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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6章


林若云来了三回县城,回回都撞见这大婶卖东西,卖馅饼、卖红薯、卖糖葫芦,就算躲得快跑得快,但一回两回能跑,总不能十回九回还跑得掉吧。

        她仔细琢磨,这事要不说明如今的政策松动了,可以做点小摊小贩的生意,这叫林若云十分心动。如果政策没变,那只能说明这位大婶是个厉害人儿,这样的人消息灵通,好打听事儿。

        等车站大部分车开走,站内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大婶才闲下来。

        林若云走过去,瞅了一眼那挎篮,笑道:“我刚吃完一串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好吃极了,难怪婶子这生意做得这般红火。”

        那大婶原本还有戒心的,一听林若云夸自己,戒心稍减,“那可不,我这山楂可是挑的上好的,个大又新鲜,那糖霜也是顶顶好的白糖熬出来的,真材实料,童叟无欺。”

        林若云竖起大拇指,“婶子做的是实在生意。”

        大婶笑了笑,问她:“妹子你有啥事直说吧。”

        林若云不好意思的笑笑,“大姐,我就是觉得你这糖葫芦做得好,想要从你这再多买些,拿回我们村子卖。我买多了,你能不能给我算便宜一点。”

        “你要多少?”

        “五十串。”

        林若云是这样想的,如今临近年关,队上各家分了钱,给孩子们买上一两串糖葫芦,甜甜嘴应该是没问题的。

        “大姐,你可能觉得这不多,不过我们农村人穷,舍不得买这些,一家买上一两串都难呢。我也是头一回干这事,不敢拿太多,怕砸在手上。”

        她打算先在自家的清水村子卖,然后再去周边村子售卖,反正她这两天有自行车跑起来也方便。

        那大婶站住,定定的打量林若云。

        她一时也拿不准林若云是真的想拿货,还是有人来钓她。如今的政策虽说松动了些,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做。

        她能干这么久,一来是自个跑得快,从未叫红袖章当场抓住,二来是如今革委会那边风雨飘摇,他们都自顾不暇了,哪有闲工夫来蹲她。

        但她还是舍不得这桩生意,“你要是真想做,那明儿早上九点,你来这拿货。今儿都卖完了。”

        “好嘞。那婶子你怎么称呼?”

        “叫我花大姐就是,妹子你呢?”

        林若云从善如流,改了称呼:“大姐叫我小林就成。”

        两人都没交换自己的真名和住址,万一对方要是被人抓住,扛不住审问,那自己不也搭进去了吗?所以适当的保留还是有必要的。

        到家时已经天黑,见林若云还没回来,家里也担心着,都在堂屋等人。

        吴氏看到她,立马奔过来:“老三家的你可回来了,咋这么晚?”

        林若云指了指棉被,“今儿弹棉花的人多,就多等了一会儿,幸好有大姐借车,不然今晚怕是走不到家了。”

        吴氏摸了摸松软的新被,不住点头:“这个弹得好弹得好。那车该借就借,都是自家人,别不好意思。”

        陈老爹吐出一口烟,“以后要实在不方便,你就在抗美家住下,别回来了,晚上路不好走,也不安全。”

        有些二流子、酒疯子喜欢半夜在大路发疯。

        林若云没想到陈老爹这一个莽汉子心思还怪细腻的,“好勒,爹。”

        她把糖葫芦递给两个嫂子和吴氏,“这个是我在车站边买的,看着怪好吃的,本来是打算给几个小家伙买的,后来想着咱全家都没怎么尝过,干脆就多买了两串,都尝尝。”

        “你这孩子,怎么瞎花钱。”吴氏笑着数落,半是推拒半是瞅着那红串串,言不由衷的说:“我都这么大把年纪,牙都掉光了,啃不动,不吃这家伙。”

        林若云驳道:“娘不老呢,走出去说是我们的大姐也差不多。”

        这话乐得吴氏笑成了一朵菊花,“你这死孩子,说什么浑话呢。”

        二嫂也夸:“就是,娘年轻着呢。”

        “对对,弟妹们说得对,娘这身段好得很,跟年轻姑娘一样。”

        许是吃了这糖葫芦,大嫂的嘴都变甜了,说的话很是中听。

        在婆媳几个互相恭维的时候,陈老爹已经接过那糖葫芦,囫囵一下咬了两个。

        砸吧砸吧嘴,好像是挺好吃的,他把剩下的甩吴氏手上,“我尝着还不错,不扯牙。吃吧,老婆子。”

        吴氏被儿媳们捧得飘飘然,真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几岁,结果自个男人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老婆子”,气得半死,抓起那剩下的半串糖葫芦,追着就要去打陈老爹。

        “你个死老头子,浑说些什么呢,老娘年轻着呢,你个死老头子……”

        兄弟妯娌几个,互相看了看,偷笑着回了房。

        这一晚,林若云盖着新弹好的棉被,美美的睡了一觉。

        次日,吃早饭的时候,她把自己跟花大姐约定的事说了,将屋里的人吓了一大跳。

        最先劝林若云的是李氏,“他三婶啊,你这可是搞投机倒把呀,抓到了要去坐牢的。”

        刘氏一向比李氏胆大,但这回也有些小心谨慎,“弟妹你这想法是好的,可如今却是不能干啊。反正老三是工人,马上就要转正了,你也不缺那几个钱,没得辛苦自己。”

        林若云可不单是为了那几个钱,她就是想给自己找个事儿做。

        前几个月,一边忙着下地干活、一边看书,虽然辛苦忙碌,但每天都是有盼头有收获的,这份收获是来源于她自个的努力和辛勤付出,而不是指望别人。她心是踏实的。

        如今地里闲着,那几本书也都看过了,暂时再瞧不出什么新内容,一闲下来她就心慌。

        但这话可不能说,说了他们肯定觉得是自己犯贱,上赶着找活受累。

        于是她换了个说法,“虽说爱学有工资,但那活儿太苦了,这几个月回来是一回比一回瘦,听说干太久了还会得肺病。我觉得这活儿不能干长久,我得自己找个生计。”

        听到儿子受苦,吴氏就心酸,“老三是瞧着比从前瘦了许多。那你这活计可靠不?”

        林若云点点头,“我拿货的那家一直都在卖,也没出事。我就在周边村子转转,这边没红袖章,估计没啥问题。”

        “况且我把东西放篮子里,盖上布,不来翻的话,谁知道?卖了我就骑着车走,也没人追得上。”

        “我只卖这几天,等车子还了大姐,就不卖了。”

        到时队员们手里的闲钱也没多少,转上两三天足够了。

        见她想得这般周全,陈家人不再劝,只叮嘱她小心些。

        车站里挂着钟,好方便人记发车时间。

        林若云到了约定的地方,瞄了一眼钟,才八点四十。

        其实花大姐比她还要先来,不过在暗处藏着观察她,生怕自己遭了骗。

        到了八点五十,花大姐整整衣裳头发,从巷子里走出来。

        “不好意思,我来得迟了,小林妹子。”

        林若云笑笑:“哪里哪里,还没到九点呢。”

        花大姐把篮子递给她,“你验一下货。”

        林若云先点了点数量,再查看色泽,又随意的抽了两串尝味。万一这里面有前几日没卖出去的陈货,混在这里面呢?

        第一次打交道,没建立信任关系,谨慎点是必要的。

        花大姐也不恼,其实对方如此细致才像做生意的,要是不管不问的收下,那她才害怕呢。

        两人又是一番杀价,最后以一串八分钱的价格成交。当然拿货越多,这价格越便宜,当林若云卖到一天一百串时,这价格就又要跌上一分钱。

        林若云付了七成货款,压下的三成是担心这货有问题。

        花大姐虽然不十分情愿,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林若云估计她付的这七成货款里已经让花大姐挣回了本钱。

        一串八分钱,五十串就是四块,4块的七成是28,再把成本摊到50串上,一串也才5分6厘。

        但花大姐散卖的是1毛钱,这几乎是一倍的毛利润啊!

        看来这生意小是小,还是很有赚头的。

        林若云踩上车子,先去了隔壁村子售卖。

        形式比她预想的还要好卖,主要是村子里的孩子们都是扎堆在一块的,一个人买了就会带动其它孩子买。身上有钱的孩子不多,但他们会找爹娘啊,一毛钱也不算贵,掏出来买一串全家尝一个,还是没问题的。

        今天拿得少,一个村子还没走完,就卖光了,她留话说明天还来。

        下午回了家,众人都来问。

        林若云说卖得不错,挣了九毛钱。一共五十串,一串挣2分钱,不过有2串是抽检的样品这个就没卖,自己吃了,又留了3串给家里吃,所以能挣钱的一共是45串。

        “九毛钱?”陈老爹算了一下,“老三一个月工资二十五块,一天也才八毛三分,你这大半天倒是比他挣得多。”

        哥嫂们都十分羡慕,可这活儿他们干不了,一来没车,又不会骑,二来胆子确实没那么大。

        刘氏掰掰手指头,“一天九毛,一个月就是二十七块,这可了不得。”

        林若云摆摆手,“哪能这么算呢二嫂,我这车子是找大姐借的,后天就要还了,所以这生意只能再做一天。”

        “况且也是这个月各大队都发了钱,大伙儿手里有钱才舍得买零嘴,平日里哪舍得?”

        “这样啊。”

        刘氏很是可惜。

        第二天,林若云起得更早了,从花大姐那取了一百二十串糖葫芦,从昨儿的村子开始跑,跑了四个村子。

        中午饭都没吃上,大冬天的跑得一身汗,两条腿都快断了,到了傍晚才卖完。

        只留了三串,剩下的全卖掉,一串挣三分钱,总共挣了351元,加上昨天的9毛,挣了4块多。

        对于这初次尝试,她还挺满意的。

        她跟花大姐说明天不来取货时,花大姐还挺遗憾的。可不是嘛,林若云卖得越多,她挣得越多。

        “花大姐,我这也没法子啊,我是农村人,农村穷,就只有过年这两天手头有点钱,才舍得买零嘴,等过些时候谁还舍得买啊。”

        “要我是城里人,这买卖我肯定是要长久做的,可惜我不是。”

        “要我在城里有个工作就好了,下了班就来做这个。”

        花大姐一愣,“有正经工作你还做这个?”

        “怎么不做啊?那上班得干一个月才能领一回工资,做这个天天都能挣到钱。况且这个一天挣的比上班多。”

        花大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她是因为工作让给了儿子,没得法才出来干这个的。

        在她看来,这个东躲西藏的,哪有进厂端铁饭碗舒服。

        第二天,林若云骑着车去煤厂接陈爱学,路过车站时,被花大姐给叫住了。

        “大姐,你有事找我啊?”

        花大姐问她:“你念过书没?”

        “念过啊,高中毕业。”

        花大姐又看了四周,神神秘秘的问道:“那我跟你说哈,我这边有个钮扣厂的工作,人不做了,你要不要买?”

        “真的?”

        林若云觉得这简直是天降馅饼,等等,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陷阱。

        她得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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