一瞬，定了定神。
“好了。”
章成动作很利落熟练，一看便是常常受伤敷药。
他合拢炎陵的衣袍，正准备起身，门外一个侍卫忽然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教主！教主不好了！”
那侍卫一进门就看见教主和随侍对面而立，教主甚至亲昵地为对方整理敞开的衣袍，看见自己进门，教主的眼睛像一把出鞘的刀子，雪亮雪亮的，一幅被打搅了好事的样子。
“属下该死！”侍卫慌慌张张，“扑通”跪倒在地。
章成不急不慢地做完手底下的事，面对侍卫时眼神变得凌厉、明亮:“什么事，慌成这样？”
“血魔长老又反了！”
“张叔呢？”以往这种事，都是张叔自行处理，现在迟迟未回，看来是有些棘手。
“张长老拦他不住，已经快到外门了！”
“嗯，我知晓了。”章成拢袖而立，眼神淡漠的凝在侍卫身上，“擅闯寝居，该当何罪？”
那侍卫浑身抖了一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属下知罪，请教主责罚。”
章成话锋一转，语气稍稍和缓:“不过通报心切，护主之心可嘉，便免了。去找钱阁老，就说是我的意思。”
钱阁老管月俸，找他便是领赏的意思。
侍卫乍着胆子抬头，看见教主身旁的随侍正好奇地打量自己，一不小心看见教主凌厉的眼神，赶紧低下头，高兴道:“谢教主！”
炎陵看着章成的侧脸，这人好像变得有人情味了点？
屏退侍卫后，章成递给炎陵一把剑。
炎陵抬手接过，端详此剑。
纯白剑柄温润如玉，出鞘，剑锋如天光乍亮，清晰映出炎陵英俊的眉眼。
翻过来，剑鞘上书两个小字“天玄”。
“你的佩剑？这是何意？”
“那血魔长老过去还和我有些渊源，我虽对他厌恶至极，但还不想动手，你用此剑替我和他打一场吧。”
炎陵双指抚摸天玄剑，章成帮他疗伤，他帮章成赶客，顺理成章的交易。
“可我没有内力。”
“现在有了。”章成十分笃定，并且眼神示意炎陵试一试。
炎陵试着运气一周:
“！”
一点内力被调动，随着吐息运转。虽然是只是很身体参与的力量被药力激发，但是已经足够炎陵修炼了！
炎陵闭目感受身体变化，睁开眼，难得非常真诚:“谢了。”
章成不看他，转向门口，并不领情“不必，只要你身体恢复后，遵守约定就好。”
原来是为了找人吗？炎陵期待落空，眼神平静如水，但他也说不清自己期待什么。
炎陵深吸一口气，当影卫的时候，早已被磨平了信任，怎么现在就又不懂了呢？
章成是魔教教主，杀伐果决，见惯生死，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影卫大费周章？
你已经不是赤焰君了，炎陵对自己说，眼里已经恢复桀骜不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
“轰！”
一股霸道至极的内力将章成和炎陵面前的大门轰然击碎，一个浑身血气的精瘦男子缓步入内。
“章成！今日就是你这魔头的死期！”血魔长老骨瘦如柴，声音却中气十足，震得人耳膜嗡嗡地响，一看就是吸食了不少人的血气。
章成懒得理他。
这血魔论天玄山的辈分，他该叫一声小师叔。可是这师叔自己便是个魔头，在天玄山时，不知偷偷吸食了多少血气。后来堕魔被章成限制才有所收敛，否则不知有多少无辜普通人要遭殃。
这样的人，只因自己出身天玄山正道而章成天生魔心，便对章成喊打喊杀，真是可笑至极！
“炎陵，该你了。”章成冷冷道。
章成身侧，炎陵攥紧手中剑，魔教长老的威压对章成来说不值一提，对只有些微内力的炎陵却如重如山石。
但影卫向来善于以弱胜强，身法灵活，因此炎陵拍剑揉身而上，天玄剑在手，一时竟也难分高下。
章成一眼不错地盯着炎陵腾挪翻转，手中剑招式百出，灵活应对。
确实是天玄剑法。只是剑法中少了许多花哨试探的部分，多了直取命门的狠辣招数。
赤焰君是不屑于练杀气这样重的剑法的。章成仔细观战，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心中隐隐的猜测，并暗笑自己的天真。
赤焰君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去当影卫呢？
斗到难舍难分之际，炎陵忽然被章成叫了回来。
血魔长老气喘吁吁，回想了一番刚才缠斗中那熟悉的感觉，忽然仔细端详起炎陵的容貌:“赤焰君？”
炎陵一愣，他容貌变化很大，虽然骨相未变，但也只会有几分神似，按理说不会有人认出才是。
血魔长老仔细辨认了一番，忽然仰天大笑:
“原来只是随侍，哈哈哈哈，章成，你竟然存着这般心思，看来我当初劝掌门赶走他，竟是免了一桩宗门丑事！”
血魔长老修的是邪道，此时已经陷入癫狂，周身的血气翻转，看起来十分可怖。
章成琢磨了一下话里的含义，忽然敛目，怒声:“原来是你！”
炎陵怔愣一瞬，血气里熟悉的剑招、精瘦的身形、对赤焰君的外貌如此熟悉，他好像知道面前这个堕魔的血人是谁了。
炎陵动了杀心。
“不过，赤焰君对你那样多加照拂，恐怕自己怀着怎样见不得人的心思也不得而知！”
见说到章成痛处，那血魔得意洋洋的捻着胡须，话更加多了。
陈年旧事涌上心头，炎陵紧攥剑鞘，指尖用力到发白，他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看来没有。
不过记得又怎么样，炎陵松开五指，克制自己，神色恢复如初，无论是恩是仇，这一切早已与他无关。
所谓赤焰君，也不过只能像现在这样，任他人评判议论罢了。
“住嘴！”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厉喝。
炎陵手中忽然一空，章成拔剑从身侧闪过，往日喜怒不行于色的脸上此刻愤怒而扭曲的表情，他的嘴角颤动，炎陵甚至能听见牙关紧咬的咯吱声。
一道白光如闪电撕开血魔长老周身的血气，笑声戛然而止。
几道凌厉剑光闪过。
血色瞬间泼洒在白衣白袖上，如同盛开的血莲。章成顶着半边脸的血迹向炎陵走来，如同再世罗刹。
章成平复下内心翻涌的戾气，压制住魔心的反噬。见他神色怪异地盯着自己看，章成问道:“你好像不太习惯血腥？”
“不，”炎陵双眼离开章成的脸，盯着地上四分五裂的零件，木然道，“很习惯。”
只不过我们杀人都很委婉，一般过几天才能发现那种。不会像你一样杀得一地零件，看着怪恶心的。
“杀得好，”炎陵拇指擦去脸颊被溅上的血滴，“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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