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许程总是看着大门，满眼失落。

        “霍远，这么长时间真真是没有来信么？任何都没有么？”

        “当然，难道我还能私底下扣下，不给你？”

        听了这话，许程想了一会儿，心想也是，就不再那么执着了，那人兴许是家里有了变故，这段时间忙，说不定过了这段时间就会有来信了。

        许程读书很用功，很快就有了先生的模样，古文诗词样样拿手，唯独外语迟迟学不会，先生也不勉强他，也劝他不用一直和外语较劲，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发展。

        可许程是个倔骨头，非要学会不可，霍远问他理由，许程只是说不学会外语，以后怎么看人家的书。

        “你可以找人，找人给你翻译好了。”

        “那不是我自己品出的味道，别人品出来的给我，就丧失了一次思考的机会。”

        霍远看许程倔，没办法，跟着学了几节外语，回去的时候教许程，许程好胜心强，学不会还会抹眼泪，霍远就会用袖口给他擦，然后接着讲，一直以来也能勉强跟上。

        老家寄来了钱，霍远拿着给许程买了些书，给两个人买了两套衣服，剩下的钱留好攒了起来。

        霍远没告诉许程霍老爷连带着给霍远写了一封信，信上写着现在的世道不太平了，叫霍远保护好自己和许程，霍老爷也知道霍远虽然聪明，但走不上读书这条路，真正适合他的领域反而是一些出力气的。

        霍远看完信之后思考了很久，第二天的时候霍远找到先生，告诉他自己从今往后不来上课了，但唯独俄语课他想继续听，先生同意了。

        1919年，霍远和许程十七八岁的时候，听说京城里面学生闹呢，不光是学生，商人罢市，工人罢工，整个京城都瘫了。

        许程整个人跟受了刺激一样，到处跑大叫什么科学，民主，然后被治安人员狠狠揍了一顿送了回来。

        “霍远，时代要变了，你我一起努力，做这个时代的发声人。”

        “好。”

        先生的私塾被封了，许程就买了几本杂志，窝在家里研究，霍远在旁边扫了一眼，看见上面写着《新青年》。

        许程看的痴狂，霍远就在一边陪着，还会花一些大价钱从商贩那里买几本苏维埃的书给许程看，许程每每都高兴的不行。

        于是每天早上起来，许程伏在桌案上写字，霍远在院子里头打拳。

        许程说他想以自己的力量来做些什么，霍远答应了，拿出了大半的积蓄给许程弄来了一间教室。

        虽然有些狭小，但许程还是高兴的不行。

        “从小到大，只有霍远最懂我了。”

        霍远看着许程，笑着没有说话。

        “我们国家内外受敌，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可我们的人民依旧不知所谓盲目自大，甚至还没开始打一个个就开始喊求饶了，可悲，可恨啊！”许程气的捶胸顿足，“现在我们只能开启民智，让他们明白如何自救，让他们知道先进的思想，知道我们要反抗，要保护自己的国家，为民主战斗，为科学战斗！”

        霍远听着，数了数为数不多的钱，又拿了一小部分留下来，其余的都给了许程，把他写的文章一张张的印，一张张的贴在街上。

        霍家豪他们要去老家避难了，想要带上霍远和许程，却被霍远拒绝了。

        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两个人住在一起，霍远会出去打工换一些钱，许程继续按照他想的那样，以笔为枪奋勇向前。

        社会越来越乱了，霍远只能找一些低下的力气活，那天他累了坐在马路上休息，随手掏出了许程给他带的地瓜就开始啃。

        曾经霍远也算是个地主的儿子，没想到现在却来拉车了。

        毕竟从小就练身子骨，力气大，拉得动车，不光拉得快还特别稳，有几个有钱的主就爱找霍远，闲时几个拉车的会坐在阴凉处聊天，有几个岁数大的会敲着膝盖看着霍远叹气。

        “小子，你可是有我老头子年轻时的风范啊。”那老人揉着自己的肩膀，喃喃的说道，“那时候我也像你一样啊，跑起来跟风似的，靠着这个赚了不少钱，但老头子我劝你干个几年就换一个吧，不然可得一身毛病，哎。”

        霍远喝了口水，“不行，得养家，别的干不了。”

        “咋不想着经商试试？”

        “太危险了，怕亏，亏不起，税还高，被抢了还没地方说。”霍远擦了擦嘴，刚想站起来，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霍远连忙站起身躲了起来，看见一支整齐的军队在街道上行走，还顺手拉走了他的车。

        “啧，这可是要赔钱的啊。”

        在外面很累，霍远却从不和许程抱怨。

        但现在车没了，最重要的是，车不是自己的，那老板娘在地上撒泼打滚要霍远赔钱，霍远又不想让许程知道了担心，被逼的没办法了，霍远想起来了自己成年时自己父亲分给自己的地。

        记得自己有个朋友想收地，霍远咬咬牙，把自己的地给卖了，还完了车钱还剩好多，霍远去街边买了只茶油鸭给许程，剩下的钱被自己偷偷藏在了枕头里，不然钱太多许程发现了肯定瞒不住。

        “许程，你看看我给你带的啥？”

        “茶油鸭？你哪来的钱？”许程皱着眉头，看着茶油鸭一下子站了起来，好像那孩子见了糖果一般。

        霍远看着许程一边埋怨自己乱花钱，一边忍不住咽口水的样子轻笑。

        “这不有位爷出手阔绰，多给了点，我就想着改善下伙食。”

        “那我去把家里剩的酒拿出来，我们好好吃一顿。”霍远挠挠头，瞧见许程来回来去准备，心里也跟着高兴。

        当天晚上霍远和许程都喝的醉醺醺的，许程喝多了还站起来大喊。

        “马克思主义万岁！！”看着许程那样子，霍远觉得有意思的紧。

        就想着，这么留在许程身边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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