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记者会(一)

第二天，在玲珑的强烈要求下，她加入了中华社。

        上午，吴大佛没有处理具体的事务，只是了解了一下最近一个月发生了什么大事，然后将自己的土改心得和民族政策告诉杨峰和吕方，然后修改了一下他们这段时间定下的政策，午饭过后便召开中外记者见面会了。

        六十多名中外记者齐聚一堂，把县衙大堂挤得满满当当的，马知县、佟连关等人也在边上旁听，徐虎带着武侯维持秩序，吕方主持，老闻、小翠等人也都在一边旁听。

        吕方首先宣布了提问的规矩，然后介绍了一下吴大佛，记者们纷纷举手，吕方让一个中国记者先提问。

        “吴先生你好，我是申报的记者。我想问吴先生，您说要建立一个新世界，您又说自己当过皇上的替身，那这个新世界与皇上有什么关系呢？是皇上让您来建立这个新世界的吗？”

        众记者纷纷点头。

        待大家稍微安静下来，吴大佛说：“好尖锐的问题啊。答案很简单，我当皇帝的替身只是我的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已经被太后解除了。我现在是自由人，所以我建立新世界，完全是为了顺应百姓的希望和期待，与任何权势者都没有关系。这个新世界是百姓的新世界，是普通人的，不是当权者的。”

        一个外国记者问道：“吴先生，我是法国日报的记者。我想请问吴先生，你曾经说过，皇帝都会消失。我们法国经过大，已经没有皇帝了，那中国也会有一次大吗？“

        吴大佛说：“不是有，而是一定会有。这次大即将到来，各位如果保重身体的话，都能在有生之年见证世界上会爆发一场长达几十年的风潮。各个国家现有的体制都会被打破，世界格局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们或许会高兴，但更多的是悲哀，因为会死很多人，会有很多骇人听闻的灾难。而中国，也不过是世界大中的一部分，也许，会是比较特别的一部分。”

        “特别在什么地方呢？”

        “欧洲的历史比不上中国。我不是说你们没有历史，你们从古罗马古希腊开始也有几千年的历史，但欧洲的历史太零碎了，中间发生了多次中断和灭绝。中国不一样，五千年的历史一脉相承，我们每个中国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姓氏追溯到几千年前的祖先。无论是从经济、军事、文化任何一方面来说，在过去的几千年中国都是世界上的霸主。但是由于满清朝廷的封闭落后，在最近两百年中国落后于欧洲了，这没什么，谁在人生中还没有一个起起落落呢。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你们将见证中国如何跌落谷底，然后又站上世界的巅峰。这里我要引用一句李鸿章的话：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过去三千年里的东西，有用的，留下，没用的，舍弃，这种轰轰烈烈的，彻底的是最为惊心动魄的，希望各位记者朋友能亲身参与并报道。“

        “您能具体说一说吗？”

        “具体说的话，一个月都说不完。不过我可以提示一下，过不了多久，太后就会有个惊世骇俗之举了。”

        吕方说：“各位记者朋友，还有其他问题可以问，不用纠结于那些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哦，莫理循先生，您可以提问了。”

        “吴先生，我是英国泰晤士报的记者。刚才您提到了李鸿章先生，我想起了您曾经在清日战争之前对皇帝陛下和李鸿章大人有过建议，但战争还是打输了，您的建议不管用吗？”

        吴大佛喝了口水，说：“后世认为，中日甲午战争的失败，宣告了洋务运动的失败。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洋务运动是中国的传统士大夫挽救中国的一种尝试。他们有能力，嗯，有一定的能力吧。有钱，也有一些国际视野，觉得中国还是很厉害的，只不过是武器不如人，所以买枪炮，买军舰，只要武器比别人强，那中国还是强的。可是这一战败，说明再好的武器，也是要由人来使用的。请牢记这句话，再好的武器也是由人使用的。人不如外国人，那武器再先进也没用。中国人怎么就不如外国人了呢？第一，是思想。日本人是为国家打仗，虽然这种思想不纯，有水份，但比中国的强。中国的士兵是为皇帝打仗，为上级打仗。仗打赢了，将军升官发财，仗打输了，自己死，将军嘛，你们看，多数人还是活得好好的嘛。士兵再拼死奋战，也是为了别人。第二，是制度。清朝现在还有八旗、绿营、巡防营、练军、北洋、南洋，袁世凯还练了新军。叠床架屋，重复建设，有限的军费养了很多无用之人，甚至是拖后腿的人，彼此之间互相掣肘，打起仗来顾虑重重，自然无法精诚合作。第三，是权力。甲午战争，主要的作战队伍是李鸿章的北洋，朝廷想借此削弱李鸿章的实力，李鸿章则不想朝廷和南洋插手自己北洋的事务。日本是举国来战，北洋是前有强敌后有捅刀子的自己人，自然无法尽全力作战。不过这是大清之败，不是中国之败。北洋水师没了，大清没了，中国还在，将来还是可以赢回来的。“

        莫理循说：“这三点失败的原因已经有很多人分析过了，您有自己的主张吗？”

        吴大佛说：“是的，这三点很重要，但从我一个未来人，后世人的眼光看来，这是运势。什么叫运势？打个比方，国家希望每个人都不要随地大小便，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就撒尿拉屎。这是好事，对吧，能让环境更好，大家也不容易生病。可是这种事能强迫每一个人都做到吗？不能，即使是派官员去监督，也总有监督不到的地方。只有让民众自觉地不随地大小便，同时，多建茅房，让大家都有地方去撒尿拉屎，这件事才能办成。为什么说这件事呢？因为所谓的运势，或者说国运，就是国家希望每个人都能为国家的前进贡献力量，在国家看不到的地方，为了国家的强盛，民众也能自觉地为国家作贡献。日本经过明治维新，国家政令军令统一，国家运势正在上升期，愿意自觉为国家作贡献的人多，国家在各个方面都能往上走。而中国现在在满清朝廷的统治下，江河日下，大家都想从朝廷，从国家，从百姓，从别人身上获得好处。国家要做一件事，总是有人琢磨着从里面捞好处，给对手使绊子，那国家还能顺顺当当地办成这件事吗？办不成。这就是正在上升的国运与正在下跌的国运之间的区别。“

        一个中国记者举手问道：“那中国要怎么样才能止跌回升呢？”

        吴大佛苦笑了一下，说：“我说出来你敢信吗？”

        “你说你的，我信我的。”

        “你的回答恰恰就说明了，我国的正在国势下跌。怎么办？让那些自私自利的人死光。中国人这么多，总有些智慧的人，他们会发现只有大公无私才能救中国，唯有舍身取义才能救中国。这些大公无私，愿意舍身取义的人团结起来，为了推翻旧社会，建立新中国，拼命探索，拼命实践，打败那些自私自利的人，让中国的多数百姓都明白只有一心为公才能过上好日子，然后大家都抛弃私利，一心为公。那时，中国的国运才能进入上升期。”

        “一心为公，有那么一天吗？”坐在前排的几个中国记者摇头。

        “我就来自于这样的时代，你觉得没有，那我不是白活了？”吴大佛笑道。

        “百年之后的中华，山河犹在，国泰民安。”一个广东记者用粤语喊道，可惜多数人听不懂，于是他用不标准的汉语又说了一遍。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申报的记者问道。

        “我推荐了几本书，你们看过了吗？看过的请举手。”

        无人举手。

        吴大佛叹息道：“唉。这些书在百年之后是每个中国人都必须学的，我都推荐了这么久了，你们居然还没看过。”

        吕方说：“老师别伤心，我看过，是好书。好，这位英国路透社的记者请提问。”

        “你好，吴先生。我来之前见过了张之洞大人，他提出过‘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说法，您觉得这个提法是不是随着洋务运动的失败而过时了呢？”

        这个问题提得很险恶，如果说是过时了，那就得罪了张之洞，如果说是没过时，那洋务运动就还没失败，是打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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