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江沁玥从市集街头逛到街尾，又从街尾逛到街头。
这种市集上的摊贩大多是卖肉菜吃食的，她挑了半天，最后只买了五斤小橘子。
这个季节柑橘已经到了尾季，品相不好，闻着清香，但是酸味重，吃的人并不多，所以价格很是便宜。
她刚付完钱，却斜刺里伸过一只大手，抢先一步拿起了装着橘子的袋子。
“哎这是我的……”江沁玥慌忙伸手要抢，扭过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咦，楚公子？”
魏铭渊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拎着橘子道：“重，我帮你拿吧。”
几次三番的让人家帮忙拿东西，江沁玥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明明欠下人情的是她，怎么现在反过来让他处处帮自己。
“我拎得动的……”江沁玥想从他手里拿回橘子，却又不知道怎么下手。
“没事，我也是顺路。”魏铭渊抬了抬另一只手，示意她看过去。
江沁玥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上也拿着许多东西，看样子都是在市集上买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道：“那就麻烦楚公子了，但我还有一块蜂蜜放在街口的蜂蜜摊上……”
魏铭渊很自然地点点头道：“嗯，那就走吧。”
江沁玥无言，只好双手空空，厚着脸皮给他带路。
回到田家铺位前，田蜜见她还带来了一个陌生大哥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问道：“大哥哥，买蜜吗？”
魏铭渊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看了眼身旁的江沁玥。
江沁玥此时正在看摊上的蜂蜜。除了她买走的那一块，剩下的蜂蜜依旧整齐地摆在原来的位置，看样子一早上都无人问津。
她有些奇怪：“田伯，你这蜜这么便宜，为何还卖不出去？”
田老爹叹了口气：“富贵人家瞧不上，平头百姓买不起，可不就卖不出去咯。”
“那为何不卖给杂货铺子？他们卖的蜜那么贵，收价也不至于这么低吧？”江沁玥想到昨日陈记杂货铺的高价蜜，虽然价格贵，但是远不如田家蜜味道清香。
“唉，别提了，”说到这，田老爹面上的忧愁更甚，一脸悲色道，“以前我们的蜜都是杂货店上门来收的，他们一两收，二两卖。”
“可谁知今年到了出蜜的季节时，来的人突然挑三拣四，说我们的蜜质量差味道不好，以后最多只给五百文一斤。”
魏铭渊蹙起眉头。五百文一斤，这价格对于蜂农来说实在是太低了。
“这摆明了是在恶意压价。”江沁玥听后安慰道，“田伯大可另找其他店铺收购，好东西是不会被埋没的。”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一口回绝了，”田老爹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谁曾想从那以后再也没人上门来收蜜了。”
魏铭渊神色微动，问道：“来收购的莫非是陈记杂货铺的人？”
“正是！”田老爹激动起来，“公子也知道内情？”
“略有耳闻。”魏铭渊微微点头。
见身旁的江沁玥一脸迷茫，便解释道：“陈记杂货铺的主事人名唤陈九。此人行事作风狠毒，靠暴力手段压价，祸害了京城里不少正经生意人，甚至逼得对方家破人亡。”
“他一定是放出了话，不许其他商铺收田伯的蜜，否则就要报复对方。”
江沁玥想起了凝雪的身世，捏紧拳头气道：“这种人真是太可恶了，官府难道不管吗？”
田老爹摇摇头：“唉，丫头啊，这些奸商背后肯定都有官府做支撑，否则又怎敢在这皇城脚下作威作福。”
田蜜在一旁补充道：“姐姐有所不知，爹爹曾经去求过那陈九，他却只肯以三百文的价格收购我家的蜜。”
“爹爹一时气不过打了他一拳，二人闹到官府里，京兆衙门问都不问，就判爹爹赔那陈九纹银百两，否则就要剁掉爹爹一只手。”
“正因如此，我们才不得已连过冬的蜜都拿出来卖。”田蜜小大人般的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竟是这样……”江沁玥唏嘘，她确实没想到京里官商勾结如此严重。
她的药妆铺子还没开起来，用的材料不多，可将来若是生意好起来了，必然要在杂货铺子里大量收购材料，说不得会被这陈九盯上。
“我没想到他们的手已经伸到了农户身上。”魏铭渊摇摇头，神情严肃。
也许他得和谢景宁商量商量，把一些计划提前，否则这样下去，遭殃的又是平民百姓。
他看着满摊子的蜂蜜，对田老爹道：“这些蜜，我都要了。”
田老爹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又是惊又是喜，但却没有立刻应下，反倒担忧道：“我这些蜜虽然不多，却也不少，一时半会可吃不完，公子确定要买吗？”
魏铭渊点头：“您放心，我有办法，不会浪费的。”
田伯连连点头，还报了个优惠的价格，魏铭渊却坚持不肯，只按照原价付了银子。
江沁玥见状也道：“我手头也不宽裕，帮不了太多，田伯不妨留个地址给我，若是日后需要，我自会前去采买。”
田老爹大喜若望，连忙报了自家住址。
看着眼前如璧人的二人，田老爹心里突然对未来生出几分希望来。
蜂蜜数量多，魏铭渊干脆雇了辆马车，把手里拎着的一堆东西都放了上去，堆满了小半个马车。
江沁玥也厚着脸皮蹭车回到西市铺子里，待到下车后，听到魏铭渊低声对车夫吩咐道：“去榆林巷。”
榆林巷是京城里贫民聚集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贫民窟。
江沁玥猜这位热心的楚公子八成是买了东西去救济贫民的，感动地抹了把不存在的热泪。
好人，好人啊！
半夏出来见到自家姑娘在门口发呆，奇怪地问道：“姑娘，你在看什么？”
江沁玥答道：“我在看好人。”
半夏：……怎么办，姑娘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她迷茫地低下头，看见到地上姑娘买的一堆东西，心里心疼银子，却又不敢多说，只帮着她把东西搬回了后院。
回过神来的江沁玥进到后院，拿出一块巢蜜，清空里面的蜜，用热水熬煮蜂巢，待融化后除去上层杂质，余下趁热过滤，就得到了蜂蜡。
她拿出做甘油时没用完的猪油，和蜂蜡一起放在小碗里隔水加热融化，再一点点的分次加入热水和甘油，期间不断搅拌，直到水和油完全融在一起成为乳状，才停下手静置冷却。
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是油和水的配比，二是温度的控制。她先用少量材料进行实验，失败了两次才大概掌握了规律。
最后成品的浓稠度和现代的面霜相差无几。若是用的水多，便会更接近乳液的状态。此时是冬日，需要更滋润的护肤品，所以她刻意减少了水的占比。
江沁玥把冷却到体温程度的成品，装到事先用开水煮过消毒的小瓷罐里。
天气寒冷，完全冷却后的成品面霜质地稍硬，她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到自己和半夏的手背上，揉了两下很快就吸收干净了。
涂抹后的手背上干纹消失不见，变得柔滑水嫩。半夏见状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张大了嘴，傻呆呆的半晌才惊道：“姑娘这……这东西太神奇了！”
“这是我做的‘面脂’，我管它叫做面霜。”江沁玥解释，随后翻出之前在花容坊买的一小瓶茉莉膏，涂在两人的另一只手上。
一阵清香的茉莉味飘散在空中，但是味道很淡，不仔细闻的话很难注意到。这是因为茉莉膏里用的是没有处理过的鲜花，一小瓶里也用不上多少，味道自然不会太浓。
半夏对比了一下两只手的感觉，认真道：“姑娘，这茉莉膏香归香，抹在手上油腻腻的，虽然也能缓解干痛，可总觉得不太舒服。”
这是当然的。花容坊卖的这些面脂，都是直接使用油脂做成，没有经过乳化步骤。虽然能在皮肤上形成一层油膜防止皮肤里的水分蒸发，但是肤感肯定比不上经过乳化制成的面霜。
何况她还在里面添加了甘油。甘油可以从空气中吸收水分补给皮肤，使皮肤保持水嫩的状态，是现代护肤品里非常重要的组成成分。
“可那茉莉膏一小瓶就要二两银子，”江沁玥感叹，看着自己不到自己手心大小的青瓷小罐，问道，“半夏，你觉得我这一小罐面霜卖多少钱合适？”
半夏知道茉莉膏要二两银子后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听到江沁玥的问话便脱口而出道：“奴婢觉得卖十两银子也不为过！”
这么费功夫，又用了这么多材料，最重要的是效果比那茉莉膏好太多，十两银子半夏都觉得卖的便宜了。
“它确实值得，”江沁玥微微点头，接着问道：“那十两银子你会买吗？”
半夏下意识地摇头。十两银子对于她而言已是天价，她过去一年都花不到这个数。
江沁玥叹了口气，这也是她方才意识到的问题。
铺子开在西市，来往的多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不愁吃穿不代表有余钱随意花用。
她的护肤品若是开价太高，肯定无人问津，若是卖价太低却是难以回本。
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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