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史湘云

　　“您意思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得以幸免？但的确就只是一个普通良民。”
　　贾珏在字画摊上和时公子对坐之后，时公子讲述了调查的结果。
　　只是贾珏更懵了。
　　时公子的身份居然都没查出来贾珏为什么和自己其他族人不一样，因为大伯直接被斩首，王熙凤是在此之前就判刑死在半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环境就是形容她的。
　　至于其他七七八八的，也不可能有好下场。
　　如果贾珏是普通旁枝末节能幸免于难也能理解，实际上都没有幸免过。凡是姓贾的一勺烩都铲除了。可他一个直系嫡亲二公子居然一点事没有，只是没收家产赶出贾府，如今自力更生反而没人管。
　　“我也纳闷~”
　　时公子思索片刻：“但是我查到的就是这样。”
　　看着贾珏：“贾二，也是好事不用多想，至少你现在的确是无罪之身，来我府上得了。”
　　贾珏还在思索，听到这扯起嘴角：“谢谢时公子。不过你至今都对我隐瞒身份，是不是到你府上做事也要继续隐瞒？那你我彼此为难又何必呢？”
　　“你倒是不放弃打听这个？”
　　时公子似笑非笑：“你来我府上我自然告知你真实身份。”
　　贾珏摇头：“还不是时候。”
　　时公子皱眉：“怎么？你还有所顾虑？”
　　“当然不是。”
　　贾珏开口：“您身份再高也高不过皇帝陛下，可如今明显我的身份你都查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皇上那里有什么特别交代。你贸然让我进府做事，可曾考虑清楚？”
　　“这……”你别说洪时还是犯嘀咕的。
　　真的如今天老大他老二，但他也的确就是老二。谁都不怕却也怕皇上。
　　思索片刻，时公子开口：“也好。不如我再找机会问问。”
　　随即想起：“对了，倒是你家人我打听一下，太远的还没信，不过就在京城打听到了一个，具体在哪还不清楚，回头查到告诉你。”
　　贾珏惊讶：“是吗？谁啊？”
　　“和你关系近不近不知道，不过的确是贾王薛史四家的人。”
　　时公子对着不远处的布凡：“叫什么来着？”
　　布凡走过来：“回三爷，叫史湘云。”
　　“我靠！”
　　瞬间贾珏站起，哗啦一声滚烫的茶都洒在腿上也不觉得烫。
　　“别激动。”
　　时公子摆摆手按着他坐下：“看来是挺熟的？”
　　“熟……特别亲近。”
　　贾珏坐在那里很是无语。
　　怎么把她忘了？电视剧里就表述过，他遇到薛宝钗，或者他根本也没遇到薛宝钗，他前脚出家后脚蒋玉函给薛宝钗接来了。只不过因为他穿越至此没出家逃回来才遇到薛宝钗。
　　但是要说他落魄之后真正遇到的一个曾经小时候玩得别好的姐妹，正是史湘云。那时候她在一个花船上陪酒，估计已经沦落做了妓子了。
　　下意识要告诉两人，但是一想她的身份还是暂时应该不公开。注定她以后会被自己接回来的话，那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的人越少越好。最起码自己想起来了，先去看看再说。
　　好在今天时公子也没什么兴致，心事重重的。没坐多久就离开。而贾珏也早早的收拾了摊位，却没回家，而是根据印象去寻得那处花船。但是整个京城有多大？花船有多少条？
　　让贾珏一通好找也没找到。第二天他借口有点累今天不出摊了，出去溜达溜达，薛宝钗倒也没多想。贾珏早早出门再次寻找，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打探到了。
　　“把你那屁股好好洗洗~省得恩客总说下面有味道。”
　　“去他娘的，是他自己嘴里有味道。”
　　“天儿太热，下面起痱子了~”
　　“前儿刘爷去你那了吧？他可能折腾人~”
　　“没事，我扛折腾~”
　　“哈哈哈~”
　　不知道这里是不是永定河，但书里为了避讳而改的地方，在现实里就是定下来的事。
　　随着记忆贾珏慢慢走到河边的花船，听着这些妓子苦中作乐的笑闹，贾珏却没有什么笑容，眉头一直紧锁。
　　印象中距离自己穿越之前不远的时间，贾宝玉是先来到花船这里无意中碰到了史湘云，之后想解救却没有办法，最终花船开走，史湘云哭喊着让“爱哥哥”来救他的模样，挥之不去。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近一个月，慢慢适应暂时安顿下来的贾珏骤然想到了这一幕，怎么都要来看看。在他没有逃避选择出家之后，这些从小玩到大的姐姐妹妹们，似乎唯一的依靠只有他了。
　　蒋玉函不让贾珏打听绝对不是因为什么避讳，只是不想贾珏难过而已。最好的结果都只是流放，在这个年代去边缘地区，要么寒冷的东北，要么是烟瘴蛇虫遍布的云贵以及岭南。
　　还不如死了呢。至少不遭罪。
　　“哎呦~”
　　那群妓子在河边洗漱，白天嘛也不接客。但是因为地方隐蔽也不可能让岸边人的看到，所以倒是有个类似看门的。看穿着打扮俗气艳丽，年纪大概30左右。
　　不知道是不是妈妈桑但应该在这座花船上，有些位置。
　　“这位爷真捧场~”
　　那位妈妈桑甩了一下汗巾轻佻笑着：“都等不及天黑，大白天就过来了。是佳人有约吗？”
　　扫了一眼贾珏：“长得恁是俊俏~”
　　“嫲嫲有礼~我来找人的。”贾珏开口。
　　妈妈桑一顿，目光似乎收敛一些：“找人的可是少见，公子可是有什么朋友的家眷在里面？”
　　贾珏平静看着她：“是我的家眷。”
　　妈妈桑看看他，没再笑：“姓甚名谁？”
　　贾珏想了想：“史湘云，但我不知道在花船上叫什么。”
　　妈妈桑仔细看着贾珏，贾珏也平静回视。
　　妈妈桑沉默半响：“她是官妓，赎出来可不容易。”
　　贾珏点头：“不是官妓我现在也赎不出来，没钱。”
　　“呵~”妈妈桑倒是笑了，少有的能把没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嫲嫲，行个方便，您找人看着我们都行。我说几句话。”
　　贾珏开口：“这是船上，我怕水。想带她走都难。”
　　妈妈桑似乎觉得贾珏有趣，又或者看着气质不似凡人。
　　侧身让开：“二楼地字房二号，一刻钟别太长。也别让大茶壶看到，过后遭罪得是她。”
　　“多谢。”贾珏行礼过去。
　　妈妈桑似乎故意挺挺饱满的胸膛，但贾珏还是巧妙避过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迈步过去。
　　妈妈桑看着贾珏的背影，回头继续倚着门。
　　上了二楼找地字房二号，中途遇到几个家丁打扮的人，狐疑看看贾珏。但见贾珏也不看他们，表情淡定。想问什么，终归也就算了。看着不像鬼鬼祟祟的人。
　　而此刻贾珏当然也不在意这些，终于找到了地字房二号门口。
　　站在那里深呼吸，轻轻敲敲门。
　　里面没什么动静，贾珏又敲了几下。没多久里面传来脚步声，贾珏站定等待。
　　“吱嘎~”
　　一个睡眼惺忪的二十岁女孩站在那里，但是很难和记忆里的人重合。那时候的她也贪睡，却生性豪爽，豁达乐观，哪怕身世坎坷却天性大气。只要有她在总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未见人先闻音。
　　但此刻，眼圈发黑，皮肤发暗，头发发黄。
　　目光，都有些浑浊。
　　然而当她看到眼前的贾珏时，却慢慢从浑浊变得晶莹，最后压抑着，痛哭失声。
　　“爱哥哥！！！”
　　她是有点大舌头的，至少这个“二”是发不准的。可是就这样的小小细节，在此刻却唤醒贾珏心底的追忆。
　　抱着痛哭失声的史湘云，贾珏茫然看着棚顶，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庄周晓梦迷蝴蝶。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有记忆是不是等于也有情感？这一直是个穿越众的伪命题。
　　现在看来，心口隐隐发疼，答案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明白，却再没法传递给谁做为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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