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中华帝国

翁同龢打开来一看，布告标题是《开诚忠告十八省之豪杰》，内容如左：

        先哲有言曰：“有德受命，有功受赏。”又曰：“唯命不于常，善者则得之，不善者则先哲有言曰失之。”满清氏元塞外之一蛮族，既非受命之德，又无功于中国，乘朱明之衰运，暴力劫夺，伪定一时，机变百出，巧操天下。当时豪杰武力不敌，吞恨抱愤以至今日，盖所谓人众胜天者矣。今也天定胜人之时且至焉。

        熟察满清氏之近状，人主暗弱，乘帘弄权，官吏鬻职，军国渎货，治道衰颓，纲纪不振，其接外国也，不本公道而循私论，不凭信义而事诡骗，为内外远迩所疾恶。曩者，朝鲜数无礼于我，我往惩之，清氏拒以朝鲜为我之属邦，不容他邦干预。我国特以重邻好而敬大国，是以不敢强争焉，而质清氏，以其应代朝鲜纳我之要求，则又左右其辞曰，朝鲜自一国，内治外交，吾不敢关闻。彼之推辞如此也。而彼又阴唆嗾朝鲜君臣，索所以苦我日本者施之。昨东学党之事，满清氏实阴煽之而阳名镇抚，破天津之约，派兵朝鲜，以遂其阴谋也。善邻之道果安在耶？是白痴我也，是牛马我也。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是我国之所以舍樽俎而执旗鼓，与贵国相周旋也。

        抑贵国自古称礼仪国，圣主明王世之继出，一尊信义，重礼让。今蔑视他邦，而徒自尊大，其悖德背义莫甚矣。是以上天厌其德，下民倦其治，将卒离心，不肯致心，故出外之师，败于牙山，溃于平壤，歼于鸭绿，溺于海洋。每战败衄，取笑万国。是盖满清氏之命运已尽，而天下与弃之因也。我日本应天从人，大兵长驱。以问罪于北京朝廷，将迫清主面缚乞降，尽纳我要求，誓永不抗我而后休矣。虽然，我国之所惩伐在满清朝廷，不在贵国人民也；所愿爱新觉罗氏，不及耸从士卒也。若谓不然，就贵国兵士来降者证之。

        夫贵国民族之与我日本民族同种、同文、同伦理，有偕荣之谊，不有与仇之情也。切望尔等谅我徒之诚，绝猜疑之念，察天人之向背，而循天下之大势，唱义中原，纠合壮徒，革命军，以逐满清氏于境外，起真豪杰于草莽而以托大业，然后革稗政，除民害，去虚文而从孔孟政教之旨，务核实而复三代帝王之治。我徒望之久矣。幸得卿等之一唱，我徒应乞于宫聚义。故船载粮食、兵器，约期赴肋。时不可失，机不复来。古人不言耶：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卿等速起。勿为明祖所笑！

        “乒铃乓啷”光绪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用发抖的手指着这个布告：“这个是谁写的？”

        翁同龢看了下，说：“是个日本人，叫宗方小太郎。”

        “宗方小太郎！？”吴大佛叫出了声音。

        “你认得他？”光绪问。

        “我在刘公岛抓住的那个间谍，就叫宗方小太郎啊，他怎么？是同一个人吗？不会吧？”吴大佛不敢相信。

        虽说如此，但吴大佛还是很佩服这位作者的，能够把大清的局势看得这么透彻，也算是当代难得的人才。他要过翁同龢手上的布告，对于一些生僻字还请教了意思。

        张之洞说：“皇上，此布告已然流出，必须予以驳斥，否则动摇军心民心，后果不堪设想啊？”

        翁同龢说：“皇上，吴参谋在开战之初便要求全国所有官员、将军都发文表态，想必是早就知道有此一事吧？”

        吴大佛感到翁同龢语气不善，于是说：“这文章我倒是第一次看到。只不过作为‘总体战’的一部分，舆论战也是十分重要的。皇上，我的建议是，除了在报纸上公布所有官员和将军的表态文章、同时撰文予以反驳之外。为了庆贺太后万寿庆典，不是让各州府派三个民间代表前来祝寿吗？让他们也发文表态，就以省为单位吧，这布告是对着十八省豪杰说的，现在十八省豪杰应该都在京城里了，就让他们也说说对这场战争的看法吧。”

        李鸿藻说：“臣赞同吴参谋所言，由各地代表来反驳这个布告，要比朝廷发文反驳要有力地多。”

        光绪点点头，说：“那就由吴参谋主理此事如何？”

        吴大佛赶紧摆摆手，说：“皇上，我可不行。我一来忙着庆典上的节目分不开身，二来没有威望，三来，这种文事，我觉得还是由张之洞大人办比较好，他是进士出身，当过总督，说话水平比我高多了，又能引导舆论，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光绪看向张之洞，张之洞说：“皇上若有差遣，老臣义不容辞。”

        光绪点点头，说：“那就有劳香帅了。”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吴大佛说：“那些日本人很了解中国历史，所以他们可能会有一个观点出来，叫做‘崖山之后无中国，煤山之后无华夏。’从历史的角度上来论述满清对于中国是外来者，自己进攻满清有道义上的优势。“

        “这真是一派胡言。”翁同龢愤怒地说。

        “皇上，历史研究很有作用，请不要松懈。因为我们不研究，别人研究了，就可以用来攻击我们。后世的史学家通过对历史的研究，提出了‘中华三帝国’的概念，张大人可以借鉴。”

        李鸿藻说：“何谓‘中华三帝国’？”

        吴大佛说：“中华文明五千年，从盘古开天地，到女娲造人，这是神话时代。从轩辕皇帝战胜蚩尤到大禹治水，到这是传说时代。然后夏商周三代，这是半信史时代。自秦之后，便是信史时代，而信史时代直到现在，分为三个帝国。

        首先是中华第一帝国，历史沿革是：秦，西汉，东汉，曹魏，西晋，东晋，宋，齐，梁，陈。秦朝首创统一帝国，两汉发扬光大，魏晋短暂复兴，然后南北对峙，最后的陈朝被隋朝统一。

        然后是中华第二帝国，历史沿革是：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北宋，南宋。第二帝国从北魏开始，然后西魏、北周，在隋唐时期走向兴盛，安史之乱让第二帝国走向分裂和混乱。从李渊称帝到安史之乱，从安史之乱到唐朝灭亡，都是其中的一部分。然后，是梁唐晋汉周五代，然后赵匡胤兄弟结束乱世，统一了除燕云十六州外的所有国土。后来宋辽对峙，辽和北宋相继灭亡，南宋在南方偏安，最后被元朝所灭。

        最后是中华第三帝国，历史沿革是：辽，金，元，明，清。第三帝国从辽开始，金灭辽，蒙古灭金，它们中间在制度和文化上有一定的继承关系。然后明朝推翻元朝，继承了元朝的政治制度和文化，并加以改良，清取代明朝，并继承了明朝的制度文化。

        三大帝国时间上有先后有重叠，但没有明显的继承关系，只是有一定程度的借鉴。”

        张之洞说：“大清是最后的帝国？”

        翁同龢说：“也就是说我大清得国是正统？”

        吴大佛说：“史学家不是道学家，史学家讲的是对过去的研究，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发生。道学家讲的就是得国正不正，名不正则言不顺等等。但后世普遍认为，只要百姓活得好，得国则正，百姓活的不好，就是德不配位。史学家、道学家都说了不算。”

        光绪问：“那，吴参谋，后世认为大清得国正吗？”

        众臣纷纷将目光投向吴大佛，看他如何面对这道送命题。

        吴大佛想了想，说：“我不是史学家，也不是道学家，我也不是生活在大清的百姓，我没办法回答这道问题。这个问题只能由在场的诸位来回答。”

        翁同龢说：“你自己觉得呢？大清得国正吗？这宗方小太郎说得对吗？”

        吴大佛踱了几步，说：“我提供一个思路吧。在场的诸位，别看你们现在位高权重，衣着光鲜，看起来不错，我知道你们都做过的一件大坏事。”

        说完，吴大佛用得意的神情看着大家，众人不解，但又不敢问，场面一时有点紧张。

        吴大佛接着说：“你们小时候都尿过床。”

        “嘿。”寇连材当先没忍住，笑了出来。

        光绪也跟着笑了起来，其他人则有的笑有的不笑。

        张之洞说：“多谢吴参谋提醒，老夫心里有数了。”

        光绪还有点没想清楚，说：“香帅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张之洞说：“小儿尿床，家事也。我中华三帝国次序衔接而来，纵使现在国力微弱，也是我国之内政也。日本乃一外邦，发布告挑动我国内乱，兴贼军杀害我国之将士，意图窃取我国之领土，索取我国之赔偿，其之所作所为于我国百姓何益？家中有事，家中处理，何须你外人置喙？“

        光绪点点头，说：“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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