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微公子竟然这么快？
成州在这次大灾之前其实已经不咸不淡地旱了几年，从上到下都是艰难过日子，要不然四大家也不至于急慌慌地磨着古自由开渠。
因此他们可太盼望朝廷派来的“技术专员”了，尤其是神女郡主，听说她都能在神山上开金莲花嘞！带他们种种地还不是轻轻松松？
瓷满和微知著骑着牛并排进了城，两人都没想到里面竟然锣鼓喧天格外热闹，古自由好好一个太守，生生被套上了大红花，像个村长一样朴实地拍手道：
“两位尝尝咱们成州的米酒！这还是前年酿的，味道好得很！”
好在就一个碗底，度数也不高，瓷满笑嘻嘻一口喝了，老百姓都高兴得不得了；微大公子将碗抬到手里一闻：
“怎么不做点醋？也不至于穷这么久。”
全场尴尬了片刻，古自由嘿嘿笑道：
“是是，只是微大公子有所不知，咱们的粮食吃都不够呐，哪里还有余下的做醋？就这点酒，也是省吃俭用留出来的！”
“既然如此困难，何必还搞这些虚礼。”微知著冷声道：“四大家的耆老在何处？这就去办正事吧。”
他如此不近人情，自发来城门口迎接的老百姓们便都有些害怕，但是也不好对前来救灾的大人说什么，就簇拥着他俩往四大家的祠堂去。
除了瓷满和微知著骑的牛，其余的都被赶回田间去了，她在民众好奇紧张的目光中低声道：
“大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日子越是困难，老百姓越得欢声笑语的，不然还怎么撑下去？”
微知著不以为意，半带嘲讽：
“殿下在稚邑舞祭出风头时，除了成州，新州严州商周等地也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灾祸。明年春耕时节一到，恐怕情况会更严重。”
瓷满从未听说过这些消息：“什么？竟这么快！”
微知著：“若不是成州的灾祸由陛下修内湖的旨意而起，连这里的灾荒都不会引起注意。这些消息殿下不知道，朝廷却是一定知道的。但是舞祭这样浪费物力人力的事情不还是照样发生么？”
他没接着说，已经将草帽拉下来闭目养神，瓷满却领悟了他的未竟之言。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大荆如同生虱锦袍，外表光鲜艳丽，其下已然破败不堪。
偏偏上层还不肯承认，非要粉饰太平，老百姓明明已经民不聊生了，却还要派自己这么个只有名头没有业绩的“神女”来安顿门面。
就连微知著自己，也是因为党争下种种因素的纠缠才被派到这里来的。
瓷满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无奈地笑道：
“大公子，本宫家乡有句老话，虽然听起来有些流氓逻辑，但是对照着眼下这个情景正合适。”
微知著的草帽抬起一条缝。
瓷满：“来都来了。”
微知著：“……殿下劝人，还真是别出心裁。”
瓷满被自己逗得嘻嘻笑：“不论是为什么到了成州，总归是你不是别人来不是吗？既然心有不平，好好救灾便是，多思无益。”
微知著哼了一声，转回身去：“多谢殿下教导。”
瓷满知道他没听进去，也不强求：“反正本宫要赢你，是不会留手的！”
说话的功夫，四大家的祠堂已然在望。
这四个世家世代居住在成州，就在成州县衙不远处设立了公共的祠堂，有需要时就是会议处，平时若是不用，就当个景点摆着。
瓷微二人还没近前，四大家的家主已经亲自在外面迎接了，成州虽然离京城不远，但他们除了成妃归省之外还从没见过瓷满这个级别的皇室。
再说了，成妃终究是妃，用老百姓的话讲还是“妾室”，瓷满可是正经八百姓瓷的郡主，是皇帝老爷的“主家姑娘”哩！
因此接到圣旨之后，四大家就开始日夜筹备，直至今日早间才算是稍稍落成。
四家家主一齐将瓷满和微大公子的车驾迎进门去，大门一关，将老百姓热切又盼望的目光通通关在门外。
迎进大门，又进二门，这祠堂说是一个堂，实则门庭深深，直走了将近半刻钟才到了正堂上；
瓷满和微知著坐在两个并列的主位，四大家分列两侧坐下。
古自由坐在左侧上首，搓手笑道：“若按我的意思，是先给两位接风洗尘，但微大公子半个月前便来了，所以就先带郡马去安顿，又将殿下迎在此处。”
瓷满点头。
微知著道：“耕作事宜，几位家主是否可以全权做主？”
微大公子没搭理他，古自由也不尴尬，十分自然地接道：“好吧，那就听大公子的，先将田地分派了。”
度家家主起身回复道：“是，回大公子话，某家庭院中的二月麦已经长出来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原本全都盯着神女瞧的目光霎时转到了微大公子身上。
田家家主今年刚四十多岁，却已将自己吃成了一堆肉山，激动道：“半个月就出苗？这也太快了！”
“何止出苗？”度家家主作为第一片“实验田”的拥有者，十分骄傲：“度福，抬上来给贵人们掌掌眼！”
廊下的度家管家干脆地应了一声，众人等二月麦上来的功夫，度家家主已经起身说道：
“大公子刚一到咱们成州就直接来找某了，说要一片田地，不用大，哪怕是个花坛也成。”
他瞟了一眼田家家主，激动得口沫横飞：
“嗨呀当时某可高兴坏啦，别说是花坛，现在成州这个情况，就是让某把房子掀了给大公子试也使得！”
田家家主瞟了一眼座上的大公子，将信将疑：
“真有这么神？不会是因为你家和大公子有亲戚，在这做扣呢吧！我可跟你嗦噢，这是咱们成州的大事，那好几千佃户家里可是要吃饭的嘞！”
度家家主当场急了：
“你这泼皮！不过是八百年前有桩姻缘，某家哪敢和大公子攀亲？！大公子是是实实在在种了麦子出来的！你们愿意和神女种莲花，某不管！我们家就要实实在在的麦子，不要那些花活！”
他一时情急，将早先心里想的都当着瓷满的面喷出来了，一时间满堂寂静。
然而即便如此，其他几位家主也没说什么，瓷满心里就有数了。
这几位家主敬着她，不过是拿她当个吉祥物，真正落实到种粮食这事上，恐怕还是相信微知著更多一些。
度家家主反应过来自己说什么什么，登时两股战战就要跪下，瓷满抬手，侍立的杏仁当即将人抬了起来。
度家家主脸如土色：“郡郡郡主娘娘，草民失言了，要杀要剐请冲草民一个人来，某某某家里人都是无辜的呀。”
瓷满无奈道：“本宫何时说要杀你？一句话的事，别当真。来了就是救灾的。”
陆家家主是个很精神的中年人，虽然身形瘦削，瞧着却十分干练，犹豫了半天起身问道：“听说殿下和微大公子有场比试？”
“不错不错，”古自由赶紧说道：“是咱们万岁爷的意思，说这两位谁能在两月之间把咱们成州种绿了，他老人家就赏谁！”
几个家主高高低低地哇了几声，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不知竟然动天听动到这个地步。唯独谢家座位上那个半大孩子咬着嘴唇，起身开口道：
“殿下，咱们下面的庄子里旱了几年，就等着两位来救。这……民生之事，还是不要做赌了吧？”
瓷满瞧着他也不过就是十二三岁，坐在家主位置上，竟然比其他几个都沉稳，也敢说，于是鼓励道：“有主见，说得很好！”
谢家的小家主一抬头，瞧见漂亮得跟神仙似的郡主娘娘正看着自己笑，一张小脸霎时通红，磕磕巴巴地谢恩。
瓷满：“诸位，来的路上，本宫和微大公子已经商量过了。”
四人登时坐直身体，微微向前探身，唯恐听漏一个字。
微知著：“四位家主可自行选择，是要跟着我种植二月麦，还是跟着郡主治荒。”
“正是，大家只凭心意选，不必想着什么神女右相这类的大帽子。”瓷满附和道：“就像小谢家主说的，这是老百姓穿衣吃饭的大事，还是务实为上。”
她话音刚落，那边度家的管家已经回来了，四个人抬上来一个朴实敦厚的大花盆，里面赫然是一株碧绿的麦子！
花盆下面带着木轮，先是送到瓷满和微知著面前看，而后又传给四大家的家主。
杆茎挺直，叶片长而厚，叶中还有一道浅绿色的细缝，中直挺正，顶稍最尖处已经出了棕色的细穗。
只半个月的时间，竟当真让微知著种出了麦子！
除了度家之外，其余三家的家主全部眼现惊奇，陆家家主偌大一条高个汉子，手里摸到麦苗叶片的时候眼都红了。
“大公子，咱们陆家跟您干！”他宽大的手掌在眼前平着一抹：“只要今年地里能有收成，就是让我给您磕头也行！”
微知著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肉山一样的田家家主已经挤了过来：
“老陆你可真能抢！大公子，我们家也想种二月麦呐！这出苗也太快了，瞧着都用不上两个月！”
度家家主高声嗤道：“老田，要是我没记错，当时大公子最先找的就是你家吧？你在里边装病，连门都没让大公子进，这会儿又巴结上了？”
田家家主肉|缝似的眼睛一瞪：“胡嗦胡嗦！都是我那没谱的婆娘办的，我哪知道？”
二月麦一上来，已经有三家前赴后继地选了微知著，如果最后一家也想种麦，那瓷满无异于直接失去了比赛的资格。
古自由瞧着都觉得头疼，赶紧说道：
“这个，几位也别太心急了，殿下在神山那边耽搁了几日，也没功夫种粮展示，这么早下论断不大公平吧？”
微知著放下茶碗：“古太守，我是正常时间来的，没有占殿下便宜。”
一个是右相公子，一个是当红神女，古自由谁都得罪不得，擦汗道：“是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让各位再想想嘛。”
瓷满看向始终抓着椅子扶手不言语的谢家家主：“小谢家主，你怎么说？”
十二三岁的少年虽然已经挺起门户当家做主，在人情层面上却仍然稚嫩，虽然朝瓷满拜礼作揖，目光却不住往那花盆中的麦苗上瞟。
“罢了，”瓷满往后一靠，精致可爱的脸上现出几分微妙的笑意：“说了让各位自己选择，本宫不会强求。只是要问一句，各位是不是都选定了要种二月麦？”
四个家主都不敢吭声，却也死死咬着不松口。
“那好，”瓷满抬手道：“杏仁，将本宫的种子拿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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