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情绪
挂断电话，林知又在原地坐了会儿。
再注意到时间，已经快十二点。
午饭时间。
林知想了想，翻出裴易的微信，一字一字极慢的编辑：哥哥，我中午可以去找你吗？
她还没想好这件事要不要跟他说，但是现在有点想见他。
隔了一会儿，裴易回：那到以前吃饭那个地方？还记得位置吗？
他没有追问什么，这让林知放松了些：嗯，还记得。
今天是周四，南大有个研讨会，裴易刚从报告厅出来，到楼梯拐角的安全出口那里，点了支烟。
收到微信，他愣了一瞬，手指飞快打出“怎么了”，要发送的时候，指尖悬在那里，顿住。
林知从不在上学的时候找他，除非是有什么事。
裴易又把那三个字删掉。
研讨会上午开了两个小时，下午还有两个小时，两点开始，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
裴易本意是和林知一起在食堂吃饭，约定好大概时间，他又站了会儿，把一支烟抽完，但回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导师。
导师和其他几个老师走在一起，看见裴易，冲他招招手：“裴易，刚说到你，走一起去吃饭。”
裴易向几个教授打了招呼，大家客套几句，调侃着终于见到了老齐天天挂在嘴边的得意门生。这种情况下，裴易也不好拒绝。
一行人决定去校外的餐厅，话题不在裴易身上的时候，他刻意走在后面，给林知拨了通电话。
无人接听。
裴易略微思索，给林知发了条微信，然后又拨通邹杨的电话。等接通，他言简意赅道：“我跟林知约了中午在食堂吃饭，现在临时有事走不开，你帮我过去一趟。”
“你妹？”邹杨哀嚎一声，“你特么不早说，我外卖都点了。”
虽然这么说，但那头响起凳子拖动的声音。邹杨问：“哪个食堂？”
“二食堂，我们上次一起吃饭那地儿。”裴易顿了下，“她可能有什么事，你们吃完，你先陪她会儿，我尽快回来。”
“行。”邹杨换好鞋子，出门，忍不住笑他，“兄弟，我怎么感觉你这当哥的，跟当爸一样？”
“滚。”裴易笑骂了句，“谢了。”
“我这是看你妹面子上，记得欠我顿饭。”
“行，挂了。”
跟裴易说好，林知就出了校门，往南大去。过去走路不到十分钟，经过一家奶茶点时，林知想了想，去买了两杯乌龙茶。
付完款，她就把手机放进背包里。路上车水马龙，人声喧嚣，就没注意到有电话进来。
一直到到南大食堂，找了位置坐下，拿出手机准备告诉他到了，林知才发现未接来电，以及那条微信。
裴易说临时有事走不开，会叫邹杨过来陪她，等吃完饭，他来找她。
他没说具体时间，林知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心里空空的。
没多久，林知就听到有人叫她。
却不是邹杨，是一道熟悉的女声。
林知抬头，就看见明明只见过两次却格外深刻的脸，是岑雅。
岑雅化了淡妆，刘海向两边，微卷，整个人既有气质又漂亮。她笑吟吟道：“实验室有点事我搞定，就让邹师兄去帮我了，我代他过来，你看想吃什么，我去点菜。”
林知愣了下，也没推辞，报了个菜名。
岑雅去点菜，林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觉得很不自在。她突然就很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跑这一趟。
应该想到的，裴易平时就那么忙，根本不会有时间。
岑雅很快回来，她拿着手机，像是在聊微信，没一会儿，她笑了下：“我室友找我吃饭，我叫她一起过来，我们一起吃，可以吧？”
林知看她一眼，点了点头，顿了下，又说：“麻烦你了。”
“没事儿。”岑雅把手机放到一边，随意道，“你是来找裴易的吧，他今天是抽不开身。学校有个学术研讨会，老头拉着他当门面呢。”
林知声音低低的：“嗯，他说吃完饭来找我。”
“中午是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岑雅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下午是几点上课。”
林知含糊了声：“来得及的。”
岑雅没再追问，又拿起手机：“我还是催一下裴易，你们高中生中午都是要午休的，不然到时候会影响下午学习。我念高中的时候就是，中午不管怎么样都要睡一会儿，不然下午准会打瞌睡。”
林知：“不用催他，要是来不及也没什么。”
岑雅又笑道：“你下次来找他，可以提前跟他约好时间，免得像今天这样，他抽不开身。”
林知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
只是心底隐隐升起一些烦躁来，让她想要立即离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她提前问过了，他没有时间，找了别人来让她先吃饭，他推迟一点来，算是解决了。
林知觉得这是她和裴易之间的事，现在从第三个人口中听到，好像他们很熟，是她这个不了解他的人在打扰他的感觉。
莫名的尴尬。
可同时，林知心里也有些羞愧。岑雅的语气很温和，也很亲切，说的都是很稀疏平常的话。只是因为知道她也喜欢裴易，所以心中对她天然就有了戒备。
好在岑雅朋友很快来了，饭菜也上来，她们聊着天，林知埋头吃自己的。
这餐饭，林知吃的很快，然后跟岑雅说了声，起身去靠近门口的最远的一窗口买喝的。她刚刚注意了下，整个食堂都要用饭卡，就只有卖饮品那里可以付钱。
她是去给岑雅和她朋友买的，这顿饭是用岑雅饭卡刷的，她要给钱的话，岑雅肯定不会要。林知也不想在那儿推来推去，索性就给她们买喝的。
她回去的时候，岑雅和她朋友还在吃，她们像是没有注意到她，说着话：“这是你另外的表妹？”
岑雅：“不是，我替裴易来的。”
“啊？裴易妹妹？”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就，没什么亲戚关系，暂时借住在他家。”
“没有亲戚关系？”岑雅朋友有点惊讶，“她不是都高中了吗？这个年纪的，住一个单身男人家里，还没什么关系——裴易怎么会答应这种事儿？”
“他也是逼不得已。”岑雅声音平缓，“都是他小姨决定的，他知道的时候再反对也没用了。”
“啧，青梅竹马就是不一样，他什么事儿都跟你说啊。”
岑雅笑笑，没再说话。
林知一手拿着一杯饮料，顿在那里。
可能是觉得她差不多要回来了，岑雅偏了下头，看到她，她也愣了下。
林知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绕过一张桌子，走到座位上，把饮料一人一杯放下，然后拿起自己的书包，想了下说：“岑雅姐，今天谢谢你，我还有事，先回学校了。”
“不等裴易了吗？”
“不了，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林知尽量控制着情绪，“我微信上会跟他说的。”
走出食堂，太阳当空，白化化的，已经有些热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阳光太过刺眼，林知觉得眼睛有些涩，有什么东西想要涌出来，又被她强行憋住。可能是受英语课上负面情绪的影响，这一刻心情仿佛跌在谷底。
垂着脑袋，穿梭在人来人往的陌生的校园里，林知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走。
这个时候，好像什么都没有办法去想。脑海里盘桓的只有那句——他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
他跟人说她是他妹妹，跟关系好一点的会说，也不是妹妹。
自己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所有人都觉他们这样的，并不适合住在一起，他也这样觉得。可是因为他小姨的关系，他没有办法拒绝。
可他对她很好啊。
林知也觉得不该钻牛角尖，即使最开始他不愿意，但后来——
后来他又能怎么办呢？她已经住进去，已经无法转圜，所以他只能尽量维系和平。
换作任何一个人，他都会对人好。
当只剩下负面情绪的时候，记忆也选择性只记得那些不开心的事，思绪不停往不好的方向去想。
林知会觉得，真的是太过打扰他。
会觉得，今天真的不该来，怎么能想去麻烦他呢。
会觉得，他其实也很烦，只是不好意思说明。
林知眼睛已经模糊了，喉间的哽意也越来越明显。渐渐的，好像走过的地方落了一串水渍，怕被人看见，林知伸手抹了抹眼睛，往安静的地方走，然后在一栋建筑物后的树下，面对着墙靠在树上。
然后拿出手机给裴易发消息：哥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那边没有回复，林知也没有等他回复的意思，把背包拿到身前，手机塞进去，伸手摸纸巾。
摸了好一会儿也没摸到，林知有点想发脾气，动作越来越不耐烦。
快没耐心的时候，忽然眼前伸来一只手，指间捏着一包纸巾。
林知视线模糊，但隐约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她经常在裴易身上闻到的味道。
心头莫名一紧，冒出一种猜想来。
可下一秒她的猜想就被打破。
周南生见她不接，又把手收回去，撕开封贴，抽出一张纸巾，塞到她手里。
“怎么了？”他问，“来找你哥的？”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林知觉得心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有什么东西漏掉了。觉得丢人，她没抬头，用纸巾胡乱擦了下眼睛：“没事儿，好像有虫子飞进眼睛了，一会儿就好。”
“你哥今天有事儿。”周南生说，“我带你去报告厅等他？”
林知摇摇头，不想再说裴易，转移话题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和我同学来你们学校玩的，随便走走。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实验楼。”
林知这才瞄了下四周，她刚刚埋着头胡乱走的，也不知道走哪儿了。
哭过一阵，林知觉得心情好了一点，此刻看着周南生，心底忽然冒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她眨了眨红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周南生，又觉得有点难以启齿，于是换了个说法：“南生哥，你还做兼职吗？”
周南生眉心一跳：“……”
觉得这里也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林知非常礼貌的询问了周南生要去哪里。
周南生看着她哭红的眼睛，说话也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一副可怜的样子，怕把她丢下她又哭起来，就让她跟着。
走到实验楼前面的路上，正好碰上邹杨出来，看见他们，邹杨远远招手打招呼：“周南生，林知妹妹！”
周南生冲他点了头：“师兄。”
林知怕他看见自己的模样后告诉裴易，看他一眼，就把头埋得低低的。
邹杨诧异：“你俩怎么在一块？”
周南生：“刚好碰到了。”
邹杨还想说什么，手机正好响起来，他转身接电话。
林知赶紧看周南生一眼，再看看路，用眼神示意他赶紧走。
周南生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两秒，才迈步离开。
邹杨这边的电话是裴易打来的，他刚陪教授们吃完饭，说了理由先行离开，此时已经走到校门。
想起林知发的微信，裴易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
“林知回去了？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裴易斟酌着说辞，“看得出来吗？”
说起这个，邹杨有点讪讪：“岑雅找我帮忙，事情有点急，我替了她，她陪你妹吃的饭。”
“岑雅？”裴易沉默了下，“行，我直接联系林知。”
“诶，等下。”邹杨打断他，“还没回，正碰到她，她和周南生一起。不过好像是有什么事儿，情绪不大对。”
“嗯？”
“看着像是哭过。”
裴易沉默。
“我们这会儿在实验楼。”邹杨挠了挠脑袋，“我把她带去报告厅那边？”
裴易像是没听见他说什么，把他先前的话重复了遍，似是难以置信，他似笑非笑道：“跟周南生一起，哭过？”
“啊。”邹杨想了想，“要不我直接让她听电话，行吧。”
说着，他转身，背后却空荡荡的。
“诶，人呢？”
“那啥。”邹杨尴尬的蹭了蹭鼻尖，“兄弟，还是你自己联系吧，我这刚转了个身，人就不见了。”
裴易已经把电话挂了，转而给林知发微信。
没回。
裴易盯着手机看了两秒，而后想到什么，觉得极为不可思议，又觉得好笑，他用舌尖顶了顶唇角，逸出一丝喟叹。
“不是吧。”
周南生。
哭。
联系在一起，让他不得不想起林知好几次对于周南生特别，以及除夕那晚，她说想找他谈恋爱的事。
这是，表白被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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