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旧者

“我哥哥和格尔会长都守在那里，我们随时可以过去。”

        这是谢利在庄园中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秒，他们就骤然出现在了商会当中——没有人猜到这么危险的怪物居然就关在雪域商会格尔会长的卧室里，谢利也没有透露过，但查理就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

        谢利敏感地察觉出了什么，“查理，你为什么这么着急？”他问道，“这种怪物的出现很严重，对吗？”

        “很难说，”查理评价道，“我只能说，它们涉及了百年前的隐秘，或者比之更重要的东西。”

        从乌月年代416年8月28日起，神战整整持续了数年，苟延残喘的人类所剩无几，他们的文明彻底毁灭。

        这并非神明们想要看到的，但神明间的傲气令他们不愿停战，最终，在传统神明宣布胜战后，残存的神明们也得以喘息。

        在那时，始终沉默不语的世界站了出来，祂驱动了所有神明挥霍的魔力，这魔力令神明们痛苦哀嚎，令残存的人类膨胀失控。

        魔力不分敌我地灌注在生物与神明的肉体中，那一次新诞生了许多神明，作为代价，人类几乎彻底消亡了。

        但人类之中，也有几名“天选之子”，这些幸运儿奇迹般地抗住了灌输到体内的魔力，一举成为了传统神明的一员。而这其中，就有名叫恩裴洛奇的少年。

        传统神明们不能失去信仰，但信仰祂们的智慧族群又被祂们毁灭殆尽，缝隙之中的淤泥还在不断流入现实，世界意志不能失去神明，因此，祂再次发布了号令。

        祂令新诞生的神明恩裴洛奇、巧奥芬多、察克重塑人类帝国，令割断的传承延续，令死去的生命复苏。

        至于祂们做到这些的方法，查理不得而知。

        如果将现在三大国度的人类称之为“新者”的话，查理在大陆上所见的那一个文明的人类，则该被称之为“旧者”。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是，几个疑似旧者的人类带着末日来临时的象征，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年代。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查理和谢利突然出现在屋子里，守在屋内的格尔只是微微一惊，很快恢复了平静。

        对于这位秘法师的神出鬼没，他早已习以为常，真正令他紧张的并非他们的出现，而是查理脸上凝重的神采。

        在他的记忆中，这位秘法师似乎从未在时间刚发生时显得如此凝重。

        虽然格尔并不了解奇兰克与半月教会事件的全貌，但他清楚那一定与查理·德森有关。他始终坚信，在这片国度中，还没有查理·德森束手无策的事情，因此当查理出自时，他就将得知真相的机会寄托在查理身上。

        “查理·德森先生，请跟我来。”格尔卧室的大床早已被搬了出去，原本床遮挡的地板上露出一个极其微小的图阵，这似乎是某位踏空师布下的，格尔下蹲将手掌安在上面，图阵感受到格尔的气息，立刻扩大到整个房间，一个宽敞的密室入口摆在众人眼前。

        可以想象，在收容这只生物的过程中，格尔每天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入睡的。

        格尔并没有急着入内，而是十分尊重地对查理示意了下，“您先请。”

        他们往常之间的气氛并没有这么严肃，不光查理，就连格尔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查理走进入口，沿着楼梯走进密室中，密室两侧挂满了发光的水晶，这些水晶被一层坚固的透光物质保护着，它们可以始终保持光亮，即使发生地震也不会熄灭。

        一路入内，查理终于见到了位于密室最深处的巨大铁笼，这铁笼被一层魔力包裹着，他们能看清铁笼内的“人”，但那“人”似乎看不到他们。

        谢利一入内就闻到了血腥味，此刻守在密室内的简浑身挂伤，墙壁上也满是尖锐的刮痕，这里似乎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只是待在笼中的生物毫发无损，简刻意没有伤害它。

        “哥哥！”谢利快步走上前，他十分在意这些伤口，“这家伙又跑出来了？”

        简沉默着点了点头。

        谢利回头，发现查理正仔细打量着笼子中的生物，与他想象的不一样，这生物的手脚细长，与人类有着明显的不同，它更像是没有毛的灵长类动物。

        此刻那生物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了，查理用手指敲了敲笼子，它也没有任何反应。

        “每到昼夜交替时，它都会跑出来，”谢利说道，“可今天下午，它明明已经跑出来一次了。”

        “它是怎么出来的？”查理问道。

        “不知道，”谢利回答，“我们没有任何人看得到它出逃的方式，哪怕我们时刻紧盯着，只要一眨眼，它就会出现在笼子外。”

        “有一次，我和哥哥不眨眼地盯了它十几个小时，一直从清晨等到夕阳，密室中就开始出现奇怪的声音。”

        “既像是有人用指甲抓挠墙面，也像是在挠我们的耳朵，我们无视了那声音，但那些声音似乎能够消磨我们的精神力，到最后，我们总会因各种方式分散注意力，一个不留神，它就又跑出来了。”

        “两次昼夜交替吗……”查理始终盯着那只生物，这只生物的皮肤呈现灰色，还粘了很多灰尘土壤，它的下半身细长，看上去很难维持移动。

        很快，他的注意力从他的躯干移动到背部，那是大片凸起的硬物，就像它的背部曾经有一个巨大的创口，在长出结痂后，那些结痂逐渐加厚凸起，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那些结痂的最上层还长有五颜六色的硬物质，其中，查理观察到一种熟悉的黑色物体。

        查理回忆起，他们曾与奥尔船队登上过一只海底巨怪的脊背，那里有着由同样的黑色物质组成的半圆形牢笼，查理记得，这种黑色物质应该是一种名叫“鱿岩”的怪物粪便，遇水后会变得坚硬无比。

        查理思索片刻，很快将一小缕魔力送入牢笼之中，那缕魔力变成了一小团黑色火焰，散发着炽日的高温，它逐渐接近生物的背，只听一阵细碎的响声，生物背后的黑色物质轻而易举地炸开破碎了。

        查理现在可以确定，这的确是他曾经见过的那种物质。

        生物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热度，它从笼子里激烈地挣扎起来，查理冷漠地观察着说道，“马上就要入夜了。”

        “你说它还会不会从笼子里跑出来？”查理说道，“也许它出逃的频率会越来越频繁，到最后，谁也关不住它。”

        格尔等人的表情都变幻了片刻，因为他们知道，查理的说法很有可能成真。

        “你要不要守在这里试一试？”谢利说道，“或许你可以看住它。”

        “我觉得这没有太大意义，”查理拒绝道，“囚禁它又能如何？它们代表的是一个象征，制造祸乱的并不是它们本身。”

        “你是说？”谢利面具下的眸子一缩，“它们的出现到底是什么的预兆？”

        从这些生物出现时开始，不光有所听闻的普通人，就连秘法师们也隐隐受到了启示，就像灾难前有所预知的动物们那样，他们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稳。

        “难说，”查理说道，“不知道你们对历史有多少了解？”

        “历史？”谢利和简相看一眼。

        “并不是佩恩的历史，而是佩恩建立前的历史。”查理补充道。

        这次，谢利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不知道，而且我想这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事。”

        “在恩裴洛奇、巧奥芬多、查克三位神明建立国度前，人类文明曾因一场神明间的争斗毁灭过一次，这或许就是在那次浩劫中存活下来的‘旧者’。”

        查理蹲下身，与笼中的那个人对视，“能够听懂我说的话吗？”

        查理试着与一个可能早已退化了的“旧者”对话，这一举动令他周围的人都躁动起来，与格尔不同的是，谢利和简在躁动和诧异之余，还感觉到了淡淡的兴奋。

        笼子中的“旧者”颤抖了一下，也不知是因查理的话有了反应，还是单纯的巧合。

        “旧者”似乎已经脱离了人类与怪物的范畴，若非它还在行动和喘气，谢利甚至难以将它归类为生物了。

        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查理试着继续对话，“你不需要说话，如果你能听懂我在说的，就点一点头。”

        “你曾经信仰哪位神明？是神系怪物，还是传统神明？”

        “旧者”并没有理会查理，很快，就连查理自己都反应过来，问一位受害者曾经信仰哪位加害者，似乎有些不妥。

        “那么换个问题，”查理伸手攥住笼子的铁栏杆，“你是否来自查奥里尔？”

        这是个谢利等人从未听问过的名字，因为它来自毁灭前的旧文明。但“旧者”却突然颤抖了下，它终于抬起头，查理也是第一次看到它的眼睛。

        因数百年的沉淀与退化，“旧者”的头发几乎掉光了，它的脸上满是灰尘和皱纹，一对眼睛上蒙着一层白色的物质，似乎早已看不清东西。

        但那对眼睛注视到查理的一瞬间，突然像看到了常年反复的噩梦，惊恐地缩回了脑袋，开始失常地尖叫起来。

        它的声音沙哑又尖锐，像是躲在地底的巨大蝙蝠。

        “你来自查奥里尔，对吗？”

        查理又试着说话，但这一次，那只“旧者”已经被全部的疯狂所支配，再也没有理会查理一次。

        查理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他站起身，对谢利说道，“马上就要天黑了，它也许会再出逃一次，但你们看不住的，不代表没有人能够看管住。”

        “我想我们应该带着它去一趟圣黑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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