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江沁玥买完东西，又上成衣店换回女装，才雇了辆马车晃晃悠悠回到了林府，当然，还是在侧门下的车。

        出门时带的三个银锞子，只剩下了一个，外加几枚铜板。

        常南给她开了门，看到那两坛子酒，担忧地道：“大姑娘，你身体刚好，可不能喝酒啊。”

        江沁玥笑了笑道：“常大哥放心，这酒买来不是喝的。”

        常南虽不解，但见她一副心里有数的样子也不再多说，帮她把东西搬到了西院废弃的小厨房里。

        这西院本是林家上京后买的第一个宅子，那时的林延还只是个小小的主事，俸禄低微，一家三口只能挤在一起。后来林延升了官，买下了隔壁的大宅子打通，才有了现在的林府。

        相对于富丽堂皇的东院，西院则稍显老旧，除了江沁玥住在这，平日里其他人都很少来这里，现在倒是方便她做事。

        江沁玥把柳树皮清洗干净，剪成碎末，投进酒坛里。

        天气太冷，她又把酒坛搬到炉灶上，小火加热，只保持一个微热的状态，不让坛内的酒液沸腾，避免酒精蒸发。

        这里的酒度数并不算高，她本想蒸馏后再用，只是在厨房里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工具，只得暂时放弃，想着明日去找个铁匠铺子打一套蒸馏用具。

        用低浓度的酒精浸泡，虽然也能从柳树皮里提取到水杨酸，但是效率很低，加上现在天气寒冷，若是不加热，她想提取足够的水杨酸怕是要等上十来天。

        她只用了一半的材料，另一半的材料暂时放着没动，留着日后再用。

        处理完柳树皮，她拿出那包芒硝，倒进一个平时不用的铁锅里，放在灶上加热，并不断翻动。

        随着温度上升，锅里逐渐有些微水汽腾起，芒硝逐渐失去结晶水，变成细小的粉末，这就是元明粉。

        江沁玥把锅里的元明粉倒进一个小瓷瓶里，塞好塞子密封起来，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请常南时不时来帮忙看看温着酒坛的火，随后拿着茉莉膏，回到房内，望着这个小瓶子思考起来。

        华灯初上，江沁玥换好男装，趁着常南不注意，悄悄离开了林府，直奔花街而去。

        到了凝香楼，守在门口的红媚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她，满脸堆笑地迎了过来。

        “哟，小公子，来的这么早啊？”红媚对于主子特地交代的人十分上心，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

        “咳，小爷我对你说的那几个新来的姑娘有点兴趣，想看看模样。”江沁玥压着嗓子道。

        “新来的姑娘们等下会在一楼台子上露面表演才艺，想看的话，最好的位置就是这二楼的包房，”红媚一边介绍道，一边引着她去了二楼的一间包房内。

        “小公子稍作休息，我让人给你上壶茶来，一会儿表演就要开始了。”

        “嗯，小爷知道了，你去吧。”江沁玥坐在桌边，一手搭在椅背上，翘着腿故作不羁道。

        待到红媚离开，江沁玥立刻站起身走到窗边。

        二楼包房的窗户是正对着楼下的，她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舞台的后方，那里站着不少姑娘，三三两两地聚成一团，面上神情不一。

        江沁玥眼尖地发现站在最边上的一个落单的绿衣姑娘，身形很像半夏，但是背着身，她看不清脸。

        方才那老鸨走之前说过，新来的姑娘们首次入幕是要公开竞价的，价格越高，这姑娘日后在楼里的地位也就越高。

        江沁玥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十两银子，叹了口气。

        不知道这点银子够不够用，万一等下没把人拍下来……

        不，一定要把半夏拍下来，不能让她受欺负，至于银子总会有办法的。

        江沁玥捏紧小拳头给自己加油鼓劲，她有自信鸨娘待会一定会同意她的提议。

        隔壁包房内，魏铭渊和谢景宁一坐一立。

        谢景宁悠闲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慢慢品着，对靠在床边的魏铭渊招呼道：“别看了，一会开始了就知道她找的是谁了，过来喝杯茶，歇歇吧。”

        魏铭渊盯着舞台后方的一抹绿色身影，半晌后才坐过去，拿起谢景宁倒好的茶，一饮而尽。

        “怎么样，好喝吧？”谢景宁又给他添了一杯，自豪道，“这可是今年新进贡的宜红茶，这头一批拢共只有三斤，那位可是赏了我一半多，我厉害吧？”

        魏铭渊瞥了他一眼，一双桃花眼里盛满寡淡，平静道：“圣上不喜红茶，三皇子前段时间顶撞圣上被判闭宫思过还未出来，剩下的皇子年龄小不宜多饮茶，可不就便宜你了。”

        谢景渊一噎，虽然魏铭渊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作为最不受宠的皇子，难得有一次炫耀的机会，他却偏要戳破自己。

        谢景宁把原本准备好的炫耀之词吞回肚子里，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你平日里寡言少语的，怎么突然跟我对上了？”

        魏铭渊举起杯子，再次一饮而尽。他平日里确实不喜多言，对于谢景宁的行为也是见怪不怪，今天他也不知自己是受了什么影响，突然就忍不住想吐槽一番。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伶牙俐齿的瘦小身板……嗯，也许是受了某人的影响。

        魏铭渊端着空杯子掩饰了一下忍不住翘起的唇角，结果还是被眼尖的谢景宁发现了。

        谢景宁一脸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被楼下传来的一阵喧哗声打断。

        魏铭渊也听见了，起身走到窗边朝下望了一眼，向他道：“开始了。”

        谢景宁一听，兴奋起来，立刻把刚才的对话抛之脑后。

        他难得地站起身，拖着凳子走到窗边，然后又一屁股坐下，摇着扇，一双凤眼滴溜溜地四处乱转。

        结果他等啊等，等得都快睡着了，才终于听见隔壁包房内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

        “我出五两！”

        谢景宁一个激灵，嘴比脑子的反应更快，张口就跟着喊道：“我出十两！”

        一旁的魏铭渊见状，皱起了眉，用眼神示意他适可而止。

        “十一两！”隔壁的江沁玥咬咬牙，接着喊道。

        “二十两。”谢景宁清醒过来，摇着扇，不紧不慢地跟道。

        “……”

        江沁玥拳头硬了，忍不住在内心“亲切问候”了一下隔壁的“友人”。

        半夏方才在台上只是随意唱了一段曲子，她双眼无神，面无表情，完全没有讨客人喜欢的意思，所以对她感兴趣的人也不多。偶尔有一两个想捡个便宜的，听到她的出价也就默默收了心思。

        只有隔壁包房里的那个人，非要跟她对上。若不是声音确实陌生，她都要怀疑是林浅锦故意找人来戏弄她了。

        “二十一两！”江沁玥咬咬牙，接着加价。无论花多大代价，她都要把半夏救出来。

        谢景宁玩心大起，正要继续，魏铭渊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道：“适可而止吧，她若真是咱们要找的人，论辈分也是你表妹，你这样戏弄人家不合适。”

        谢景宁咧了咧嘴：“怕什么，就算她是我妹妹又怎样？妹妹么，不就是拿来欺负的吗。”

        此时的他哪里知道，就因为这句话，日后江沁玥指使他做牛做马的时候，他只要一抱怨，江沁玥就会笑眯眯地对他说：“哥哥嘛，不就是拿来使唤的么。”让他是有苦也说不出。

        谢景宁本想继续，但看见魏铭渊的神色，还是乖乖收了手。外面的老鸨红媚见主子没再发话，便由得江沁玥以二十一两的价格拍下了半夏。

        红媚领着一身绿衣的半夏来到包房的时候，江沁玥已经摆好了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半夏低着头，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给她行了个礼。

        红媚把人领来后，见江沁玥没有什么不满，心里悄悄松了口气，面上堆笑朝她道：“公子，人我带来了，按照凝香楼的规矩，公子付了银子就能领姑娘去三楼的厢房里了。”

        半夏听到后半句话，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没想到江沁玥却对红媚道：“不急，小爷我还有点事想和你商谈，不妨叫这姑娘自己去三楼找个房间休息，等我们谈完，小爷再过去快活。”

        红媚虽然心里奇怪，但是事先得了主子的吩咐，也并未拒绝，低声对半夏吩咐了几句，半夏浅浅地点了头便退下。

        关上房门时，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里面的小公子，下一瞬，她便瞪大了双眼。

        江沁玥也在观察半夏，见她看过来，偷偷地朝她眨了眨眼。

        半夏一颗紧张的心先是安了下去，随后又高悬起来，现在她的担忧从自己身上转移到了自家小姐身上。

        屋内，红媚笑着对江沁玥道，“小公子有何事要谈？”

        江沁玥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我想和妈妈谈一桩生意。”

        “一桩能让凝香楼从花街的众多青楼里脱颖而出，让妈妈日进斗金的生意。”

        此话一出，不止红媚，连隔壁的谢景宁和魏铭渊，都同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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