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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4.僻巷藏旧事


“原是李君。”卓萤朝他笑道:“今日想来因为卓萤的缘故,浪费了李君不少时间,只不知李君是否因此耽误了要事?”

        李霄平见她仍称自己为“李君”,也不在意,笑着摇头道:“李某不过是出来闲逛,并无要事在身,卓娘子不必介怀。”

        卓萤笑道:“李君于卓萤有恩,卓萤理应报答李君,只不知李君如今置家何处?改日卓萤定带薄礼登门致谢。”

        李霄平目光一闪,摆手道:“李某初来洛京,无以安家。且李某原也说过,救卓娘子不过是举手之劳,更无需娘子特意送李某厚礼。”

        见卓萤还有话想说,李霄平便又道:“如今天气尚且炎热,若卓娘子真想谢李某,便趁着东市未收,请李某到那边的摊在上喝一碗酸梅饮吧。”

        卓萤正准备答应,忽而想起什么似地对他急道:“卓萤本不应推脱,然而刚才的混乱中,卓萤与家人朋友不幸走散。现如今卓萤要先去找到他们,恐不能与李君同行了。不过李君之邀卓萤便在此处先应了,还望李君告知卓萤应在何处找到你,以便卓萤不日答谢李君。”

        李霄平便道:“既有如此紧急之事,一个娘子独自一人出入这人群复杂的市井街头到底不妥,若卓娘子不嫌弃,李某愿陪卓娘子一道去寻。”

        卓萤原想推拒,但又觉他的话有理,遂点点头,朝他福了福身:“多谢李君。”

        李霄平脸上的笑容越发和煦,转身便要同她走出店铺。

        “招娘!”

        卓萤只觉眼前一花,月丹已扑到了她身前。

        “可吓死我了!招娘你没事吧?你有没有怎么样?”

        李霄平对月丹露出疑惑的表情,卓萤正待解释,便见他目光陡然一冷,直直地看向了她的背后。

        门口站着萼绿白琼花等人,却另有一抹令卓萤完全想不到的高大身影也站在他们之后。

        孟绩?

        卓萤呆呆地看着他大步朝自己走过来。

        “这位郎君是?”

        孟绩的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掠过卓萤的脸,转而投向了李霄平。

        他们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两人的目光都可以用平静来形容,但卓萤就是敏感地察觉出两人有些不对劲。

        她心中正生疑,就见李霄平朝孟绩微微一笑,道:“在下溯州李卉。”

        卓萤忙补充道:“今日幸得李郎君救了我一命,不然我怕是无法如现在这般完好地站在大家面前。”

        孟绩目光一冷,脸上却露出一个笑来:“原来如此!那孟某便先替英招谢过李郎君。”

        卓萤从未见他在众人面前如此唤过自己,不禁瞪大眼睛抬头去看他。

        孟绩却恍然不觉,更朝卓萤走了几步,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她身前,朝李霄平微微颔首道:“在下永北孟绩。”

        李霄平依旧笑得平淡无波,只是他的目光到底也冷了下来,他扫了一眼半藏于孟绩身后的卓萤,朝她道:“既然卓娘子要寻之人已寻到,那宵平这便不叨扰娘子与友人团聚了,如此,宵平便告辞了。”

        说罢他看也没看孟绩,扭身走了出去。

        “李郎君!”

        李霄平背影一顿,转头看向已匆匆跑到他面前的卓萤。

        “今日救命之恩,卓萤不敢相忘,还请李郎君明示卓萤当如何相报?”

        李霄平似是一怔,眼底的冰河却已慢慢融化。只见他朝卓萤露出似是悲戚又似是欣慰的笑容来:“海阔山遥,终有相见之时。他日,宵平定会与娘子重逢。”

        因为东市这段插曲,众人已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便一同朝驿馆走去。

        听完卓萤所述,月丹无不激动道:“幸好那李郎君及时出手相救,不然招娘定会……”

        她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似是终于能够舒一口气了。

        卓萤笑着安慰了她几句,见她耳垂上已然晃着两粒碧玉坠子,便道:“你那耳坠果然是掉在了那处铺子中么?不过幸好你与阿翔回去找坠子了,不然那如夫人上街时,我还要担心你们。”

        月丹却摇头道:“我也不知这耳坠落在了何处,是孟将军捡到给我的。”

        “什么?”卓萤不由吃了一惊:“孟将军怎会捡到你的坠子?”

        月丹脸上一片茫然:“我也不知。我只记得当时街上一片混乱,我与阿翔还未走到那摊子上,便被孟将军喊住一同躲进了旁边的小巷子中。也便是在那时,孟将军将这坠子还给我的。”

        卓萤忙追问道:“那你与萼绿他们是如何汇合的?”

        月丹果然道:“是孟将军护着我们先找到了在药铺中躲藏的萼绿,又遇到了人流中的白将军。”

        月丹还在絮叨当时的场景有多可怕,卓萤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她此刻满心都是疑惑,更有一个她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离奇猜测。

        一直默不作声的萼绿忽而含泪道:“招娘,你不要怪我!非是我不想出来找你!实在是、实在是那街上人太多,我根本就无处下脚!”

        卓萤猛地回过神来,知道萼绿定是将自己的沉默当成了对她的不满,忙宽慰她道:“我知道,我当然都知道!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我怎么会不清楚你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因此而责怪你呢?东市那般复杂,你又是单身女子,在陌生的环境和人群中到处走动对你来说实在太过危险,你能找到一处地方躲起来自保已是不易,我怎么可能会要求你弃自己不顾先来找我呢?我阿娘不是常说么,想要救助旁人,起码要先确保自己安全无虞。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卓萤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知她肯定对自己愧疚不已,便刻意不提自己曾去找她那一段,赶紧将自己的手绢朝她递过去:“快擦擦眼泪吧,这满街的人,见你如此,还不得以为是我在欺负你啊。”

        萼绿慢慢止住了泪声,有些不好意思对卓萤道:“招娘,今日我说的话实在是……你不会还在对我生气吧?”

        卓萤心下一叹,忙朝她笑道:“自然是没有的了。说起来,倒是我语气太急了些,想来也让你伤心难过了吧?”

        萼绿松了口气之余忙急急摇头,又对卓萤道:“我躲在那药铺中时,心中无不为今日之事感到后悔,又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便早就不难过了!说起来,还是月丹说得对,今日若非那李郎君,我怕不是要悔恨至死!”

        她与月丹又狠狠夸了李霄平一番,说着转头问卓萤:“那李郎君与我们是初次见面么?怎么我觉得他似是有些面熟?”

        卓萤想了想,摇头道:“他说他自溯州而来,溯州与鹃州到底隔着千山万水,咱们应该从未见过面。”

        萼绿听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前面走着的夏侯功突然碰碰这一路上似是都在想着什么的孟绩:“喂,阿绩,你可知那李卉是何人?我见他身量虽长,却清瘦干练,倒不像是个会武的。”

        孟绩眼中迅速掠过一抹冷意,半晌,他才淡声道:“我与他是初见,并不知他底细。不过如今洛京中四方来者甚多,心怀鬼胎者并不会写在脸上,既与他只是初识,便就如泛泛之交那般相处吧。”

        夏侯功“哦”了一声,脸上忽而浮出一个促狭的笑来:“诶,我说你啊,你不是说没兴趣到处闲逛么,怎么又在东市出现了?莫不是……?”

        白琼花回头看了他一眼:“是什么?”

        夏侯功一拍胸口:“当然是因我不在身边,觉得寂寞难耐便特地来此处找我啊!”

        白琼花像看傻子似地盯了他片刻,忽而朝旁边一指:“你不是说那‘见风消’、‘甜雪’是世间少见的美味么,既如此,为何不买来让我们都尝尝?”

        众人随她这一声朝那边看去,原是一处卖蜜饯果子的铺子。

        这铺子装饰罗列与其他家并无什么区别,只不过有一打着赤膊的红发胡人正在店前“吭哧吭哧”揉着一盆晶莹的饴糖,另有一位动作利落的中年男子站在一个巨大的油锅面前,反复油炸着旁边的师傅扔过来的面团。他炸好面团后,那胡人师傅便似不怕烫一般接过面团往饴糖里一滚,如细雪一般的白色糖粉从他指尖抖落,不出两秒,便有一个浑身雪白的酥饼被放到一旁的木盘上。

        一个口齿伶俐的伙计在旁吆喝着:“新鲜出炉的果子啦!‘见风消’、‘贵妃红’、‘黄金糕’、‘百花糕’应有尽有!诸位都来咱小店上瞧瞧呗!”

        路过此处的众人无不被香气所俘虏,又有视觉与听觉的双重享受,便纷纷往店铺涌去。

        夏侯功早被白琼花拉了过去,连月丹等也忍不住凑了上去。

        卓萤不喜人多,便特地落在了他们之后。

        可没等她站稳,便觉得有人悄悄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她疑惑地转头,刚好看见孟绩在盯着自己。

        孟绩毫无预警地朝她眨眨眼,又用眼神暗示她往旁边去。

        卓萤以为他有什么事,便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进了一旁的小巷中。

        她原本正欲张口询问他,抬头便见阳光从遍布整条小路的短柔花瓣与花叶的缝隙间落下,忽而不知从何处掠过一阵风,树影和花影婆娑舞动,让人心情忽然安静下来。

        虽然洛京的大街遍布槐柳,但这条小巷却开满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合欢。

        孟绩见她看花看得入神,与她并排抬头望了一会儿,转头问道:“这花开得如此细密锦簇,只不知其花名?”

        卓萤道:“此花叫马缨,世人也称之为‘合欢花’。”

        孟绩心中一动,转头看她:“合欢花?”

        卓萤点点头:“此花能助接骨,能缓解肺痈,最有效的莫过解郁安神,是种花枝皆可入药的好物。”

        见孟绩有些奇怪地盯着自己,卓萤有些不好意思:“我在灌城的家中便种着几株合欢,一到花季月丹和萼绿便帮我将花叶摘下铺晒在院子中。我亦曾用这花入药,自觉效果不错。”

        孟绩却忽而笑了:“是了,我怎忘了你是女医,便是说这花也是因这花是一味药材。”

        他的笑有种说不清的古怪意味在,不是在笑她,更像是自嘲与苦涩。

        这条小巷不长,虽毗邻东市的主街,却难得人少静谧。

        整条巷子不过只得四五间小店铺,更无主街上络绎不绝的往来客,倒是有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一边口若悬河地讨论着,一边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小巷原本就不宽敞,加之他们几人并行,便越发显得挤了。

        孟绩见卓萤还愣在路中间,便轻轻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到旁边。

        许是天气太热,即使隔着几层衣料,卓萤仍能感觉到他的掌心是烫的。而这滚烫不知为何却刺痛着皮肤,带来奇异的悸动。

        他的手掌很宽,却出人意料的有些单薄,手指也是长而直的,若非手上的厚茧在提醒着他常年手握重刀,单看手,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出他竟是个武将。

        卓萤心中一惊,不想被他发现自己在偷看他的手,正想悄悄挣开,就见他已经将自己手放开了。

        卓萤将自己的手藏到衣袖中:“孟将军为何带我来此处?”

        孟绩一脸坦然,将手背到身后,道:“你饿不饿?”

        卓萤:“?”

        “走吧。”孟绩不理会她的发怔,已兀自朝前走去:“我知道前面有处地方可以略略填饱肚子。”

        “可是,”卓萤在他身后瞪大眼睛:“我们不管阿琼姐姐他们了么?我们若要离开至少也要先知会他们一声吧!”

        回答她的,是孟绩越走越远的身影。

        卓萤跟着他来到一处略显破败的小院门口时,心中第一次对他产生了怀疑。

        却见他倒是堂而皇之的推门而入,又带着她七拐八绕走入了那小店的后堂。

        洛京原有一条津川穿城而过,自南山方止。

        而这小店的后堂竟就建在津川岸边。

        推窗便可见津川绿水外,远处便是郁郁葱葱的南山。

        山下黄墙绿瓦,牧童远笛,油油稻田,正是村落。

        水面平静,却因有风而起嶙嶙波光。

        渔船与帆船交替穿梭,乌与白错落交叉。

        远处的画舫忽起丝竹琵琶,又有一女声吟唱不成调的渔曲。

        店旁的石阶上有妇人洗衣,又有垂髫小儿欢快地溅起一朵朵水花。

        卓萤看着这几乎如梦境一般的场景,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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