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现代国家

又是一个御前会议，吴大佛通过画图展示了现代的国家机构系统。

        外交、国防、公安、民政、卫生等等部门各司其职，人大、政协、党委等线起什么作用，法院、检察院、监察委地位如何等等，足足讲了一个上午。

        众多重臣在光绪的带领下安静地听着，不时发问，吴大佛也简要地回答。末了，大家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现代的治国之法，与大清的治国之法相差太大了，根本无法照搬学习。而且这个治国之法中根本没有皇上的一席之地，学不得，学不得。”

        “吴参谋，你昨日说过，英吉利、日本、暹罗在现代都是君主立宪制，他们都是怎么运作的呢？”

        “呃，这个我只是有所了解，不太熟。不过仔细一想，或许大清可以采纳。他们采取的基本都是首相-大臣制。就是百姓代表选择一个政党或者选择这个政党推举的人当首相，然后首相再与各个政党协商组成内阁，如果政党很强势，那么他就可以全部用自己政党的人当大臣。如果政党只是稍微强一点，那么他就要与对立的政党协商，让渡一些利益，然后双方共同组阁。基本上一个内阁包括外交大臣、内政大臣、国防大臣、文化大臣、农业大臣等等，各国都不一样，然后由各个大臣自己安排自己业务范围内的事情。当然，如果有大事，就由首相组织相关的大臣开内阁会议，决定国家大事。”

        “这种模式似乎可以用于我大清。”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吴大佛咳了一声，说：“这种模式有几个不好，我也有必要向各位说明。这不是我总结出来的，是后世的中国的学者总结出来的。第一，这种模式需要所有的百姓投票，先选出百姓代表，然后再由百姓代表投票选择执政者。这其中，百姓代表就非常重要了。所有那些政党基本上都会推选出自己的百姓代表候选人，然后力争让自己的候选人成为百姓代表。只要自己的百姓代表超过一定的数量，那最终自己的政党就一定能执政。这里面的问题就是各个政党为了让自己的候选人当选，会向百姓作很多不切实际的承诺，从而导致执政者在执政时受到了非常多承诺的限制，不能有效发挥自己的才干。”

        李鸿章说：“对，而且我想这种承诺肯定会层层加码，你说一，我就给二，然后他就给三，直到大家都承受不了。”

        “是的，有些国家就是这样无底线地迎合百姓，然后导致国家破产。”

        “国家破产？”

        “对。要给百姓利益，但是国家又没钱，怎么办？借钱过日子。借钱越借越多，最后还不上了，国家就破产，全体百姓的生活都掉入低谷，很多年都翻不了身。”

        “第二个不好，就是政策多变。这一次张三上位了，制订了政策，四年后李四上位，就把张三的政策推翻，制订李四政策，再下一次，张三又成功上位，又把李四的政策推翻。这样反反复复，搞得国家什么事都办不成。”

        张之洞说：“我想这就会导致国家的政策很短视，无法制订长远的规划。”

        “是的。而且执政者的权力相当大，基本上都会趁自己在任的时候为自己的小团体谋利益，而他下台之后，继任的执政者并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因为继任的执政者也要谋私利，如果他追究了上一任的责任，下一任就会追究自己的责任。所以大家都有默契，能上去就是本事，捞钱也正常，下台之后也互不追究，大家轮流贪污国家的钱。”

        “那么，中国有什么应对之策吗？”

        “中国的办法是形成一个稳固但流动的执政团体。”

        “稳固但流动，这相互矛盾啊。”

        “稳固，指的是执政者总是这一个团体的人。流动，指的是这个团体的人能进能出。年龄太大的离开，犯错的离开，做过了几任的离开，表现好的加入，能力强的加入，贡献大的加入。这样的团体制订的政策，在一个时期内，总有老人和新人在里面，既能维持政策的延续，又能进行适当的修改。”

        “那怎么才能进这个团体呢？”

        “具体的细节我不清楚，但是大约有这么几个原则，第一，做过很多年官，没有犯过大错；第二，没有发现有贪污腐败的行为；第三，能力强，年纪轻；第四，经过百姓代表的投票认可。”

        “那还是得需要百姓代表认可啊。”

        “这可不一样。外国的认可，是几个政党各自提出自己的候选人，然后百姓代表在几个候选人当中选一个，几个候选人是对手的关系，我要上，就必须把你压下去。中国的认可，是执政团体根据我说的几个条件选十几个二十几个候选人出来，百姓代表根据他们几十年做官的表现投票，得票高的人进，有时候一些人得票虽然不高，但执政团体的人都认可他，那他也可以进。其他的人则按得票的多少排序，离开一个递补一个。这样候选人之间就是竞争对手的关系，你搞垮了别人，自己也未必能进，相对来说好一点。”

        众人听懂了其中的关键，不禁互相议论起来。

        翁同龢说：“那皇上呢？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

        “嗯。。。维持秩序的作用吧。中国后来没有终身制世袭制的皇帝了，所以整个制度设计中并没有考虑有皇帝的因素。外国的体制里，皇帝都是一个象征，他想参加就参加，想不出席就不出席。但是百姓代表和内阁做出的决定，他都要无条件签署颁发，因此也不能为所欲为。”

        光绪说：“难道朕的江山，就由别人来做主吗？”

        “皇上，恕我直言，在现代，这江山是谁的，基本上已经成为了一个普遍的共识。”

        “什么共识？”

        “我听过一个小故事，一个木匠指着皇宫问一个皇帝，这是什么？皇帝说，这是我的皇宫。木匠说，不，这不过是你的旅馆罢了。皇帝问，你为什么这么说？木匠说，以前是你的祖父住在里面，然后是你的父亲，然后是你，然后会是你的儿子，你的孙子，你在里面只不过是个过客，不就相当于是你的旅馆吗？这个故事可以引申两点，第一，以前京城是蒙古皇族住的地方，后来是朱氏皇族，再后来是爱新觉罗皇族，皇族在京城里，也不过是个过客。第二，一代代皇帝、一代代皇族在这个江山里，换了一个又一个，皇族换了很多，但百姓总是那么些人，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哪个皇族皇帝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百姓就让他住在这好房子里，若是百姓被住这房子的人害惨了，那百姓就会换个人住这房子。千百年来，中华的历史都是如此，对吗？“

        光绪说：“你接着说。”

        吴大佛拱手说：“本来这个道理可以继续适用，但不巧，大清碰到了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是后世的学者说的。这个变局在哪？在于经过几十年没有皇帝的乱世，百姓在睁眼看了世界之后，发现了一件事，没有皇帝，光靠自己的力量也能过得好，那么为什么要有皇帝呢？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舟离不了水，可水并不需要舟啊。”

        “胡言乱语，没有皇上，怎么有百姓的安宁？谁能保护百姓？谁？”一个老臣急得吹胡子瞪眼。

        吴大佛说：“你说得对，类似皇帝这样的人是存在的，他与自己的兄弟们带领百姓打败了敌人，然后自己成为了国家的领袖，但是他发现百姓并不需要皇帝，所以他没有把自己当做终身的独裁者，把执政的权力交给了执政团队，把选择执政者的权力交给了百姓，每一代执政者都有一个核心，但这个核心并不是不可替代的。他可以老去，可以离开，只要执政团队不停地有百姓选择的新人进来，这个国家的权力架构就不会变，百姓依旧可以得到保护。”

        “这个时刻很快就要到来吗？”光绪问。

        “如果皇上什么都不做，那个时刻很快就会到来。如果皇上能从国家、民族、百姓的角度上考虑，下定决心，做点什么事，还是有机会成为君主立宪制下的皇帝的。但不能拖太久，因为形势比人强，我明天讲甲午战争会讲国际局势，这个局势是大清抵挡不了的。”

        “为什么要明天讲？”

        “因为明天北洋各级将军将到来，甲午战争主要是他们打的，我也要回去仔细准备。”

        “皇上，既然如此，那老臣就先回武汉去了。”张之洞对光绪说。

        “香帅不一起听听吗？”

        “皇上，老臣听吴参谋说了几日，学到了很多东西，需要回去思索一下。甲午战争既然主要是李中堂打的，那老臣也就不多参与了。”

        吴大佛说：“皇上，大清与日本的战争，若仅由李大人带领淮军和北洋水师打，必败无疑，若想胜，恐怕还得集中全国的力量，需要全国各督抚的鼎力协助啊。”

        光绪说：“诸位爱卿，明日都来参与御前会议，有什么事，听完吴参谋说的再走。”

        散会后，吴大佛怕张之洞私下里离开，特意对他说：“张大人，最近若是有人向您推销德国的步枪，那可千万别买，要不然，第三个笑话就该出现了。”

        张之洞说：“为何？”

        吴大佛说：“今日不早了，在下还得去向太后请安，明日再说原委。告辞。”说完转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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