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睡床。”
“你呢?”
“要你管!”
温云沐气咻咻的,“你好歹一个金枝玉叶的皇子,在外头风餐露宿,还受伤了伤,我何德何能,让你给我当护卫——”
没说两句,温云沐的声音就开始打颤。
“你心疼我啊?”叶垂云展眉笑道。
人都说灯影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此时此刻她披了头发,简简单单束在脑后,简直是过了一辈子似的,老夫老妻的说着话。
在无昏无晨的天光里,叶垂云看着她的眼睛,瞳若秋水,万般含情。
母妃,你看到了吗?有一双眼睛里,有我的倒影。
“你若是因为我死了,我怎么担得起?”
“怎么会?”叶垂云笑笑,想要伸手拉她,温云沐却退了一步,叶垂云哎呦一声,她一紧张,探前看了一眼,又被他拉了回来。
“我甘愿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
“没什么的,这种日子,我也习惯了。”
“那,你睡在这里,阿荆守着,我和白虹睡一起,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啊。”
叶垂云轻轻抚摸着她的手,“你,你和离庚白,夜宿山里的时候,也在马车里没下来,你们——”
温云沐白他一眼,“离大人正人君子,和我隔着木板的。”
“那就好。”叶垂云松口气,好几个晚上,他都想去看看,但又碍于身份,才迫不得已地煎熬了一晚又一晚。
“委屈你了。”叶垂云轻轻道。
“不委屈。”
委屈什么呢?比起上一世,这等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温云沐轻轻抚开叶垂云的手,“夜了,休息吧。”
暧昧如河堤,时而清晰,时而被淹没在巨浪之下。
可是她和他的边界堤防,到底还在。
离庚白对第二天一早在温云沐房间看到叶垂云,且叶垂云非常神清气爽、心情舒畅这件事,表现得极度平静。
甚至没有问任何缘由,似乎意料之中一般。
离庚白对叶垂云行了礼,道:“今日我打算和二姑娘去城里的铁行看看,殿下可要一起吗?”
叶垂云摆摆手,道:“到了渐北道,你们就应该安全了,我们就此分手,各自去往云城,到云城后,我自会联系你们。”
“那精铁之事,就有劳殿下了,离家众人,随时听调。”
“好,你们也要小心,前日我们端了他们的老巢,但没有抓到活口,沐姐儿她们这次出来走的是王兴的那条路,水艾关一定要小心,之前他们就是在水艾关截杀了王兴数人。”
“殿下放心。”离庚白道:“已经安排好了。”
“好,沐姐儿交给你,少了一根头发丝都不行。”叶垂云起身,经过一个晚上的休整,他精神百倍,“十天后,云城见。”
话落,他头也没回地带起帽兜走了。
离庚白也自然而然地跟着出门,温云沐挑起窗,见离庚白走在前,叶垂云与阿荆跟在后,三人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场面瞧着是离庚白在训人似的,不一会儿,叶垂云和阿荆就一人一骑出了客栈。
“余老弟,我们出去走走吧。”门外,离庚白在叫门,他们在路上约定了新称谓,离庚白叫温云沐“余老弟”,温云沐叫离庚白“李大哥”。
晌午,昊上城的王五铁行迎来了一对兄弟,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文质彬彬,矮的那个虽然身材单薄,但举手投足爽利得很,一看就是练家子。
两人在前厅逛了一圈,比划几下子,就开始找掌柜的。
掌柜将来人打量一番,看得出都是有钱的主儿。
“我需要一把好刀。”
掌柜命人取了几把来,都是开了刃的,冷冰冰,明晃晃。
温云沐拔了根自己的头发放上去,摇摇头,“太次。”
“那公子要什么样的?”
“听说过衡州刀吗?”
“东军大名鼎鼎的佩刀,做铁器一行,自然是听说过的。”
“要比那个锋利。”
掌柜一听,搓着手犹豫道:“有是有,就是有点贵。”
“先看看货。”
掌柜一个眼色,伙计连忙小跑着把刀拿了过来。
削铁如泥,吹毛即断。
的确她父亲身边的亲卫,用的佩刀也不过如此。
“多少钱?”
“三十两。”
温云沐冷笑,“掌柜的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要我三十两银子,莫不是欺我不懂行情?”
掌柜顿时佯作惶恐道:“我哪里敢,公子们是不知道,这一柄至少要加二两精铁,精铁今年供量不足,翻了两倍不止啊!”
离庚白将刀拿着手里,随手翻了几下刀花,倒令温云沐刮目相看,从行云流水的程度来看,离庚白倒是有功夫底子。
离庚白将刀遥遥一扔,正好插在了伙计怀中的刀鞘里,吓得伙计出了一身白毛汗,后知后觉地跌了一跤,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离庚白潇洒地一掀袍子,坐定了,自顾自倒杯茶道:“我也不同你谈什么三瓜俩枣的小买卖,府衙那边的买卖公文我们也有,我兄弟二人觉得价格合适,自然是要买许多,前两日我们从云城那边得到消息,说云城今年精铁的来量和比往年要翻了好几倍,掌柜的说供量不足,可是在戏耍我们?”
离庚白这一手连敲带打,已让掌柜的生了怯意,他连忙上前为离庚白倒上茶,谄媚笑道:“既然公子是行家,那我也不妨直说,哄骗是万万不敢的,今年云城的确有很多精铁,我们也得到消息了,可等渐北道各大铁行带着银子去抢这批精铁的时候,居然都没了,公子你说,奇怪不奇怪,还有什么铁行能快得到渐北道的铁行呢?”
离庚白坐着沉默,靴子一点一点的,脸上挂着几个字:我看你瞎吹。
掌柜的苦笑道:“公子,谁有买卖不做呢,实在是——没办法啊!我这是城里最大的铁行了,不会有别家比我这更便宜的,公子若不相信,大可出去再逛逛,问问那些铁行东家们,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好。”离庚白长身而去,对温云沐道:“这口刀,可喜欢?”
温云沐轻轻摇头,离庚白转身道:“我再看看再来。”
“好好,公子且逛逛,再回来歇脚。”
接连又走了两家小一些的铁行,价格上的确要更贵一些,关于精铁一事,掌柜的倒也没说谎。
离庚白和温云沐并肩走着,在一家门脸奢华的酒楼前停下了,小二见两人穿着不凡,忙引着上了雅间。
“来一盘油春芽。”
油春芽?见温云沐微睁眼睛看他,离庚白笑出声来,“暗号。”
“我说呢,还以为是什么渐北道的新鲜东西。”
“渐北道的新鲜东西多的是,得余老弟赏脸,我带你到处去看看?”离庚白调笑着,温云沐撇撇嘴,“嚯,李大哥倒会说笑。”
“贵客。”门外,有个苍老的声音唤着。
“进来。”
门外走进一丰姿隽爽的老者来,跪下行了个礼,道:“大公子。”
“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接到公子的消息之后,城里的客栈、镖局、暗门子等地方都查过了,有三拨人运过精铁出城,两拨人去往同洲,一拨人去往灵州,地方不同,但都是往北去的,有个暗门子来回过话,说那男人跟她讲过,出来走生意,比在家扛羊皮筏子挣钱多了。”
老者沉吟一下,“听这个意思,老奴觉得可能是东边或者是南边来的。”
“好了,我知道了,最近还有异常吗?”
“有,前后有四拨,一共二十人,往云城那边去了,骑的是军马,老奴已通知云城那边的兄弟,跟着监视,别的就没了。”老者回禀完,笑道:“大公子许久不来,油春芽正好有一茬嫩的,要不要尝尝?”
“好。”
老者出去了,温云沐诧异道:“不是暗号吗?难道真的有这个菜?”
“又是暗号又是菜。”离庚白哈哈一笑,他的笑意比在京中爽朗许多,不似那般完美得无懈可击,居然也喜欢说些俏皮话来逗乐子。
温云沐嘁了一声,“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离庚白闻言,笑得愈发凶,好一阵子停下来,道:“其实油春芽是一种野菜,之前我和师父住在道观,每年二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俩馋了,就成天蹲在山上挖野菜,回来抄了水,搞一点点油,香得很。”
“可现在过季了啊!”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打听到我爱吃这东西,就连年养着,种花似的,冬天就放在暖房里,明明是用来充饥的野菜,也要几金一盘。”
离庚白长叹一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亦是可耻之人。”
“兴亡之苦,皆苦在百姓,只有稳定的盛世,才会让百姓活得轻松些。”温云沐夹了一筷子油春芽,“几金的野菜呢,不吃浪费了。”
离庚白深深看了一眼温云沐,许久方道:“二姑娘,果然心有天地。”
温云沐却深感自己多言,将话题岔开了,“方才那老者说,运精铁的人是东边或者南边来的?”
“不,西北来的。”离庚白肯定地道。
“为什么?”
“这是一群水鬼。”
“水鬼?”
“筏子的确是东南才有,但羊皮筏子却是西北的东西,羊皮整个剥下来,吹上气,绑在木筏上,渡人过河,这一行里有许多亡命之徒,他们会在浅滩将人全部杀死,掠夺财物,这才被人称为水鬼,有索命之意。”
“这等隐秘之事,你如何晓得。”
“有个不长眼的抢了我师父。”离庚白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但温云沐已想到他压根就并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离庚白打小跟着师父云游四方,定然有防身的手段,说不定手上功夫还不差,而那打劫的水鬼,说不定真的已然做鬼了。
温云沐忍不住笑了笑,仿佛看到了离庚白圣人衣冠下的另一面。
“沐姐儿。”离庚白忽道,“明日我们就要分开了,你带着白虹去迎敌,怕不怕?”
“有你们护我,我怕什么。”温云沐托着腮,她需要这一场见血的厮杀,来释放自己残酷的一面,毕竟,未来在她的手上,要沾染更多人的血。
欠她的,都要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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