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欲语还休
阳光照耀在身上，暖暖的。
阳光…被子呢？
睫毛颤了颤，陈芊睁开眼睛，又赶紧遮住脸：“齐羽，刚刚那是怎么……齐羽？！”
湿淋淋的感觉没有消失，她握住身上盖着的胳膊，用力晃动：“醒一醒！喂，你溺水了吗？！”
无须多问，四周全是水，总不可能是飞到这里的。
【齐羽一直没有放开我。】
没时间想太多，再不急救就迟了！
陈芊一下子扑到齐羽怀里，用力按住胸口。好歹以前也上过急救课——用力！按压！
“呃…”齐羽的眼睑动了动。
“好！有反应！”陈芊大受振奋，接下来要怎么做来着？啊，对了，嘴对嘴吹气！
齐羽一睁眼，看到一片朱红色快速接近自己的脸，下意识揍出一拳。
“嗷——”
脆弱的书生摔了出去，半边身体栽到泥土里。
“…你在做什么？”齐羽擦了擦拳头，表情阴沉的站起身，走过去拎起陈芊的脑袋。大有一言不合就直接按到水里的气势。
“咳咳咳，你刚刚溺水了，我当然要吹气啊！”
陈芊回过味来，涨红脸解释：“别以为我敢轻浮你啊！你看看你砂锅大的拳头！！”
“……”齐羽拔萝卜一般把她拔回来，丢到干一些的沙地上：“你最好没说谎。”
胸口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她忽然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心病：要是摆在几个月前，哪个家伙敢碰她这里——
飞去的眼刀吓得陈芊一抖，兔子一样缩成一团。
这般作态倒让齐羽信了两分，就算不相信他的人品，也该相信他的胆量。何况一起相处了这么久，这个男人虽然天真，却很……正派。
不论如何，在他笑着说【“我想做很多事，救很多人。”】的时候，都是认真的。
齐羽踏出两步，忽然膝盖一软，猛然栽倒。双臂用力撑向地面，却失却了全部力气，软绵绵地瘫到一侧。
怎么回事？为什么真气受阻…？
血液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伤口：有真气护着，早该愈合了啊？怎么——在腐烂？
“你的伤口感染了！不要动！”
陈芊的声音让她绷紧身体，意识到自己的虚弱后，齐羽第一时间按住腰侧的短刀：为了拖着这家伙游动，长剑早就丢了。
扬起头，一张满是忧虑的脸让她慢慢放下戒备，手从刀柄上滑落：“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刚刚也是能走动的，只是真气不能用而已，只要休息一会就好。
“不要动！听到没有！”陈芊急得团团转：“只有这块地最干，你不能再泡水了！”
“不泡水？那事情谁来做？”
“我来啊。”
陈芊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把刀给我，我去剁点树干下来。”
“做什么？”
“生火啊，你浑身都湿透了。呃，我也是咯。”
这家伙是故意的吗？在这个时候拿走武器……
齐羽盯着那双干净清透的眼睛，没有看到哪怕一丝忌惮或是怀疑。算了，若是看错人，就当提前去找芊芊吧。
她捏着刀尖，将刀把递了出去。
青年接过刀，头也不回地走到水边，哼哧哼哧切起木头。
她力气太小切不动树干，只能切断最靠上的树枝。一把削铁如泥的短刀被用得看起来就吃力。齐羽好几次想挣扎着自己来，又被坚持地摁了回去。
等太阳晒到头顶，一堆比较干燥的枝条堆在齐羽身边。
陈芊一屁股坐倒，手上全是木头刮出的伤口：“终于砍好了——你以前好累啊！”
“不，没你这么累。”齐羽由衷地说：“你准备怎么点火？打火石丢了。”
“没事，我看看…有了。”只见陈芊从怀中摸出一片透明的玻璃，走到柴堆面前比划。为了引火，又揪了一些野草皮。
“这是什么？”
“在玉莲教顺的放大镜，本来还想和你炫耀呢。”
陈芊一点也不在乎借花献佛：“虽然透明度不够高，不过能打磨成这样也很了不起啦，黄庸技术上倒没得说。”
“为什么叫放大镜？它能把东西变大？”
“不，但是能让你看东西看得更清楚~”
阳光的焦点对准了草堆，经过漫长的等待，慢慢飘出一丝烟气，旋即燃起火光。
不可思议……齐羽看着陈芊淡然的表情，心跳声逐渐清晰。
她故意错开目光，用力支起身体：“歇够了，我去抓点鱼。”
“你要怎么抓？”
“下水抓。”
“不行！”陈芊气鼓鼓地跺脚，撸起袖子往岸边走：“你给我好好烤火，让我来！”
“喂，你下水？想去喂鱼吗？”齐羽一把抓住陈芊的衣服，好不容易救下的，可不能死了。
“谁说下水才能捉到鱼~”陈芊笑眯眯地摸出一根金针。
这东西齐羽认识，是她从李清瑶那儿要过来的，说是做什么护身符。
这有什么用？用金针扎鱼？
这次齐羽没急着问，饶有兴趣地靠着温暖的火堆，观察陈芊笨拙却有序的行为：她先是把金针压成弯钩状，然后绑上搓好的布条，又把布条扎在木头上。
陈芊握着原始的鱼竿，得意洋洋地从地里挖出一条蠕动的蚯蚓串在针尖：曾几何时她看到虫子都尖叫，堆了两个月肥，看到啥都不怕了。
一甩鱼竿，蚯蚓便落到了水中，拼命扭动。
水流趋于缓和，正在慢慢退却，里面游动的鱼儿比想象中更多。
一条肥大的草鱼露出嘴巴，轻轻啄了一下蚯蚓。陈芊绷起布条，猛地一提——草鱼哗地一下落回水中。
没等她发出遗憾的叫喊，一柄短刀猛地扎入水面，带出刚刚落跑的草鱼。
齐羽将鱼拍到石头上，顺手擦了擦刀尖：“干得不错。”
看着她沙金色的眼眸，陈芊噗地一下笑出声：“真是的——把夸的机会让给我啊！”
……
滋啦滋啦，鱼肉一条条挂在炭火上，油脂滋滋往外冒。
陈芊捻起两根棍子仔细翻动，等鱼皮侧面烤出微黑的焦色，立刻挑起来用叶子包住。
“给。”她把第一块递到齐羽面前，担忧地看着她肩上的印痕。
齐羽接过鱼肉，忽然抬头：“你觉得这水是怎么回事？”
“多半是有人炸了坝。”
“嗯。”
两人一同看着火光，心底有一个共同的答案：玉莲教余孽。
谜底很好猜，只是陈芊还是有些疑惑，因为——原书中凉州和北梁州会在几年后遭遇洪水。
堤坝一溃，死伤无数。
但是原书中的洪水似乎是自然原因，堤坝也是被水冲溃的。
洪水爆发的时候正值秋收，一下子淹掉了整年的收成，以至于边境顿时民不聊生，北蛮也趁此机会大肆侵袭。
这才有后续大长公主拼死作战，却被金牌召回斩于王都的剧情。
玉莲教炸坝当然罪无可恕，可现在春种刚刚开始，受灾情况远比书中轻。积水没有洪峰支持，正在缓缓退却。
剧情错乱导致的蝴蝶效应吗？
“你不喜欢吃鱼？”
“诶？”陈芊从沉思中抬起头，拆开叶子：“不，我刚刚在想……”
“平板电脑？以后可以再找。”
“找到也没用，它不防水。”她笑着咽下一口鱼肉，有点烫，索性鱼刺不多，一股鲜味抚慰了空空如也的胃袋。
“那是担心玉莲教？”齐羽按捺住喉咙里的血腥味，不让血丝溢出嘴角。
“不，我在思考——要怎么说服长公主和朝廷找专人过来修水利。”陈芊舔干净叶子，把篝火边剩下的鱼肉全都包给齐羽：“如果说服不了，我还得找点赚钱的法子。”
什么赚钱的法子能兴修一地水利？
然而心中却莫名没有嘲笑的念头，仿佛只是看着她轻易地说着，就愿意相信她能做到。
“留着自己吃吧。”齐羽将鱼肉塞回她手上。
“我不爱吃鱼~”
“你刚刚才说喜欢吃，还是说，你想让我帮你抓兔子？”
玩笑没有起到效果，陈芊无辜地眨眨眼睛：“这么小一块地，哪有兔子啊？”
我看你就挺像小兔子——这句话实在太过孟浪，齐羽没有说出口。
其实她本来带了一包晒好的兔肉干，还用香料入了味，可惜都被水冲走了。
她有些释然地看向陈芊：不要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他们可以是朋友，志同道合的朋友。
正因为认同对方的道路，才会如此在意吧。
【在意到特意带包兔肉？】
【在意到亲自过来捞人？】
是，因为他——是芊芊的哥哥。
仅此而已。
趁着齐羽发呆，陈芊塞了一块鱼肉过去，被掰着手腕放回了自己嘴里。
“陈谦。”
“嗯？这么严肃做什么？”
“我想过了，婚约的事情算了吧。”
“…哈，本来就是假的嘛，我知道啊。”陈芊麻木地嚼着鱼肉，一点滋味也尝不到。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假装夫妻的事，算了吧。”齐羽站起身，斜靠到枯树上：“我会找其他人代替。”
“那、那你什么意思啊！说得好像你之前假装过一样！”
陈芊也猛地站起来，跑到身边仰着头看她：“我有哪里做得不好吗？你、你好歹也是郡主…怎么也得找个官身……”
“不，你很好。”齐羽忍着刺痛，将手放到陈芊肩膀上：“你有你的志向，不要因为我受到拖累。”
她是大夏郡主，更是罗刹公主。这样的妻子对仕途有害无益，更别说…她不可能放弃复仇。
大夏讲究夫妻一体，一方犯事，另外一方也逃不了。
“齐羽！”
“”
“我知道你有心上人，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温暖的沙金色瞬间染上猩红，怒火一触即收。这次她没有失去理智，还认得出眼前的人：“陈谦，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
“我知道，我就问你。”
“是。”
四周的流水无声退去，两人在沉默中对峙。此刻，比起朋友或是同伴，她们更像一对仇敌。
齐羽在等待她的下一句话，就像等待下一次挥剑。
没想到陈芊只是侧过身体，一步一步走向更宽阔的土地：“水退得越来越快了。”
“陈谦？”
“夏琦羽，阿斯兰……”陈芊回过头，迎着刺眼的阳光：“如果你真的觉得欠过我什么，只要你不讨厌我、只要你不害怕，至少——”
害怕？
齐羽动了动唇，发现自己的全部心神都在颤抖，几乎无法出声。
“试试看扮演我的妻子吧，齐羽。”
风吹起披散的长发，她踩着斑斑驳驳的光影，幻视出一地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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