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天色已晚，江沁玥不敢耽搁太久，带着凝雪回了林府。

        那日季明川邀她参加豆蔻宴后，林延觉着她瘦的太厉害不好看，从那时起便要她每天晚上来东院，他要亲自盯着她用饭。

        今天也不例外。只是当江沁玥按时来到堂屋等待林延回府时，他却迟迟未能出现。

        她规规矩矩地坐着等了好一会，才见到林延才大步走进屋内，满面怒色，身后跟着一路小跑满头大汗的郑氏。

        他走到上座前，端起桌上的茶水一口气灌了个干净，然后把茶碗重重地摔回茶盘内，发出好大一声响动，江沁玥忍不住看了眼茶杯可还完好。

        林延掀起衣摆坐到椅子上，面色赤红，越想越气，忍不住“砰”地一拳砸在桌上，惊的郑氏和桌上的茶碗一齐跳动了一下。

        “老爷，”郑氏有些惊慌，“这是怎么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哼，”林延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声，“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教导锦儿无方，待客不周，怎会让我丢这么大的脸！”

        “我……”郑氏委屈，“老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母女俩做错了何事？”

        林延烦躁地一挥手道：“还不是那日相看之事！”

        他回想起那天的事，厌恶地皱起眉头，“那个卢氏，亏她还是个郡王侧室，没想到竟然是个长舌妇！她把那天的事情添油加醋，传得到处都是。”

        郑氏一惊，她不清楚卢氏竟是这样的人，早知如此，当时就应该早早把她送走，哪怕相看之事当场黄了也比现在传出风言风语的强。

        郑氏担心的是林浅锦的名声，林延担心的却是他的面子。

        他恨恨道：“本来不甚重要的事被她说的煞有其事，还道我不尊敬原配嫡妻，苛待嫡女，小门小户没有规矩。”

        “本来是妇人之间的事，今日朝后竟然还有好事之人问我可有此事……真是岂有此理！”林延又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手掌上当即浮现一道红印，他却分毫没觉得痛。

        郑氏听了心里一片慌乱，可是她也不敢在林延的气头上去火上浇油，只好软言安抚他。

        心里却想着如何才能挽回林浅锦的名声，否则此事一出，她想给林浅锦找个尊贵夫婿的愿望怕是要泡汤了。

        江沁玥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默默地坐在一旁看二人表演。

        她一点也不同情林浅锦，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作孽。为了一块玉佩几次三番的作弄自己，还害她差点命丧河底，这可不是一句娇蛮任性就能原谅的事。

        只是江沁玥到底无法像她那样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好在这卢氏竟阴差阳错地帮了她一把。

        如今林浅锦卧床不起，她和郑氏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也毁于一旦，江沁玥多少算是出了一口气。

        饭桌上，三人各怀心思，一句话也不说。

        林延和郑氏都没什么食欲，反倒是江沁玥胃口大开，甚至多添了一碗饭，抱着吃撑了的肚皮，惬意地回了屋。

        被关在房间内养伤的林浅锦，可就没有江沁玥这么好的心情了。

        饭后郑氏来看望她时，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哪怕林浅锦早在上一世就清楚卢氏的为人，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她预想的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羞恨地握紧了拳头。

        都怪林沁玥！

        若不是她故意在房间里下药捉弄自己，她怎么会在人前出这么大的丑！

        卢氏常年在京中各府间走动，和她交好的贵妇人不胜其数。京城内妇圈说大不大，现在卢氏把她的事传得到处都是，害她成了她们的笑柄，将来她又要如何面对她们！

        林浅锦咬紧了牙逼自己冷静下来。

        不，她还没有输。

        按照她上一世的记忆，豆蔻宴上她和林沁玥就要入宫了，只要她们按照原来的轨迹入了宫，等到了宫里那就是她的天下，林沁玥这个贱人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而且她有了上一世的经验，这辈子一定能在后宫里如鱼得水，宠冠六宫。母仪天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几个内命妇又算得了什么？

        林浅锦陷入了对未来的美好构思中，连到时候折磨江沁玥的法子都想了好几个，总算觉得心里舒坦了几分。

        江沁玥对此当然毫无所知，累了一整天，早早就歇下了。

        翌日，她难得地起了个大早。

        此时太阳还未升起，只有天边有一道曙光。她换了身不起眼的灰麻布衣，从西侧门悄悄溜出了府。

        临走前她嘱咐凝雪留在家帮忙打掩护，若是有人来找，便说她思念生母，闭门不出。

        今天是初一，城南有市集，江沁玥想早些赶去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从林府一路向南走，刚好就到了集市入口。这条长街因为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市集，所以名字都简单直接的叫做市集街。

        江沁玥来得早，现在摆摊的人并不多，并且都集中在入口处最好的几个位置。

        集市的摊位并不固定，都是先到先得，所以想要一个好位置的摊贩们往往会在头一天晚上就从京郊的乡镇出发，在城门附近将就歇息一晚，待到第二天城门一开，就立即进城上这里抢位置。

        田家父女正是如此。

        此时田老爹已经抢了一个好位置，把自家蜂蜜酿的蜜从运货的骡车上卸下，付了车夫两个子，支起小摊来。

        他十二岁大的女儿田蜜看到街市上已经有人在观望，于是清了清嗓子，口齿伶俐地吆喝道：“新鲜的百花蜜！不甜不要钱！”

        街上客人本就不多，有的懂行的听见“新鲜”二字，嗤笑一声就走开了。这才刚二月，春寒未暖，百花待开，哪来的新鲜蜂蜜？

        偶尔有一两个好奇的来看，见到蜂巢上稀疏的蜜就摇头，一问价格更是连连摆手。

        蜂蜜取之不易，价格高，买得起的人家也都是去杂货铺子购买，根本不会来这市集上凑热闹。

        田老爹叹了口气。眼见就要到春暖花开，蜜蜂采蜜的时候了，他却不得不在这时毁蜂取巢，只求能换钱还债。

        田家世代养蜂，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也不曾到如此地步，难道这百年基业就要毁在自己手上了吗？

        田老爹想着，忍不住悲从中来，却见到一双洗得发白的绣鞋停在自己面前。

        他抬头一看，见是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女，心里微微叹气。蜂蜜价格昂贵，这女孩从衣着上看并不富裕，想来只是一时好奇。

        不过他身边的女儿可没这么多想法。田蜜见有客人，立刻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姐姐，买蜂蜜吗？新鲜的百花蜜，清甜不腻，买回去泡水喝最合适不过啦！”

        江沁玥见她圆圆的脸蛋上透着红晕，咧开的小嘴里一排整齐的小米牙，颊边还有两个梨涡，甚是可爱，忍不住也跟着她笑道：“你这蜂蜜怎么卖？”

        “纯蜜一两银子一斤，巢蜜两贯钱一斤。”田蜜飞快地报出价格，然后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江沁玥脸上的神色。

        所谓巢蜜，就是带着蜂巢的蜂蜜。田老爹这蜂巢上的蜜并不多，一块蜂巢大约七八斤，里面含的纯蜜也就一斤不到的样子，因此卖的便宜。

        江沁玥讶异：“这么便宜？”

        昨天她在那家陈记杂货铺买火碱的时候就看到了蜂蜜，一问价格贵的咂舌，一斤纯蜜要五两，巢蜜一斤更是要到了二两银子。

        当时她心疼银子就没买，想着今天来市集上碰碰运气，没想到价格竟然差了五倍十倍之多，惊讶不已。

        田蜜误以为她是觉得便宜没好货，连忙解释道：“虽然便宜，但是我们田家的蜜可是出了名的品质高，味道好，姐姐买了回去一尝便知！”

        江沁玥真正想要的不是蜂蜜，而是蜂巢中富含的蜂蜡。

        蜂蜡含有丰富的酯类、烃类以及游离酸，加在护肤品中不仅有保湿润泽的功效，最重要的是可以起到乳化剂的作用，是非常有名的天然乳化剂之一。

        她点点头，道：“那就要一块巢蜜，麻烦妹妹帮我称个重。”

        田蜜听她要买蜜，欣喜地笑开，连忙动作麻利地挑了块品相最好的巢蜜用秤称了，道：“七斤二两，一共是一千四百二十五文钱。”

        江沁玥付了钱，田蜜见她身材瘦弱，身边又没带丫鬟，便问道：“姐姐家住何处，我帮你送过去吧。”

        田蜜虽然比她年幼，但是常年跟着田老爹跑进跑出，长得比江沁玥结实的多。

        田老爹没想到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尴尬地拉了拉她，低声道：“别乱跑，忘了上回你遇到的那个人了吗，要是这回再遇上他要强行带你走怎么办！”

        田蜜不以为意地道：“放心吧爹，那个人有段时间不会出来了。我听说他前两日在街上欺负民女，遭到了天谴，被一支银箸击穿了手掌，现在肯定正在家里哀嚎养伤呢。”

        田老爹听了这才安下心来，放开了手。

        默默站在一旁的江沁玥心里暗笑：这故事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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