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略与道
到了储秀宫的时候，李莲英请吴大佛等一等，于是吴大佛便坐在院子里看花。一个宫女送来果盘，吴大佛吃了两口，说：“现在能有这样的苹果算不错了，只不过现代的冰糖心苹果更甜。”
那宫女说：“大人，现代真的那么好吗？”
“论吃的，只要舍得花钱，肯定比现在的人吃得好得多。我们还吃过比糖甜一万倍的东西，那味道，你们根本想象不到。还有泰国的榴莲，美国的蛇果，法国的葡萄酒，葡萄牙风味的蛋挞，日本的寿司，俄罗斯的大列巴，德国的啤酒，巴西的咖啡，越南的芒果，印度的咖喱吃的东西不仅种类多，样式新，而且量足又便宜，人人都可以买来尝尝。不过最后说起来，还是中国菜好吃，全世界到处都有中国菜馆，很多中国人在外面开饭馆挣钱。”
几个宫女围过来，听得都入了神。
一个宫女问：“那，你们穿的衣服都像你穿的那件那样软吗？”
“何止啊，我那件都算是地摊便宜货了。真正的贵的衣服，摸起来就好像是摸婴儿的皮肤那样舒服，穿上去又贴身又舒服。女人的衣服更是多，裙子都有几十种，鞋子也有几十种，还有帽子，围巾，披肩，上衣，小马甲，腰带，短裤，短裙，长裙，长裤，七分裤，八分裤，九分裤，洞洞裤。”
“鞋子有这么多种呀？”
“有皮鞋、凉鞋、拖鞋、高跟鞋、坡跟鞋、面包鞋、船鞋、长马靴、短靴、雪地靴各种各样的，光是靴子就有系带的，拉链的，绑带的，伸缩的各种各样的款式。”
“哇，那那，大人，您能帮我们做一双吗？”
“做我可做不出来。”
“噢。。。”
“不过我可以给你们画个样子，你们可以找鞋匠做。”
“太好了，太好了。菁菁，快去拿纸笔来。”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李莲英突然出现吓着了大家。
吴大佛赶紧说：“没什么，就是闲着无聊，跟她们说些有的没的。”
李莲英对吴大佛说：“吴参谋，小的说句不该说的，您的事，最好不要跟别人乱说，太后会不高兴的。”
吴大佛领悟了他的意思，赶紧拱手说：“多谢李公公提醒，我多注意，还请李公公不要对太后说这些事。”
李莲英说：“这就请吴参谋放心，小的知道分寸。”
吴大佛见到太后，只见她拿着一叠纸，说：“吴参谋，你说的现代的事情可吓坏了不少人啊。”
“众位大人只不过是初听此事，觉得不可思议，但若是把这些事放在百年的尺度上来看，其实也没什么，行百里路虽远，但一步步走着，总有到的那天。”
“那哪条路才是对的呢？你说的那条吗？”
“我没来之前，只能是我说的那一条。我既然来了，告诉了大家这件事，那就有其他的选择了。不过历史的惯性是很大的，世界局势也是不可逆转的，若不能及时调整，很可能最后还是会走到我说的那条路上去。”
“我已经同意简办万寿庆典了，还不够吗？”
“太后能做出这种决断，自然是无愧于执政者这一称呼的。但还是不够，我会回去仔细梳理一下，明日讲一下清日战争的事情，希望太后也能到场一起发表意见，而不是在这里看事后的汇报，这样大清的执政集团能够有统一的意见，有利于对抗强敌。”
“你觉得大清，或者说皇上，要做到什么程度才算够呢？”
“在现代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我在大臣面前不能说，所以希望太后请皇上过来一起听听，我也好整理一下思路。”
太后于是派人去请皇帝，吴大佛也拿了几张纸画图。
光绪来了之后，吴大佛说：“这件事就是土地所有制，我在现代学习的东西说，这是一个时代与另一个时代最大的区别，本来我早就该说的，但我仔细想了一下，在这件事上，大臣与皇帝有尖锐的矛盾，所以我还是只对太后和皇上说，到底怎么做，由二位来抉择。”
“土地所有制？不都是大清的吗？”
“在现代，土地有两种，一种是国家的，一种是集体的。城市的土地，以及国有农场、林场的土地，都是国家的。农村的土地，都是集体的。集体的是什么意思呢？这个村，算一个集体，这个村范围内的土地，都是这个村的，村里的人根据人头数进行平均分配，村子以外的人不能分村里的土地，更不能买卖。这叫土地公有制。”
吴大佛拿出示意图来：“在土地公有制下，土地分出了很多权利。最底下一层是土地所有权，是公有的。之上是土地使用权，只能给农户，再然后是土地经营权，农户可以自己经营，也可以租赁给别人经营。再之上，是土地经营权的流转权，可以抵押，可以入股，还可以交换，但是不论怎么流转，土地永远是农村的，也就永远是农民的，只要农民愿意，他们随时可以把土地拿回来种地，不怕饿死。”
光绪一时间没听出关节，太后想了想，说：“所以，如果一个大户想囤积土地，是不可能的了？”
“是的，除非他能用自己的家人占领一个又一个的村子，否则，他即使有再多的钱，也不能占有其他村的土地。但这个制度也有口子，就是国家因为需要修路或者盖房子，就征收了农村的土地，也要给农村和农民补偿，但收回来的土地也是国家的，是公有的土地，私人也只能拥有使用、经营和抵押权。”
光绪明白了：“那那些地方豪强们会同意吗？”
“共和国建立的时候，地方豪强们基本都被杀光了。在共和国建国前打了二十八年仗，基本被定性为土地革命战争，喊出的口号是‘打土豪，分田地’。农民拿着枪站在土豪面前说，要么分田，要么死。土豪自然不肯，于是两边就大打，最后是农民的组织打败了地主的组织，建了了共和国，然后又打败了所有的列强军队，这才站住了阵脚。”
“农民的军队真的有这么厉害？”太后问。
“不，农民的军队一点都不厉害，厉害的是那群人不仅非常会打仗，还能够将农民组织起来对抗地主，农民们为了保卫自己已经分得的土地，自然是什么都不怕的。”
“那群人是什么人？”
“一群获得了中国绝大多数人支持的执政团体。一个执政团体，若是失去了百姓的支持，那真的会失去执政地位，所谓亡国，就是如此。”
太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希望皇上成为这样的人？”
“如果皇上愿意，而且下定了决心要维护爱新觉罗家族，延续大清的寿命，必须下猛药争取百姓的支持。给他们土地只是一部分，但这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没有了这个根基，其他的措施手段都不会发挥作用。”
“你这么确定？”
“皇上、太后和大臣们所擅长的，是治国之术，就是权谋，就是治国理政的能力。我今日上午说的，是治国之略，就是用什么方式治理国家。我明日将要说的，是国际局势，而我刚才说的，是道，自古以来治理国家都离不开的道，得大道的人可治好天下，不得大道的人，纵使兴盛于一时，也必将失败。”
“你自觉自己可以治国吗？”
“太后抬举我了，我对于治国的术、略、势、道，一窍不通。这都是我看书，书上说的。局势这些东西，历史书上有。方略这些东西，只要看国家的组成和其他国家的运行方式就可以知道了。治国大道，这是政治书上说的。治国之术，我更是一点都没有接触过。我在现代只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根本上不得台面的。”
“你倒是谦虚得紧。”
“太后，我想过，我来到这里，有两个优势，一个是知识，包括未来的知识和历史知识，一个是自信心，我所生活的国家，是打败了世界上所有的强国，成为顶尖大国的国家，我国的十五亿国民，各个都是信心满满，完全不怕洋人的威逼利诱的人。同时我们又不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吸血鬼，我们没有侵略、压榨其他国家，完全是靠自己的双手和大脑赢得的天下。所以，我相信我中华民族，一定能够战胜所有的敌人，自豪地屹立于世界的东方。”
光绪有点激动地站起来说：“太后，吴参谋说得对，我大清，当不比任何国家弱。”
太后扬了扬手：“皇上怕是还不明白，吴参谋所说的，是百年之后的中华，没有皇帝，也没有爱新觉罗，没有地主豪强，是一个农民做主的国家，不是我爱新觉罗的大清。”
光绪听清楚了，也想清楚了，心中的热情瞬间丧失。
吴大佛说：“共和国刚建国的时候，为了搞建设，死了很多人，他们中流传这样一句话‘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人生百年，谁不会死，我们中国人图什么？是生前享乐还是死后留名？太后既然愿意缩减万寿庆典，那自然是在乎自己的名声的。谁也不希望自己死后被千夫所指，既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又没有子孙后代扫墓祭祀。如果能够奋发向上，积极作为，痛下决心，大清不是没有希望，后人也必定会感怀前人的付出。太后，皇上，大清的成功与失败，就在二位的一念之间，中华是百年之后才能兴盛，还是能提前几十年强大，也在二位的一念之间。我吴大佛能说的只能是这些，先行告退了。”
太后扬扬手，吴大佛就离开了储秀宫。
在回去的路上，吴大佛心情沉重，因为他感觉到太后和皇帝并非那种愿意舍身饲虎的人，自家列祖列宗打下的基业，白白给了那些自己瞧不起的农民，他们怎么可能会接受？
唉，吴大佛不禁怀疑自己起来，是不是不该单独说，而应该公开说这些话呢？
由不得他多想，到家之后他赶紧整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甲午战争的历史知识，明天又会是一场宏大的演讲。
现在住处的人都习惯了吴大佛的生活方式，无论是吃饭、洗澡、写字还是睡觉，他们都只在不远处候着，不听招呼绝不上前。
晚上，吴大佛在床上辗转难眠，不是因为明日的战争评述，而是自己做起了春梦，生理需求少不了啊。更难受的是隔壁就住五位如花似玉的黄花闺女，吴大佛相信，只要自己招呼一声，她们绝对不会拒绝。可是这是她们自愿的吗？肯定不是，她们只不过恐惧于张之洞和太后的手段，受制于这个男尊女卑等级分明的社会而已，谁不愿与自己心爱之人相好呢？
吴大佛最后还是起身找了两张纸，自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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