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殿下,臣来了
半个时辰前。
刚刚做好妆发的瓷满乖巧地站在候场处,山风侵急,她拍了拍脸颊,在原地小幅度地活动了几下。
“奇怪,怎么感觉这衣裳比试穿时大了许多?”披着黑斗篷的小郡主扯了扯斗篷下的舞服,打了个喷嚏:“唔,还是别乱动。”
候场处门口突然起了一阵骚动,瓷满循声看去,竟然是柳团和守卫纠缠在一处:
“贫道请见沐恩殿下,真的就一句话!”
瓷满赶紧上前,亲自将他放了进来:“你们道士也来看舞?”
柳团叹了口气,拂尘一摆,又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殿下,家祖听到消息,说今日有人要对殿下不利,请务必小心。”
瓷满笑着拍拍他肩膀:“跳个舞而已,谁会同本宫过不去?”
柳团目光向后一掠,扫到带着婢女坐在暗处的孙氏女:“她。”
瓷满噗嗤笑道:“舞台上她能将本宫如何。便是她好生嫉妒于我,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出什么事的。”
柳团不言语,突然感到一阵凌厉的目光扫向自己,回身看时,竟是那位祝司谏,隔着整个场地将自己盯住。
他叹了口气,自觉后退一步,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瓷满手中:“总之务必一切小心,此药可解百毒,虽然有些副作用,但总比出事要强。”
瓷满接过,诚恳地道了谢:“好啦,你也去歇歇,三清真人不会怪罪你偶尔休息休息的!”
柳团本就不能久留,该传的话传到,只得转身离开;他前脚刚从候场处离开,后脚便有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来到瓷满身前,福身说道:
“请问是沐恩殿下吗?”
她奶声奶气,十分可爱,瓷满本来正在为舞台上的刘檀儿喝彩,听见她叫,立即回身半蹲下来:“是本宫呀,你有什么事?”
小丫头穿着宫装,嗫嚅道:“刘尚宫叫我来告诉殿下,衣裳可能需要再改一改,让我带殿下快去。”
瓷满心中某处警铃一震。
再有两个人就要上场了,改什么衣裳?再加上刚才柳团那番话,她不得不警醒起来。
小丫头额头上流下汗来:“刘尚宫说衣裳大了,怕殿下摔倒;您那位金侍卫也在的,也不往远走,就在后面那处棚子里,不会耽误您上场。”
瓷满随着她小手指向的方向瞧,果然见无人的角落里有个暗棚,用黑布罩着,不仔细瞧都看不见。
这地方十分巧妙,山上原该都是人,但那里正好是元泰帝座席后边的方向,一早就被肃清过;旁边隔着一堵山墙,又是满座的乐官,说僻静也僻静,但离人群其实并不太远。
正犹豫时,棚中钻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朝她挥手,虽然地处晦暗看不清脸,但一身金甲总是错不了的。
瞧着还真是金烨。
小丫头觑看她脸色:“我带殿下过去!”
瓷满回身瞧了一眼,见祝景同站在廊下不知在同人说些什么,心中没由来感到一阵安定。
“行,衣裳是有些大。”她牵起小丫头的手:“快去快回吧。”
瓷满随着她一路往后走,人群的声音越来越浅,等到得近前,小丫头行了一礼就跑开了。
她霎时觉得有些不对:“金烨,怎么不点上灯?刘尚宫呢?”
但是已经晚了!
“金烨”忽然往她面门上撒了一大把不知是什么的粉末,趁她睁不开眼时忽然将她整个横抱起来冲进了棚子!
“放开!你到底是谁……呸,这是什么?!”
瓷满挣扎不休,却被这男人死死按住手脚!她原本还在奋力挣扎,身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弱!
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心跳,和身体中陌生涌动的情|潮。
而那个男人已经扯开了她的披风。
瓷满明白了。
明白洒在她身上的是什么药,这又是个什么局。
棚子是简装的,离人群不算太远;等她被玷污之时,棚子就会被人从外边破开。
到时候清白,名声,通通都完了;她那个还没生出来的孩子就会彻底沦为“沐恩郡主”鬼混的证据!
整个郡主府的翻覆,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你叫什么名字?”
她心中一定,唰一下拔出头上的金簪握在手心,手心划开的刹那,剧烈的疼痛让她双眼霎时清明:
“派你来的是谁。老六,还是老九?”
这金甲男人不料用了这么多药物,沐恩郡主竟然还能保留意识!他豁出去想一拳将她打晕——
“啊啊啊啊!”
男人眼中突然传来剧痛,飞速后退,模糊的余光中只见小郡主竟然站了起来!
她手中是一把磨得锋利的金簪!
瓷满身上都是男人眼中迸溅出的血迹,就连脸上都溅上几滴,她在头上按了按,而后将金簪狠狠插入自己肩颈!
好疼!
但是,也清醒。
她在剧痛中找回了意识,摸出柳团给她的瓷瓶倒豆子似地吃下一小把,扶着墙壁,向满地翻滚的男人嗤道:
“本宫问你话呢,是哪位皇子派你来的?”
男人发出痛吼,根本说不出话。瓷满摇了摇头,心道柳团的药起效怎么这么慢,她眼前的景物还是在一直乱动。
左手握住金簪,在右手掌心狠狠一划。
很好,又能看清了。
她半跪在地,用流着血的那只手按住男人颈项:“老九还小,想不出这些阴毒招数;看来是老六了。”
瓷满眼睛都快闭上了,却仍然不肯放弃!今天她必须上台,必须要争这个悦天女。
她的孩子还在等着她。
“对不住了,”瓷满将金簪抵在男人咽喉,手掌控制不住地发抖:“本宫不杀生,你是第一个。”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狠狠刺下去时,男人突然怒吼一声翻起身来,死死将她压在身|下!他一手掐着她脖颈,另一手挥手做拳,要对着她头颅大力砸下!
瓷满死死地闭上眼。
半晌,拳头竟然还是没有落下!
她微微发着抖看去,恐怖的男人竟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面色沉郁可怕,身穿青色官服的一个文官。
面容冷峻,眉眼淡漠。
晦暗的光线中,沉默得就像一尊落满灰尘的杀神。
他单手从后方抓着那男人的脖颈,文官提着个成年男人,竟然像提鸡宰猪那么轻松!
他将金甲男人从瓷满身上提了起来;那男人被生生提离地面,仅剩的一只眼中全是惊恐!
“喀啦。”
文官手中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金甲男人双目圆睁,烂泥似地委顿在地!
“祝景同,”瓷满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略带哭腔地问道:“是你吗?”
文官似乎在强行压抑情绪,棚中只有他浅浅的呼吸声。
祝景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他刚一将门踹开,满屋都是血腥气,小郡主被陌生男人压着,只能露出一截纤白无力的腿。
起手杀人,他连想都没想,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将男人的喉骨掐碎了。
小郡主满身都是鲜血,肩膀上伤口朝里,显然是自己扎的。
为了保持清醒吗?
原本小狼崽似的凶狠眼神,在看着自己的一瞬间就软了,突然就盈出一层晶莹的泪光来。
祝景同几乎将牙根咬碎,半跪下来,将外衫脱下披在瓷满身上:“殿下,臣来了。”
瓷满再也控制不住,呜地一声抱住他脖颈,小声抽噎起来;祝景同嘴唇死死抿住,一手抄起她膝弯将人整个抱起来:
“不比了,臣送殿下回府。”
瓷满凌空被他抱着,脑袋埋在他肩窝:“不行,你送我回场上。”
祝景同充耳不闻,抱着她的手轻柔如云朵,却一脚踹碎了棚子的门。
“祝景同!”她环着他脖颈,也不知是撒娇还是不满地说道:“我不比,孩子怎么办?再说他们这么欺负我,我就是要当场找个公道回来!”
祝景同依然抱着她往山下走:“公道臣去找。”
“你听我说!”她两手扶住他头,迫使他停下来看着自己:“我有自知之明,一早就知道上场也不能夺魁,之所以非要来稚邑神山,还有另一层目的。”
祝景同感受到她手心温热的血液,僵硬地停住。
瓷满压低声音飞快说道:
“神山上有一条小路,虽然陡峭了些,但没人知晓。舞祭结束之后,如果我没有夺魁,杏仁护带你从那里离开,出去之后,自然有我的人接你去封地!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没人能查到你的行迹!”
祝景同深吸一口气:“臣走了,殿下打算如何自处?”
瓷满:“还能怎么自处?我就说嫌你男人怀胎,激愤之下将你处理了!虽然你委屈了一些,但好歹能保住你和宝宝的命呀!”
祝景同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突然意识到瓷满对于她那些皇子堂兄们的恶意其实一清二楚。
京中人多眼杂,她没有那么大本事将自己这个大活人送走;天天在水台上练习,摔得膝盖都肿了也不喊累,原来就是为了来稚邑神山将他安全递送出去。
祝景同眼中泛起莫名的情绪。
乐声一转,整座稚邑神山上都漂浮起绿色的光点,满山上下数千人全都屏息看着“神女孙若”这场腐草为萤的奇迹。
对手已经出了绝招,前方已无光亮。
“但是我会努力,”瓷满攀着他的肩站到地上,活动了几下,发现柳团的药已经起效:“如果真的能赢,你们就能活在阳光下了。”
祝景同沉默良久:“南溟君那边出了问题,不能奏乐了;郡主府的人也没有准备其他成衣。殿下真的决定要比?”
瓷满坚定地说道:“比!”
祝景同再次抄着膝弯将她整个人抱入怀中:
“好。我们去找王嬷嬷。”
瓷满惊喜道:“她也来了?太好了!难道是准备了备用的裙子?”
祝景同将她往怀里紧了紧:“殿下要祭神女,自然不能穿那些俗物。这神山上面还有一套衣裙,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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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此时此刻!
传闻中临阵脱逃的郡主瓷满,在众人的目光中再次出现!
她身上是一袭玄色舞服,质料柔滑垂坠,如纱如丝如锦,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原料;行动时飘逸如风,流水般灵动的暗纹在衣袍上若隐若现。
小郡主秀发半挽,发尾系着同样材质的红色发带,肤色白皙如雪,黑发樱唇,一步一步,坦然矜贵,将满场的新鲜颜色一霎时映衬得黯淡无光。
他们突然意识到,瓷满或许是个废物——
但也是个非常美丽的废物。
上了些年纪的老臣都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来,当初迷惑了先太子的那个歌姬,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呐。
伏在地上的孙若双膝一软,用手肘托着身体往后挪动,粉色的鲛绡微微滑落,将她本就黯淡发黄的皮肤衬得更加丑陋尴尬:
“你怎么出来了……不可能!”
瓷满笑了一声。
瓷氏皇族十年如一日的教导在她举手投足中自然而然地体现出来,那是寻常家族永远无法企及的从容与贵气。
瓷满收了杏仁手中的刀,又安抚地在金烨肩膀上一拍。她漫步站上水台,向元泰帝两手搭起为礼:
“臣瓷氏阿满,请|愿舞敬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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