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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42.危楼高百尺(上)


“卓娘子这边请。”

        颊边有颗小红痣的妙龄宫女甜笑着将卓萤引到屏风内,又指了指床上的衣裙。

        “安尚仪已吩咐婢子备下裙袄,卓娘子看着可还能入眼?”

        卓萤见那衣裙并无过多装饰,衣料朴素,连颜色也是极淡的鸭卵青,心中对安尚仪不禁又多了一份感激,忙朝宫女点头道:“卓萤多谢这位娘子费心。”

        那宫女慌忙摆手道:“卓娘子无需跟婢子这般客气,唤婢子蝉忆便是。”

        蝉忆见她毫不迟疑就接过衣物,眼中也并未露出不喜,似是松了口气:“卓娘子莫要见怪,因安尚仪催得急,婢子便只得先找出婢子的旧物给娘子换上。不过娘子放心,这衣裙婢子却一次也未穿过,只娘子不嫌这颜色寡淡便好。

        卓萤连忙向她道谢,心道,就是要越素净越好。

        等她简单梳洗过一番之后,便匆匆朝内殿而去。

        安尚仪却早已等在门外。

        见她过来,安尚仪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朝她微微一笑。

        卓萤赶紧上前朝她行了一礼:“多谢安尚仪。”

        安尚仪欠身还了一礼:“卓娘子来的正是时候,圣人已完全清醒,太后让婢子来寻娘子再去瞧瞧圣人可已无碍。”

        卓萤便跟在她身后再一次踏进了内殿。

        迎面而来是一道极具侵略意味的目光,卓萤微微侧过头立在柱子后面。

        只听安尚仪悄声说了几句,萧太后便温言道:“快请卓娘子上前说话。”

        卓萤绕过人群,朝那床榻上的少年和妇人行了一个大礼,规规矩矩道:“卓萤见过圣人,见过太后殿下。”

        萧太后道:“卓娘子不必拘礼,如今圣人已醒,还请卓娘子先为圣人看诊。”

        卓萤忙挽袖净手,对着李承明轻道一声“逾越”,便细细听起脉来。

        “如何?”萧太后忙追问道:“圣人可安好?”

        众人的视线顿时都集中在卓萤身上,她却恍如未闻,又听了片刻,方才收手立到一边:“太后殿下尽可放心,圣人方才是惊吓过度以致痰迷心窍所致晕厥。如今咽喉余痰尽出,再无阻物影响呼吸,自然便醒了,于身体神志并未损害。且卓萤听圣人之脉,虽有体寒体虚之症,但对症调理却并无大碍,太后殿下不用担心圣人留有余症。”

        “谢天谢地。”萧太后闻言后长舒了一口气,又道:“圣人可仍需服药?”

        卓萤摇头道:“圣人无疾,用药反而伤其根里,倒不如安稳睡上一觉,明日自会痊愈。”

        萧太后见卓萤说话大方干练,面上露出一丝赞许:“卓娘子难得说话如此爽利,让人一听即懂,倒甚合我意。我看你年纪虽轻,适才医治圣人手法却颇是娴熟,想来必是医术卓绝之人。”

        原本战战兢兢立在一侧的几个奉御模样的人脸色不由一变。

        卓萤恭敬道:“殿下谬赞,圣人洪福齐天,贵不可言,命中自有吉星相随,区区小事怎可会摇其天命?卓萤习医资历尚浅,更无过人之计,适才所行皆是照本宣科,不足为殿下如此厚赞。”

        萧太后见她不卑不亢,并非一意邀功之辈,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不由笑道:“虽你说得轻松,刚才那般险境明眼人皆已看到,你便无需太过自谦。”

        萧太后原也不过三十来岁,刚才情况紧急,卓萤并未注意其长相,及至此刻她笑起来,卓萤才发现她看上去不过二十许岁,即使离自己这么近的距离,即使她大笑起来,自己竟也不能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皱纹来。

        而她一低头一颦眉,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雍容端淑,当真是个连卓萤也看得自愧弗如的风华绝代的贵妇人。

        这时,一直半窝在萧太后怀里的李承明虚弱地抬起头:“太后,卓娘子既救朕,朕自当有重赏,只不知该赏她些什么好?”

        李承明继位时不过四岁,如今也只得十岁,说起来还是个孩童。

        此刻这位幼帝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明明极度虚弱,却又不得不用细细童音端出一副帝王的架势来,让卓萤心中顿时对他生出几许同情。

        萧太后还未来得及说话,塌下一个白面挂须的男子忽而朝前跨了半步,朝他大声道:“圣人且慢!论功行赏自是应当,但此刻却有弑君乱上之事真相未明,还请圣人先以此为重!”

        他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尤其是跪在地上的男子,眼神如刀子般投向了他。他却置若罔闻,脸上一派正气。

        李承明似是被这话吓了一跳。

        只见他有些无措地瞟了一眼沉着脸的萧太后,忙撑起身子坐直道:“靳侍郎说得有理,便、便先处理这乱臣贼子……安王、叔父……朕不是在说您、朕……这……”

        跪在地上的男子只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浑身一颤,竟然结巴到连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讲不出来。

        这里是天子寝宫的内殿,而这男人从卓萤进来初时,便如磐石般始终跪在地上,显然是在请罪。

        然而即使是以这样的姿态,在人人敛眉屏息的皇权之下,这男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盛气凌人的张狂味道,仿佛他才应该是站在那明黄宝座之上的王者,而站立着的众人则只配是他靴底无足轻重的灰尘。

        卓萤心思微微一转。

        只用一个眼神便让李承明胆战心惊如斯,甚至可以说胆敢这般直视天子之人,普天之下非安王李守光莫属。

        靳南安表面上一副激愤昂扬,但在接到李守光扫过来的视线时还是忍不住悄悄咽了一口唾沫。

        他何尝不知李守光的手段,又何尝不畏惧他手中的权力。然而过去数年间在其面前伏小做低的耻辱却在这如天降一般的机会中爆发出了意想不到的火花,连同他想要绝地翻身的念头一样疯狂生长,支配着他想要豪赌一把的心理。

        既然话已出口,便如箭已离弓。

        靳南安心中虽有忐忑,但更多的又有了一种抓住其把柄的扬眉吐气,索性将胆怯抛到一边,下定决心要尽全力压得李守光此次再也翻不得身。

        毕竟“弑君乱上”,这四字光是从口中念出,便是一种惊心动魄。

        更何况有人指认这罪孽背后的主使便是曾经高高在上,如今伏跪在自己脚下的安王殿下。

        思及此,靳南安大着胆子道:“圣人贵为一国之主,本以德懿誉天下,又以胸怀迎豪杰,今于含元殿宴宾客,却险遭歹人毒手。若非临东王世子机敏,现如今已举国缟素,哀横遍野。如此举天下之大不违之事,圣人若不即刻着人查明真相,当真要留下祸患无穷!”

        一个头发斑白的男子上前道:“靳侍郎所言极是!虽恶徒畏罪自刎,然其生前血口含怨,竟当众诬蔑安王殿下!若不厘清其中关节,揪出真正主使,实在是愧对安王殿下为国之日夜操劳!”

        靳南安眉头一挑:“沈右丞这话好生奇怪。这查也未查,右丞是凭何便断言安王殿下受了冤屈?”

        沈继才怒视他道:“靳侍郎这话更奇怪!莫非你竟觉安王殿下与行刺圣人之事有什么瓜葛?”

        靳南安冷笑道:“沈右丞莫要给靳某扣帽子!靳某何曾说过安王殿下与那贼子有什么牵扯!不过嘛,这满朝重臣,刺杀者临死前却单单只指证了一人,这其中关节,由不得人不多想!如今靳某之疑虑想来亦是众人之疑虑,既右丞说要查明真凶,纠其主谋,还原事之经过,这事依靳某之见自然要细查,也要速查,务必要给真正无辜者一个交代。可事态未明真相未知之前,靳某还要劝右丞一句,切莫妄下断言为好。”

        沈继才哼道:“靳侍郎如此阴阳怪气,你道老夫不知你对安王殿下不敬之心已久?”

        靳南安心头一突:“沈右丞何故血口喷人?”

        沈继才尚未说话,便又有一面白如纸的中年男子道:“右丞何须造谣?众人皆知,靳侍郎因洛川别院之事对安王殿下心存不满,几次三番在私下中伤安王殿下之清誉,安王殿下皆以宽仁之心既往不咎!如今有人当众陷殿下之于不易,靳侍郎如此亟不可待要将安王殿下定罪,便真当在座诸位皆是眼瞎?”

        靳南安咬牙道:“几日不见,余员外郎也学起捏造构陷了?你说靳某与安王殿下有嫌隙,便要拿出证据来!靳某哪来什么由头什么理由胆敢将安王殿下定罪,不过是在圣人面前多提醒一句严查罢了!既你等心中无鬼,又何必如此反应过度?”

        余庆加气道:“分明是你字字带刺句句为陷,余某也是不忍见安王殿下被无端指责,才不得不道出事实来!虽道出靳侍郎之私,却实属无奈之举!依靳侍郎所见,这朝堂之中便有一人替安王殿下说话,就是心中有鬼?”

        沈继才见他俩争执不休,忙向李承明道:“如今相关人等皆已被扣至偏殿,亦有专人严加看管,圣人当即刻着大理寺卿连夜审讯,务必在天亮之前将事实弄个水落石出才是!”

        靳南安却冷道:“大理寺卿周潇是谁的狗你敢说你不知?”

        沈继才涨红脸道:“靳侍郎你竟敢在圣人面前污言秽语?如若不经大理寺严查,你倒说说应该怎么查?”

        靳南安道:“当然是要摘除与安王殿下有关的全部人等,让一个全然无干系的人要牵头这要事,方能服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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