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许是有着一双下三白眼的原因,盛湛的眼睛总是显得张扬又狠厉。此刻被他盯着的谢姝,不禁后背生凉。
盯着那双杏眸从品到好茶的兴奋到现在带着几分困惑,盛湛收回目光,淡淡:“你尝不出来,才是正常。”
“侯爷何意?”
盛湛揭开茶盖,嗓音若那香气般四溢开来,“相传西汉,妙济大师携灵茗之种,植于五峰之中,茶树高不盈尺,不生不灭,迥异寻常。”
“此茶以往被誉为‘仙茶’,仅供观赏,不过前不久被作为蜀地产物入贡了皇室。除皇家外,唯本侯能品之。”
他话音落下,谢姝细品了片刻,盛湛说这番话当然不可能是在同她炫耀自己的身份地位,其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以盛湛的雷霆手腕,查清她和谁见过面易如反掌,而他现下试探她是否同皇室中人有交集,无疑又印证了自己先前对夔公子的所有猜测尽数属实。
珠宝阁幕后之人,当今皇子之一,而当今京中适龄如他那般大的皇子——当是太子殿下。
第一次在珠宝阁上与盛湛视线对上,那夔公子便在她的隔间,第二次雄州寒山寺茶室里,盛湛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大抵就是在试探她是否是他派来的眼睛,加之第三次行春桥再次巧遇,若谢姝是他也难免会问出那句“怎么又是你”。
虽说他们已成为了盟友,但小侯爷暗地里不能保证她是否和夔公子有过接触,只能用这拙劣的手段来观她的神态。
不错,至少没有弯弯绕绕的猜忌。
他虽身居高位,可却是个难得的赤忱之人。
捋清前因后果,谢姝通身舒畅。看着面前眉头紧锁的小侯爷,少女玩心大起,手肘抵着桌台,掌心轻托下颚,拖长尾音道:“侯爷不会以为……”
只见那双与他对视的漂亮眼睛弯起,眸光底下尽是狡黠:“小女子是坑害您的美人计吧?”
话罢,谢姝额头一凉,那把被搁置在一旁的玉如意不知何时又落入盛湛手心,此刻正正好好抵在她的额心,玉体触感冰凉,恐吓感十足。
谢姝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少年郎面上冷漠,半晌,那玉如意在她额头轻轻一推,似被男人微凉的指尖点了一下,“一个未及笄的丫头,也好意思腆着脸自称美人。”
说完,他正欲挪开如意却被对坐的少女一把扣住,少年被迫与她各执一端。
“侯爷,细作也好、属下也罢,他们都会同您表忠心,桑桑不会。与您合作,不过各取所需,您信不过桑桑,当下便分道扬镳最好;若信得过桑桑,未来的一段日子里,桑桑欲与您一同如意。……桑桑给不了您任何保证,但唯有一点侯爷大可放心。”
“谢姝不属于任何人,未来也不会。”
少女说这话时眸光似有万千道流过天际,而那些流光最后尽数化作了星辰落尽了少年的眼睛。
盛湛喉结微动,声音竟难从口中滚出,谢姝松开扣住如意的手,平复呼吸,问:“现下,侯爷可以告知桑桑这如意从何而来了吗?总不能也是拿来赔礼予小女子的吧。”
少年也放下玉如意,端茶润喉,方道:“你既然洞悉诸事,怎还需问本侯?”闻言,谢姝轻哼一声,“珠宝阁送此物,是欲与罗敷堂合作?”盛湛颔首应声,转道:“依你所见?”
“侯爷心有对策,桑桑就不献丑了。”
“事成,如意予你。”
谢姝一听,眼眸落到一旁那根碧绿如意身上,“那还是小女子还是献丑罢。”
顶着盛湛带笑的眼睛,谢姝不自然地清了清嗓,道:“抛开他事不谈,权当是商户竞争。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认清彼此皆有优劣。珠宝阁优于百年人脉,这也是罗敷堂一直做的巩固客源,而罗敷堂的优相对片面,造就了这些日子盛况的不是别的,正是新鲜。”
“况且,这些日子的盛况多少是刻意为之,侯爷应该最清楚不过。”
盛湛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谢姝捋了捋思路,接上:“前有世家众星捧月,后有推者扬波助澜,此人欲将罗敷堂置为众矢之的。”
“眼下冷降温度于罗敷堂无益,不如推上更高一层,合作可以,但如何在合作里成为获利方最重要。”
“看来你有想法了。”少年话罢,手指轻敲着桌面,谢姝起身,嗓音懒懒:“小女子自有妙计,事成别忘予本姑娘如意。”
目送少女倩影远去,盛湛收回目光,看了眼摆在手边的如意,眸中带了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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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大雨,雨珠连绵,公子端坐于一方小亭,手执黑棋。
人影撑伞走进亭中,盛清目光仍专注于棋盘,声音却缓缓道来:“不愧是相爷,日理万机,好生难请。”
袁宁合伞的动作一顿,干笑道:“盛大公子说笑了,公事繁杂,虽不是日理万机,确是有些难抽身。”
话罢,袁宁抬手擦了擦鬓角的汗,倏然间,执棋男人抬头,目光凌厉:“哦?在下还以为,袁相是无颜来见下官呢。”
他陡然迸发的危险气息,让袁宁浑身一颤,忙走上几步赔礼道:“盛大公子,不是本官敷衍塞责,实在是令弟……令弟武力超群,大把的江湖客都折在了他手里啊!”
盛清轻笑,将手中剩余棋子扔进棋碗,噼里啪啦声止,方道:“罢了,你且坐吧。广平侯若是这般就被你弄死了,倒配不上盛姓。”
袁宁如蒙大赦,哆嗦着坐下拭汗,面前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又道:“上次交代你寻的助力,可有消息了?”
待他话罢,袁宁急急说道:“公子,本官来寻你便是为了此事。据您指点,已然是与那人取得了联系,可、可是……那人实在胃口太大了!”
“说来听听。”盛清起了兴致,望向他的眼睛,袁宁忙不迭说:“本官散尽家财才勉强撬动了他的嘴,现下他竟狮子大开口,要、要价……”
在盛清注视下,袁宁举起手比了个数,“一万两。”
“一万两?”白衣公子显然也对这个数字有几分不可置信,袁宁点了点头:“现下真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本官变卖了些值钱物什才凑了三千两送去,那头倒是也给了句话。”
“他道,草生于田者。”
袁宁话罢,盛清心下了然何意,看来此人是必须拉上船了。想完,他捏了枚棋子,落于棋盘:“此事,在下会替袁相转达殿下,袁相继续与其保持往来即可。”
男人面上大喜,忙冲着盛清道起谢来,盛清打断他言,问:“袁相可曾听闻,近日朝野之事有甚争纷?”袁宁沉吟一声,答:“魏贵妃一事?”
盛清摇摇头,袁宁看着面前自顾下棋的公子心里不解,挠头思忖片刻,猛然大呼:“夏苗!”
“恭喜袁相,明日您且按照在下说的,完整复述于朝堂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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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祖制:春蒐、夏苗、秋狝、冬狩。
其意为天子携各王侯于春夏秋冬季节围猎,时日近夏,是以为夏苗。
赵谦看着满桌的折子,烦躁不已。与周多年战事,国库亏空,但因此忽视祖制,百年后他如何去见历代祖先?若往下征收,因此造出不满之声,则更是隐患无穷。
此事,还需细细商议。
上秋初一,晨光微熹,大明宫含元殿,官员们列站左右,对着高座之上男子山呼万岁,庄严肃穆行了礼。
礼毕,早朝议事才算正式开始。
赵谦一身金黄朝服,头戴帝冕,朗声唤道:“广平侯,京中匪患之事,如何了?”少年郎紫色朝服,饰用玉,迈步出班,躬身答:“回陛下,臣日夜亲巡,匪患窝点已尽数落网。”
“甚好!”赵谦哈哈一笑,话锋转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你。”盛湛垂首,待同赵谦客气话完,是才回到班列中。
帝王话音落下,礼部尚书陈青松迈步出班,御前躬身上奏道:“陛下,臣有要事起奏!”
赵谦知道躲不过这一茬,挥手示意他继续。陈青松躬腰,不卑不亢道:“陛下,自大梁开国以来,春蒐夏苗秋狝冬狩,无一朝落下,即便前朝隆庆帝康在,与东周交手多年,也不曾有过动祖制之意啊!”
陈青松所言字字冲着户部尚书傅秉而去,傅秉当即也迈步出班,对着御前躬身,声言郎朗:“陛下,虽自开国以来,无一朝落下围猎,可无一朝似当今国库如此虚空啊!如今战事方平定,举国百废待兴,正是开支节流时,而宫中若不表率,恐难服众!”
傅秉话罢,未等赵谦表态,陈青松便驳之:“呵,傅尚书,历朝以来皆有亏空之时,倘若因此忽略祖制,百年后你代百官向列祖列宗谢罪?”
“陈尚书,上秋围猎,清秋举宫避暑,国库就那么些银两,饶你说出了花,没有就是没有!”
“不可理喻!”“榆木脑袋!”
赵谦听两人斗嘴,脑袋直疼,他望向一旁的赫连宇,问:“赫连相,你以为如何?”
话头猝不及防被踢到赫连宇脚下,赫连宇忙出班,思忖片刻道:“臣以为,陈尚书虽言之有理,但傅尚书所说不假,战事方平,百废待兴,吾等应开支节流,为国之大计矣。”
话罢,站在另一侧的袁宁见时机已到,提步出班,谦卑躬身:“陛下,臣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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