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无关任何

“没事没事,就算是冲动了也不用自责，这老婆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犰狳嘿嘿一笑，大方开解道。
“我没有冲动。”赵元灵将沾了血的簪子扔在地上，长到腰间的墨发就这么散落在她的肩头，未施粉黛的脸颊配上鲜红色的嫁衣更是显得她美艳动人，明艳不可方物。
“她害了这么多人，死了也是活该。”
她将眼神望向墨白，对方只是对视一眼就移开了时间。
她知道，墨白在躲着她。
一直守在自己身边，对于任何事情都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赵元灵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在害怕。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笑,但是下一瞬，又觉得有些悲凉。
几曾何时，给他留下这样是非不辨的印象。
“虽然我痛恨妖族，但是好是坏我还是能分辨清楚，害人的人，是坏人，帮助人的妖，是好妖。”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墨白，让他的眼神无处可躲，只能直勾勾地与她对视,“我只在乎留在我身边的人是好是坏，是害我的还是对我施于援手的，除此之外，无关任何。”
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灼人，他的心间似乎被烫了一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能无措地将眼神移开。
“咔嚓”一声，包裹着心脏的寒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冷意全然消逝，炙热滚烫。
短短的一句话，就把置身于黑暗和寒冷的他不费丝毫力气地拉扯出来。
他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着，随后缓缓地松开，从衣襟里掏出一块手帕。
赵元灵扯起嘴角，将他递过来的手帕接过。
半山腰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次，依旧是看到一行人抬着一座喜轿，正在往洞穴的地方赶。
当看到赵元灵一行人的时候，为首的村长愣了愣神，“你们，怎么还活着？”
他问的是怎么还活着，而不是怎么会在这。
“看来这里的村民都是一丘之貉，专门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犰狳冷哼一声，摆起要打架的架势。
村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胡子花白，那模样仿佛风一吹就倒。
他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媒婆，吃惊地“哎呀”一声，在看到面色不善的犰狳和墨白，脚步惶惶往后退。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敢在山神的地方放肆，你们会受到惩罚的！”
“我呸！”犰狳放声勃然道：“我看在受到惩罚之前，还是先由我们惩罚你们！”
她捡起地上的树枝，朝着他们就这样袭了过去。
抬着轿子的村民也是不经吓，连忙放下轿子就跑。
轿中的新娘子立刻掀起车帘跑了出来，她的样貌让大家都很熟悉，是之前遇到的新娘子。
看到三人还完好无缺的活着，新娘子秋菊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
复杂的，欣喜的，害怕的。
“几位少侠，你们快走吧！”
她于心不忍的说道。
村长立刻就跳了起来，“走？走去哪里？她们是祭祀山神的女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她们轻易跑掉。”
村民们拿着锄头和耒耜，将几人围在中间，看架势是要将她们赶回山洞。
秋菊站在中间左右为难，跪在地上恳求道：“我来祭祀山神，这些都是无辜的人，村长求您就放她们一条生路吧。”
村长冷哼一声，一脚把秋菊踹倒在地，“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就你一个怎么够？山神大人说了，自然是越多越好。”
赵元灵将人扶起来，周围的村民们拿着锄具朝他们冲过来。
“都小心点，不要把人给打死了。”赵元灵拉着秋菊躲到一旁，她并不是菩萨心肠，只是不出声提醒的话，怕他们下手太重把人都打死了。
虽然这些村民都时帮凶，但若是把这些人都杀了，会惊动官兵，到时候面对的是官府，恐怕只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秋菊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们打斗，这一男一女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侠客，但身手却出乎意料的好。
眼看着他们并没有要伤及村里人的性命，于是才放心了下来。
“对.....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们了。”面对向她伸出过援手的赵元灵，秋菊感到一脸愧疚。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赵元灵这才是深刻意识到了。
但也好在并不是所有的村民都泯灭了人性。
赵元灵问她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一年只需要献祭一次山神吗？怎么你又坐上了花轿？”
秋菊一脸赧然，嘴巴支吾着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捋了捋思路，这才缓缓地将村子里的事清楚的说出口。
原来，这个村子虽然属于皇城，但却是在最边缘的位置。
况且这里又是村落，就连驻扎的守卫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里的经常会出现妖，害的村民人心惶惶，不敢出来狩猎。
靠山吃山的村民都躲在家里空腹等死。
眼看着村子里的村民们数量急剧减少，村长愁坏了脑袋。
直到十年前，出现了一个自称做山神的男人，他告诉村里的村民们，只要每年都献上一名活的少女，就会护佑他们不遭受妖的侵害。
虽然听起来十分的残忍，但是比起整个村子的死亡，显然好接受多了。
这十年以来，山神一直遵守承诺，村子再也没有受到妖物的侵犯。
但是渐渐的，山神的要求越发过分。
从一年献祭一名少女，变成了还需要正值强壮的青年。
村子里的青年可是他们的劳动力，村长自然是不让，于是壮着胆子没有献祭。
可过了十天之后，村子居然闯进了一只熊妖，不仅大肆破坏庄稼农田，还咬死了不少村民。
这些损失对他们来说，远远比一名壮年男子还要大得多。
这妖物来得太突然，村里的人都一致的肯定是山神在惩罚他们。
于是第二天便是乖乖听话的按照山神的吩咐献上一名壮年，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只熊妖。
有了这一次，大家对山神更是敬仰了，把他当成真正的神供养起来。
只不过，这是拿鲜血来供养。
渐渐的，村子里的少女都被拿去献祭，眼看着村里没有女人生孩子，这也愁啊。
于是，就把注意打在了过路人身上。
但凡是孤身一人的女子，或者是壮年会被他们直接绑架，丢到山洞里面。
如果是结伴而来的，并用之前的那个方法，把人哄骗到山上。这个方法虽然缺德，很多村民都不能接受，但渐渐的大家都习惯了，毕竟比起自己的亲人，他们更愿意用陌生的人命，去换取自己亲人的生命
这一次轮到了秋菊，幸运的是他找到了替死鬼。但不幸的是，山神昨晚又下达了指令，还需要鲜活的少女。
不够，仍是不够。
山神洞就像个无底洞，进去的人就再也没出来过，就连山脚下的村民，除了祭祀山神，谁都不敢再轻易上山。
大家都知道，一旦落入洞中，就只能是有去无回。
秋菊三天前刚及笄，那是女孩儿们都盼望的一天，然而她却只有无助和害怕。村子里的女孩儿都知道，一旦到了这一天便是她们的死期，花苞刚开始绽放显露出花蕊，便要被狠狠地掐断吃进山神肚子里。
在她们眼里，那不是山神，那是恶魔。村民们知晓墨白和犰狳不敢使全力将人打死，于是越发胆大起来，抡起砍柴的斧子就往他们身上砸，不带有一丝恐吓和驱赶，完完全全只是想取他们的性命。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墨白和犰狳渐渐有些吃力。
他们要控制力道不把这些人打死，还要防着被他们伤到。
村长眼看着三十多名村民居然拿这两人不是办法，于是把目光打在赵元灵身上。
赵元灵眼睁睁地看着村长不顾秋菊，拿着斧头直勾勾地朝着她们袭来，她猛地把秋菊推开，眼看已经躲不过了，吓得闭上了眼睛。
“噗嗤”一声，刀剑没入血肉的声音，但身上却没有痛感。
赵元灵睁开眼，只看到墨白挺拔如松的背影，他单手握住斧头，一双眼睛晦暗阴沉，旋即猛地一脚踢过去，村长倒地吐了一口鲜血直接晕倒在地。
“墨白，你没事吧？”赵元灵急忙上前查看他的伤势，看到鲜血侵染他的整个掌心，眼眶瞬间就红了。
“别担心，这只是皮外伤，你看，血已经止住了。”墨白哄道。
这刀伤确实只是皮外伤，再加上他是妖，本身的自愈能力比人族还要快上许多，只需要过一晚上，就能恢复如初。
赵元灵眼看着被斧头伤到的手确实不再流血，才松了口气，但仍是十分后怕。
“要是你的手没能挡住，要是他的力气再大一点，要是......”她没敢再多想，这些对她来说都太可怕了。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墨白不由得轻声说道：“没有那么多要是。”
赵元灵攥紧他的袖子，偏执地问道：“万一有呢。”
“就算是有，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挡在你的面前，这是我的职责。”
保护她，是刻在他心里的责任，不会因为受到的伤深还是浅而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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