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阳光透过窗缝落在了眼皮上，苏漓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将自己从梦境中拉了回来，眼神呆滞了很久，试图分清脑海中那一幕幕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记得自己和容隽闹翻了，她记得自己哭得颜面尽失，她还记得自己心口很疼很疼，喝了两滴蜜露，嗯，也就两滴而已，然后……
然后她变得不像自己了，她对容隽又推又骂，伸出手找他讨要自己送出去的礼物，结果呢？
苏漓呜咽一声，双手捂住了脸。
她看到自己骑在容隽身上，双手并用撕扯他的衣服，她甚至还记得容隽胸口的每一寸春光，这让她脸上越来越烫，浑身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啊……
干了也就算了为什么要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不能像容隽那样喝醉之后就失忆断片，省得还要面对醒来后的尴尬。
苏漓抿了下唇，感受到唇上淡淡的麻意，脑海中又是轰的一声，炸开了漫天烟火。容隽压在自己身上火热的索取，自己柔媚妖娆地迎合喘息，在自己身上游走的那双手带来的阵阵酥麻，此时此刻，这一切竟然无比清晰……
不不不！那不是容隽，那也不是自己！自己没那么窝囊，容隽也不是这样的人！
容隽是那样冷静自持冷漠寡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对自己做那种事，上一次，上一次是心魔作祟他喝醉了，这一次他可没喝醉啊！苏漓脑海中不断闪现容隽情动而炽烈的双眸，那眼中浓浓的情意几乎要将她融化了，如今回想起来，仍是忍不住地怦然心动。
苏漓呆呆地想，这是什么意思，容隽其实喜欢她的，是吗……
“阿漓，你醒了吗？”忽然传来的敲门声让苏漓吓了一跳，她像惊弓之鸟一样弹了起来，又猛地趴到床上，抓起被子将自己蒙住。“我没醒！”
门外那人似乎低低笑了一声，将门一推，踏着晨光走了进来。
容隽一眼就看到床上隆起的被窝，显然苏漓此刻正撅着屁股缩成一团，想要以这种毫无意义的方式逃避现实。
“阿漓……”容隽的声音轻柔而绵长，左手抚上被子，碰到了苏漓的后背，她颤抖的身躯顿时僵住。“你这是在躲我吗？”
苏漓咬着唇，一声不吭。
容隽说：“所以，昨晚的事，你都还记得吧。”
苏漓的脸越来越烫，甚至有些头晕。
容隽说：“如此便好，省得我帮你回忆一遍，我不喜欢失忆的感觉，想必你也不喜欢。”
苏漓把自己抱得更紧了，恨不得缩成一粒尘埃，任何人都看不到。
“你这又要躲到什么时候？”容隽轻轻扯了扯被子，无奈叹道，“昨天不是挺霸道大胆的吗？”
苏漓发出唔唔的声音，想要跟容隽抢夺被子，结果还是棋差一招，被容隽抖了几下，从被窝里滚出来，露出通红的小脸和凌乱的头发。
苏漓啊地叫了一声，捂住了脸不敢看容隽。
容隽却落落大方地凝视她，瞳孔深处似乎潜藏着一丝笑意。他忽地想起那一次，他以为自己对苏漓做了难以启齿之事，似乎也是和她现在一样，不敢面对，羞愤欲死，而现在，两人的位置却颠倒了过来。
“阿漓。”容隽稍稍靠近，便感觉到苏漓又是一阵退缩，他索性长臂一捞，将她圈进怀里。“不许躲我。”说着强迫地拉开她的一只手，让她露出潮红的眼睛。
“师、师尊……”苏漓的脸红得快滴出血来。“昨天……对不起……”
昨晚喝醉之后说的话她记不太清楚了，但是发生过的事却无比清晰，因此在她想来，应该是自己告白不成，酒后乱性，强迫了容隽，剥了对方的衣服，结果才压在地上亲了又亲，亲到丢脸地晕过去的。
容隽却不知道她的想法，听到她的道歉，不禁疑惑地挑了下眉。“为什么道歉？”
苏漓脑袋几乎要压到胸口，声音低如蚊鸣：“我酒后失控，对师尊无礼，罪该万死……”
容隽唇角微掀，笑意浅浅。“没关系，我不在意。”
可是她很在意啊！她才刚刚放下豪言壮语说不要喜欢他了！结果啪啪马上打脸了！
“师尊可不可以就当没这回事……”苏漓带着哭腔说。
容隽脸色一沉，说：“不行。”
“那你要怎样……”苏漓无力地垂下肩膀，哭丧着脸，“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不然你把我逐出师门吧！”
容隽冷哼一声，似乎是有些生气了。“你这是过河拆桥吗？”
苏漓仰起脸来看他，“我没有……”
容隽目光沉沉看了她片刻，看得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才听到他说：“阿漓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苏漓嗫嚅道：“师尊是个好人……”
容隽自嘲一笑：“当初你诓骗我发病之时与你有了暧昧，我不疑，便默认了罪行，你说要与我结成道侣，我也同意。我传你功法，赠你法宝灵器，陪你闯古地，救你性命，护你周全，是为了什么？后来你又说先前一切不过是玩笑而已，不想与我亲近，我也不与你计较，只要你高兴便好，便如你所愿疏远你，不曾有违你心意。昨天，你哭着说喜欢我，又说后悔了，你送我衣服，又要抢回去，你将我推倒在地，脱我的衣服，亲热一番，今天却要我将你逐出师门，留也是你，去也要由你，阿漓，你当我是什么？”
苏漓愣愣看着容隽，随着容隽一句一句的指责，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真不是个东西，一直以来，似乎都太理所当然了，把容隽支使得团团转，却从来没有为他考虑过，所以……容隽这次真的生气了吗？
容隽深呼吸一口气，幽深的瞳孔锁定了她，正色道：“这一次，我不会由着你放肆了。”
苏漓心虚地抿了抿嫣红的嘴唇，低声道：“对不起，我错了……”
看着她怯怯的样子，容隽的心一软，目光也柔和了起来。“所以，说好了喜欢，就不要半途而废。”
“嗯？”苏漓疑惑地皱了下眉，不解地看向他。
容隽眼中含着笑意，掌心抚上她柔嫩的脸颊：“不要再骗我了，你说了喜欢我，就一直喜欢下去，因为，我也喜欢你。”
苏漓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一缩，惊讶地张开了嘴。“我……你……”
容隽微微别过脸，耳朵染成了可疑的粉色，他的胸腔正剧烈地震动着，他讷于语言，羞于表达，更不会说什么情话，仅仅是喜欢你三个字，便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他说出来，只是希望她能安心，让她知道她的喜欢并不是空欢喜，她不用嫉妒，不用吃醋，他对她这么好，除了喜欢，又能有什么别的解释？
可是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她的回应。
容隽以为苏漓会欣喜，可是没有。他回过头，对上了一双悲伤的眼睛，心中猛地一沉。
“你……不开心？”容隽心中忽地有些发慌。
苏漓猛地低下头，想要掩饰眼底的悲哀。“不，我……我很开心……”
原来师尊喜欢她……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最初的喜悦只有一瞬，然后便是无尽的惊惶与悲凉，因为她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能与他相处，恢复了记忆的容隽，还会和现在一个样子吗？
还是会彻彻底底变成怀苏师兄？
“阿漓……”容隽惊疑不定地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忽然苏漓张开双臂扑进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脸埋在他的肩窝，瑟瑟发抖。
“我喜欢你。”苏漓的声音从他肩窝处传来，他看不清她的脸，却听到她声音里的哭腔，“可是师尊，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几天的时间，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容隽心中一惊，他从她颤抖的声音里听到了不安与惶恐。“阿漓，你是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你避开我，躲着我，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苏漓将脸埋在他胸口，不敢抬起头，让他看到自己泪湿的脸，只能轻轻摇头，将泪痕留在他的心口。“师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你能回答我那个问题吗？”
“如果只剩下几天时间……”容隽心中空落落的，只能更加用力地收紧双臂，感受怀中真实的存在，眼神缓缓坚定起来，“那我就用剩下的时间对你好，一世也好，一时也好，只求无憾。”
容隽的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身体，手掌温柔地落在她的背心，在他温柔而坚定的声音里，她不安躁动的心，忽然有了尘埃落定的感觉。
“一世也好，一时也好……”苏漓怔怔重复着他的话，心中似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缓缓充盈，“无愧，无悔，无憾……”一丝笑意浮上眼底，“我明白了……”
既然这是一场终究会醒来的梦，那索性在梦里肆无忌惮，放纵自己。
对傅行书的愧疚已成为她生生世世的梦魇，她不愿意让容隽成为傅行书，成为自己余生万年永远的遗憾。
苏漓从容隽怀中扬起脸来，乌黑的双眼湿漉漉的，闪烁着喜悦与眷恋，她双手环上容隽的脖子，轻轻地靠近，呢喃一般在他唇边说：“阿漓喜欢容隽，此生此世。”
容隽侧过头，噙住她柔软而娇嫩的唇，无数的柔情在眼中荡漾开来。
“我也是。”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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