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离开
姜谷雨的眼泪汹涌而出,这六年来周叔对她视如己出,于她而言是爹爹一般的存在。现在周叔丧命,她又变成了孤身一人。
她试着起身,想去到周叔旁边。然而手脚因长时间蜷缩而变得麻木,全然不听使唤,摔倒两次后,她才扶着木桌勉强站了起来,脑子还是有些晕,耳旁听到屋内的士兵讨论起来。
“要怎么处理这丫头?”
“这村子里的人都死尽了,她若独自待在这里,岂不是等死。”
“要不问下百夫长?”
“问下伍长便行了,这点小事何须惊动百夫长?”
又有人叹气:“还不如死了干净,这乱世,孤身一人,不知要受什么苦。”
他们议论得兴起时,姜谷雨的目光却早已被窗外的情形冻结住。窗外,士兵与村民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昨夜落下的雪也早已被热血融化。
有一股寒意直冲上她的脑门,在经历娘亲去世后的第六个年头,她又一次深深地感觉到了死亡的阴影。
她曾经听周叔说过战场如修罗炼狱,原来修罗炼狱便是这样。
姜谷雨从小到大害怕过很多事情,田里吸血的蚂蝗,草丛中冰冷的花蛇,在不挡风的屋里睡觉时被寒风冷醒的夜晚,在山上打猎时突而冒出的狼叫声。然而这些事情都比不过现在的场景让她恐惧,她至亲的人离他而去,她赖以生存的家被毁灭。
屋内不知什么时候静了下来,姜谷雨把目光从窗外挪回来时,才发现屋中又多了三个人。为首的一个是名少年,穿着黑色的甲胄,一双眼睛极为凌厉有神,但看样子也不过比她大上四五岁。
方才还在议论的几个士兵早已噤了声,挪到了两旁边将中心的位置空出来。
少极路过门口时,瞧见几位士兵围在一起不知做什么,便想着进来看看,未想一进来便看见了这个满脸是血的女娃。
迷茫与惊恐在她脸上交错,她的身子发着颤,泪流满面,似是还没从这场战役中缓过神来。
他打量了姜谷雨几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姜谷雨不知道他是谁,但见其他人对他恭敬,也知道他必定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她想要回答他,但张了张嘴,发现嗓子仍然发不出声音。
“是个哑吧?”少极眉头皱起,邑国军队想绕道偷袭,他们虽得了线报,但赶到时,这村子里的人也被屠杀殆尽了,这是个穷乡僻壤,若放任留她在这里,便是叫她等死无疑。
他又打量了姜谷雨一会,才道:“你村里的人都死了,这住不了人了,你跟我们走吧。”
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向姜谷雨伸出手来。
姜谷雨的目光慢慢下落,定在那满是鲜血的手上,身子一震,窗外的场景又在脑中闪现,她心中的恐惧更是增加了几分,踉跄着退后几步,身子撞在了墙上。眼角瞥见墙上周叔为她做的那副弓箭,什么也来不及想,便赶紧取了下来,拉开弦便向他射去。
在地洞中待了许久未进水米,又受了寒凉,身子早便没了力气。箭离开手中的那一刻,她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对方虽没了力气,但那箭却是来势汹汹。以少极的功夫自不会被这箭所伤,躲了过去,但他也觉得很惊奇,不想这地方竟有这样好身手的人,而且这人还是个女娃娃。
旁边的人也叫姜谷雨这突来的一箭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那箭便已教少极打到了旁边的墙上。他们心下一跳,纷纷跪到在地:“将军恕罪。”
少极没有在意,示意身旁边的人起了身。他瞧着已经晕倒在地的姜谷雨,对身旁边的人道:“刘克,将她带回军营吧!”
刘克听了嘱咐,上前几步,将倒在地上的姜谷雨抱了起来。
有士兵觉得不安:“刚刚那一箭好生厉害,这女娃也不知是什么人,莫不如先审一审好了。”
方才进屋时,少极便发现这房子门口与这房里倒下的邑国士兵比其他地方多上许多,且依着身上的伤来看,都是被地上已死去的中年男子所杀的。邑国士兵向来骁勇,这中年男子能凭一己之力杀掉这么多人,定不是一般人。这小女娃估摸是这男子的女儿,自然也会跟着他学了功夫。
不过他不担心这个,倒是对姜谷雨生了些兴趣。
“这个村子里也有许多猎户,这小女娃想是从小在山间长大的,会个箭法不稀奇。”刘克瞧着怀中那个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对此不以为意:“不过一个小女娃娃,还能翻了天不成。”
回到军帐后,少极叫了军医来给姜谷雨瞧瞧,军医只道姜谷雨是受了寒,又受了吓,才会起了高烧,吃几幅药,发个汗便无碍了。
姜谷雨感觉身体像被撕裂了一样难受,迷糊中,口中被灌进了什么苦涩的液体。她挣扎了一会,始终无法睁开眼晴,脑子又沉又重,不一会儿,就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中。
再有意识时,便是感觉自己处于一片温暖的阳光中,身体的些许不适也因这温暖而减轻了许多。这是不曾有过的感觉,及与村的冬天极为寒冷,即便周叔已将家中最厚的被子给了她,她还是会常常在半夜冻醒。
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大帐子中,这种帐子她以前曾远远地见过,是军营的帐子。梦中的温暖来自于盖在身上的一床厚棉被,还有帐内燃烧正旺的炭火。
姜谷雨动了动身,发现手上还握着那只弓。
不远处的案桌上坐着一个人,正拿着一本书看着,许是察觉她醒了,侧过头来望着她。
“醒了?”少极现下已换了一副装束,着了蓝色的劲装,头发也是拿了蓝色的发带束起。
姜谷雨点了点头,心中的戒备早已放下,将弓放在床前的桌子上。她的目光不自觉得落在了少年的手上,他的手指修长,很干净,也很好看。
少极抬起手看了看,知道姜谷雨是想起了昨日自己满是鲜血的手,便笑道:“昨日是我吓着你了。”
姜谷雨想起昨日自己对他射了一箭,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射中他,便放下心来。自己对他射了箭,他却不记仇,没将自己丢在及与村独自等死,还将自己带回来住这样舒服的地方,可见他是个好人。
“谢谢你!”姜谷雨的噪子哑了,发出的声音有些难听,但她觉得自己总要向他道声谢。
昨日问她话的时候,她一句话也不说,他还以为她是哑巴,原来她是会说话的:“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姜谷雨想起昨天他问自己的问题,便道:“我叫姜谷雨。”
他璨然一笑:“我叫少极。”
“我义父呢?”姜谷雨问着,心中又涌上一股悲凉。
“昨日士兵们已经将战场清理干净了,所有及与村的村民都被葬在了一起。”少极终将手上的书放下,走到了床边,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姜谷雨点了点头,抹去眼角的泪水。
“你别难过。”少极安慰着她,又问道:“及与村已成一座废村,你一人住那也不大妥当,你有没有亲戚可以投奔的?”
姜谷雨心中也没有着落,她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娘亲当初孤身一人来到及与村,从未听她提起过有什么亲戚。现在这种情形,姜谷雨只能去找那从未谋面的爹爹了。
关于她爹爹的名字,她还是从周叔那里知道的。
周叔告诉她,她的爹爹叫姜守,是都城的大夫。可当姜谷雨问周叔,娘亲和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和爹爹分开时,周叔却只是摇头。
娘亲从未主动说过关于爹爹的事情,连爹爹的名字都不愿提及。她在知道爹爹的名字后,曾经去过问娘亲,当时娘亲的眼中闪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情绪,那种情绪让她有些害怕。当夜,娘亲便做了梦,梦里哭叫着喊着爹爹的名字。
后来当她再问到关于爹爹的事情时,娘亲仍是闭口不谈。
她不明白娘亲为什么不愿意提及爹爹,她是很想见见爹爹的。
“我有一个爹爹在都城,我想去都城找他。”
“你爹在都城?”少极有些奇怪,他最初本以为死在屋中的那人是姜谷雨的爹爹,后来听她叫义父才知不是。都城离这极远,她爹爹若在都城,她怎么会流落在那偏远小村里去。
姜谷雨点了点头:“我爹叫姜守,是都城的大夫。”
“姜守?”一听这名字,少极觉得惊讶万分,也来了兴趣:“都城可没有一个大夫叫姜守的,倒是有个丞相叫姜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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