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逃逸
他通过收集食物中的骨头、沿途掉落进来的石头,还有自己脱落的两颗牙齿,配合上指甲,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在木箱的底部凿出了一圈凹槽,只要自己猛力一踹,就能踹出个洞来。除此之外,他还想办法储存食物,虽然每日的定量不多,但几个月下来,也让他攒够了足够吃三天的干粮。在箱子里虽然不能剧烈运动,但吴大佛看过“囚徒健身”之类的书,每天做仰卧起坐、单脚蹲等动作,虽然手臂的力量无法增强,但可以大大增强腿部力量。
船行到重庆的时候,风雨大作,雷电交加,押送的人半个月都没上岸了,便纷纷趁此机会要求上岸去“放松”一下。吴大佛听得真切,觉得机会到了,便坐在箱子里静静等待。箱子外面只有两个看守,一个是“队长”,一个是“大烟鬼”,队长非常警惕,“大烟鬼”则昏昏欲睡。
到了寅时的时候,雷电愈发急切了,“队长”去解手,吩咐“大烟鬼”提高警惕,“大烟鬼”应了一声便马上睡着了。吴大佛绷紧大腿,盯着天窗,突然,一道闪电划过,“一、二”闷雷滚滚而来,吴大佛趁着雷声猛地一踹箱子底,便将箱子踹开了一个小洞。
吴大佛仔细听,没发现有其他声响,便把头伸出去观察了一下,船舱里吊着的油灯晃来晃去,油灯下一个官兵趴在桌子上睡觉,没有注意到这里。又一道闪电亮起,“一、二”,“轰隆隆”,吴大佛踹开了一个大洞,好了,身体能出去了。吴大佛赶紧钻出箱子,拿出装了食物的包裹,将木板碎屑收拢来放进箱子里。吴大佛走到门口,见四下无人,便爬到甲板上去,只见自己所在的船被夹在两只船中间,两边的船上都有官兵,而且下船的码头上也有官兵巡视。
吴大佛思索了一下,转身来到船尾,冰冷的雨点打在他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吴大佛赶紧捂住嘴鼻。
不能再等了。
吴大佛见无人看见,便顺着船帮滑到水里去,刚下水,便听见有人在甲板上走过,是“队长”。
吴大佛攀着船身,船身滑溜溜的,手指的无力令他一下便脱手,眼见如此,吴大佛便不管不顾,往港外游去。夜正黑,风正猛,浪正汹,雨正急,码头上的星星灯光在他背后,吴大佛在黑夜中盲目地游着。不知游了多远,吴大佛感到有些体力不支,正巧这时有一只渔船正在顺流而下,吴大佛赶紧游过去,拉住了渔船上漏在外面的渔网。不多时,渔船进入了江北的一个小渔港,吴大佛乘着夜色爬上码头,见渔人忙于卸载渔获,便钻入树林走掉了。
走了没多远,脚底便痛起来,几个月没走路,脚底板可娇嫩着呢。吴大佛赶紧从衣服上撕下几块布,又从树上拔了几块树皮,做了个鞋子继续赶路。
很快天就亮了,押送的人在送饭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已经跑掉,因此吴大佛必须尽快远离重庆。
长江两岸在重庆段都是崇山峻岭,如果走水路,很快就会被追上,所以只能走山路,往北走。
就这样走了五天,不知走了多远。三天的干粮都吃尽了,路上还吃了不少果子,吴大佛实在走不动了,便来到一个小村庄乞讨。
村庄很小,只有十几户破烂的人家,吴大佛敲开了一户人家的大门,然后“啊啊啊”地发出声音,双手则做着乞讨的手势。
开门的是个老妪,她说:“哪来的哑巴,走走走,自己都没得恰,哪有多的给你呦。”
吴大佛只好转身离开,换了一家依旧如此,只有一家人给他喝了碗水。走遍全村,除了不在家的,没人给他吃的。也是,这么一个穷得底掉的村子,哪有什么余粮?
吴大佛在村子里逛了一圈,见实在找不到吃的,便想着,要不去偷?
吴大佛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自古以来,流民们乞讨不成,下一步就是偷,然后便是抢劫,最后就会沦为匪盗。自己不能走出第一步。
这时,吴大佛看见第一家的老妪正在挑水,便跑过去,比划着要帮老妪挑水,老妪说:“走走走,水我自己会挑。”
吴大佛看见旁边有堆木柴,还有一把柴刀,便走过去拿起了柴刀。老妪看见了,说:“你拿刀干什么?”
吴大佛拿起木柴便劈,可是手上无力,一连两下都没劈中,差点劈到自己的手,第三下倒是劈中了,可惜只劈进去半寸,便下不去了。
老妪笑道:“你个哑巴,手上没有二两力,还想帮我干活?”说完抢过吴大佛手上的柴刀,一刀下去便将木柴劈成两半。
吴大佛看见了,灿笑着摸摸脑袋,又四下看着想找点什么事做。老妪拿柴刀拍拍吴大佛的身体,又拍拍脚,说:“看你的样子,手上没力,脚上倒还行。要不然去拉纤吧。”
正巧这时从外面经过一个人,老妪喊道:“张伢子,你回来啦。这个哑巴寻事做,手上不行,脚上可以,跟着你去拉纤吧。”
四十多岁的张伢子进来看了看吴大佛,又捏了捏他的大腿,说:“腿太长了,站不稳。”
吴大佛赶紧对着老妪和张伢子作揖鞠躬,老妪说:“看他也是饿了,给他一碗饭吃就行。”吴大佛疯狂点头,张伢子说:“拉纤可是一根绳子拴着十几个人的命,一个不行全部掉水,他没拉过,我可不敢用。”
老妪不想吴大佛总在这里晃来晃去,便说:“跟着你在最后面,怕什么。”然后絮絮叨叨说着张伢子的小时候的事。张伢子被老妪说得没办法,只得同意带上吴大佛。就这样,吴大佛成为了一名纤夫。
张伢子探亲结束,两人坐船来到宜昌,张伢子找到自己老伙计介绍了吴大佛。吴大佛这时已经了解了拉纤的事情了,便加入了张伢子的拉纤队,日复一日地将大小船只从宜昌拉到奉节。
拉纤是要赤身裸体拉的。一开始,细皮嫩肉的吴大佛被粗大的纤绳勒得皮开肉绽,上半身浑身青紫,下半身则被路上的碎石草木划出一道道血痕。但吴大佛没有叫苦,也叫不出来。他没有用自己的脑子去想事情,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感受生活,晚清劳动人民的苦痛生活。
吴大佛在箱子里几个月,总结出来的最重要的失败教训就是:自己和光绪、太后一样,都脱离了劳动人民,脱离了群众,只想着用自己所谓的“知识”去改造大清。百姓的苦,不自己去亲身经历过,又怎么会知道如何解决呢?庙堂之高,江湖之远,终究是需要统一的。光绪统一不了,所以自己不论怎么帮他,也统一不了,最终,还得自己来。
拉纤几个月,吴大佛没有存下一分钱,仅仅是磨炼了身体和意志。现在的吴大佛,除了手上无力,基本已经算是一个准壮汉了。作为一个被太后恨之入骨的人,吴大佛不敢给玲珑写信,只是偶尔从往来客商的口中听到一些北京的消息。
康有为怂恿光绪挑战太后的权威。
光绪毫无意外地被太后压制。
谭嗣同决定寻找外援,经康有为找到了袁世凯头上。谭嗣同要袁世凯派兵围了颐和园,杀死太后。
袁世凯向荣禄告密,荣禄告诉太后。太后震怒,派兵抓捕维新党人。
谭嗣同、林旭、杨深秀、杨锐、刘光第、康有为的弟弟康广仁等六人在菜市口被斩首。康有为、梁启超不知所踪。
光绪请太后“训政”,自己则称病住在瀛台。
在此期间,押送队的人也没闲着,他们秘密地在重庆周边搜索了几个月,吴大佛在江北狂奔的时候他们在搜水路,吴大佛去江岸的时候他们在搜陆路,吴大佛开始拉纤的时候他们在搜周边州县,怎么都没找到一个突然出现的哑巴。在太后的威压之下,侍卫们没办法,只得向当地官府报告。又过了一个月,重庆府终于下发了海捕文书。待文书发到巴东县,时间又过了一个月了。
那天,张伢子带着自己的队伍刚拉完一船货到巴东,因为路上摔死了个纤夫,张伢子向船主要烧埋费。船主则说因为纤夫拉慢了,让自己晚到了巴东,反而应该少付拉纤的钱。双方争执起来,推搡之中,船主扇了张伢子两个巴掌。吴大佛看不下去,因为那个摔死的人是自己身边的人,自己拉了他一下却没拉住,后面的人救不及这才摔死的。愧疚之心让吴大佛一改旁观心态,上前“咿呀咿呀”叫个不停,跟船上的水手打起来。自己手上没力气,挨了顿打,最后却也没落个什么结果。
晚上,张伢子找到吴大佛,对他说:“你是不是被朝廷通缉?”
吴大佛一愣,张伢子继续说:“我看到你的画像了,一个哑巴,跟你长得一样,两手没力气。”
吴大佛点点头,无法解释。
张伢子从腰间摸出一把铜钱交给他说:“船主的人也看见了,他们要去报官。你快走,往南走,走得越远越好。”
吴大佛接过钱,跪在张伢子面前,磕了三个头,站起来转身便走了。张伢子见他走远,在地上找了块石头,狠了狠心,往自己头上磕。
不多久,船主带着官兵过来了,张伢子躺在两个纤夫怀里,指着自己头上的伤口说:“那个哑巴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好心好意收留他,他居然抢我的钱,还打我。这是什么世道啊?这是什么世道啊?这是个什么天杀的世道啊!?”
官兵们顺着张伢子指的东方追了半天,自然是追不上的。
吴大佛在密林中不停地跑,也不知跑了多久,困了便找个树洞睡一觉,醒了便继续走,直到来到了一个小村庄,人已经是又饿又渴,便进去买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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