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韩明辉看望好友
第二日一早,韩明辉便去寻谢怀瑾,他手里拿着打探来的地址,沿着西坊的巷子走了许久,才终于在一处偏僻、逼仄的小院子停下。
透过有些破旧、漏风的木门,往里面看去,看着院中粗衣布履,包着头发干活的背影,他一时拿不定自己是不是找对了地方。
踌躇片刻,还是试探性地敲门,听着里面传来走动的声音:“谁呀?”
韩明辉回道:“在下韩明辉,这里可是谢怀瑾谢兄住的地方?”
他说完后,听着里面的门闩被抽出,破旧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来开门的正是谢怀雅。
见她穿着一身粗布短衣,用一块褐巾将头发包了起来,估计忙着来开门,手上还残留了一丝水渍。
在这秋风冷瑟的十月,一双手指冻得通红。韩明辉余光扫视到院子里面堆着的衣服和盆子,心中了然。刚才从缝隙中隐约看到的人应该是谢怀雅,而她如今在做一些洗浆的活计。
他隐下心中的讶然,面上保持平静,不露出丝毫情绪。
尽管如此,开门的谢怀雅突然见到韩明辉到来,心中还是感觉到一丝赧然。但她很快压下心中的窘迫,微笑道:“韩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哥哥的吗?”
她边说边将韩明辉迎了进来,韩明辉脸色不变,暗自打量了四周,跟在谢怀雅身后,温言道:“是找你哥哥有些事,他今日在家吗?”
谢怀雅把他带到正堂,到了热水递给他:“家里没什么能招待的了,韩大哥喝杯热水吧。”
她笑着道,脸上带了些不好意思,但言谈举止却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韩明辉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激赏,从高处落下低谷,如此处境,却仍能安之若素,真是个令人敬佩的女子。
一番礼待过后,说完来意,听着谢怀雅回道:“哥哥这会没在家,他今日一大早便出门,按照约定给书肆送抄好的书去了,不过看着时辰应该回来了,韩大哥要是不忙的话,可以稍坐片刻。”
韩明辉点点头:“我坐着等一会谢兄,怀雅你先去忙吧。”
谢怀雅应下,也不再客套,出到院子继续去洗衣服了。
大概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听着院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还未见他人,便传来谢怀瑾高兴的声音:“妹妹,今日我去交书,书肆的店主看我字写得好,多给了我一100文,我给你和母亲买了布和棉花,可以先把冬衣做起来。”
见他兴致勃勃,谢怀雅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话。
屋内的韩明辉闻声出来,叫了他一声:“谢兄。”
看着瞬间僵住,举止变得局促的兄长,再看看相对无言的二人,谢怀雅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开口道:“哥哥,韩大哥坐了有一会了,估计是找你有些急事,正好你回来了,你们二人谈吧。”
她已经这么说了,谢怀瑾即使心中有些不舒服,也不好再拒绝,看着候在门边,面带微笑地等着他的韩明辉,最终还是迈步进了屋中。
“韩兄你怎么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家里也没什么东西招待你。”见他极力维持着平静,可是说到最后,脸上的扬起的笑容极为僵硬、勉强。
然而韩明辉脸上却是收了温和,他的面容严肃,眼神极为犀利地盯着谢怀槿:“怎么,我不能闲时过来拜访一下谢兄吗?”
这束目光是如此透彻犀利,仿佛把谢怀瑾内心的隐秘照得一清二楚,他最终挫败下来,自暴自弃低沉着声音:“我如今这般……”
见他停顿了片了,声音中带了丝哽咽,“实在不想韩兄看见。”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韩明辉的表情,韩兄肯定看不上这般软弱的自己吧!
头上却突然传来韩明辉的声音,听他严厉近乎冷漠地问道:“若是有一日我韩明辉落到此地步,谢兄也会像别人一样,瞧不起我,嫌弃我落魄而不与我来往吗?”
听着这话,谢怀瑾急道:“这么会呢?我谢怀瑾不是那般趋炎附势之人。”
“既然如此,谢兄为何将我韩明辉当做那般人。”
这……怀瑾被问得怔愣,良久之后他回过神来,满脸羞愧,诺诺道:“是我对不住韩兄。”
见谢怀瑾不像刚才那般羞窘自卑,韩明辉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他淡淡道:“我今日确实有事而来,我向陛下求了一个入弘文馆修书的机会,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吧。”
他把秦昭亲笔写的敕命递了过来,也不等谢怀瑾答复,起身便往外走。
院中的谢怀雅见他这么快出来,还有些惊讶:“韩大哥,你们这么快便谈完了吗?”
韩明辉点点头,脸色温和了几分,双手执袖作揖:“今日搅扰了,等下次有时间我再来拜访谢兄。”
说完便告辞离去了。谢怀雅总觉得有些奇怪,她不放心地往正屋去,见自己的兄长怔怔地看着桌上的东西。
走进看清楚之后,不由得一愣,神色复地看着谢怀瑾一眼,低声道:“哥哥你好好想想吧。”便转身追了出去。
刚走出一条巷子,便听着后面有人叫他,回头见是谢怀雅追了出来,倒是有些惊讶。
见她跑得急,岔了气,停住喘了好一会儿,歉意地开口道:“韩大哥莫要生气,自父亲……家里的重担便落在了兄长身上,他每日为了生计奔波,也很不轻松。今日若是有口不择言的地方,我替兄长赔个不是,韩大哥也莫要恼他。兄长如今也只剩韩大哥你一个朋友了。”
韩明辉倒没有生气,但看着眼前认真的女子,便温和应声道:“谢谢怀雅,我不生你兄长的气了,秋风寒冷,早些回去吧”
然而说完却不见谢怀雅动身,见她犹豫了一会,脸上涨红了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有点事情想请韩大哥帮忙,实在是有难为情。”
韩明辉看着眼前窘迫的女子,见她不安地拽了拽衣袖,动作有些局促,但眼神仍然坚持不闪躲地看着他。
他并未说什么,只是柔和了面容,静静地等着她继续往下说,也许是他这样的耐心认真的神色给了她勇气,听着谢怀雅小心翼翼地道:“韩大哥,你能帮我写一封书院的推荐信吗?”
听着她将事情的缘由到来,自从谢家出事以来,她母亲便大病了一场,身上本来就不多的银子,为了给谢母看病很快就见底了,再加上谢怀槿不得已辞去书院的任职,他们的生计更加的艰难。
看着她哥哥接到抄书的活,日夜奋笔疾书,接不到便去找些卸货搬东西的活。
谢怀雅十分地心疼,她也曾试着出去找活干,甚至跑了很多富户去应聘女子的西席(老师)。
按理说谢怀雅本身的学识和礼仪教养给小世家和寒门家的女子当西席错错有余,但这些人一听到的她的身份,便不敢录用她。
屡屡碰壁后,她换了条路,想着去女子书院那边教书。这次倒是没有嫌弃她的出身,毕竟出来教书的女夫子中也有不少是家世中落的贵女。只是想要进书院教书,必须要有推荐信和担保人。
可如今谢家谋逆伏诛,众人躲避还来不及,又怎会有人愿意为她担保。无奈之下,她只能接一些洗浆的活计儿。其中辛苦赚得少不说,她自己到底不是干活的能手。
思忖了许久,借着今天的机会,厚着脸皮像韩明辉求援。
韩明辉听明白来意,他仔细地想了想,对着谢怀雅道:“京城的书院众多,内里的情况复杂,你毕竟是女子之身,出门做事还是要多加注意,这几日我让人多去打探一下,看看哪些书院合适,要是决定下来,到时候我再给你写封推荐信。”
他和谢怀雅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让她这些时日耐心等待。压在心底的事超出预料的得到回应,谢怀雅自然是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她这种能屈能伸,坦然接受的样子让韩明辉第一次不在以看好友妹妹的目光去看待她。
见她身上穿着洗得掉色的衣服,在秋风中更显单薄,然而眼中却是一副对生活的坚毅和热忱,不由心底多了几分触动。
“有好消息的话,我会尽快告诉你的,你哥哥那边也不用太担心,会好起来的。谢兄他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只要想通了,我相信以他的才华,日后必然会成就一番功绩。”
当日的这番话好似一个预言:而日后的谢怀槿,他进到弘文馆,从默默无闻到名声大噪,从一届罪人之子到弘文馆学士,余下几十年典籍修撰都可见其身影。
他虽然没有直接的参与朝政,但著书立说,影响、教授的学子遍布朝堂,身后更是成为了烨朝文坛上的大家。当然这是后话,不再多说。
听到这番话,见谢怀雅沉默片刻。最终展颜微笑:“是啊,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的!”她的眼神坚定,笑容坦然。
让韩明辉在心底不由得赞赏,他想起谢怀雅在大殿上虽然痛苦却坚决的样子。
更加坚信:这样一个坚定果断,从容安然的女子,即使身处困境,她同样也能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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