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石守成
“诶呦，要不要打得这么用力……”
夕阳照耀着摇曳的人影，瘦弱的书生用肩膀撑着同伴，勉强支起对方的身子。
齐羽眼中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只看得到轮廓。她冷笑：“少贫嘴，想想你都说了些什么罢！”一用力，一脚踩空。
“你…腿不舒服吗？还是伤到哪里了？”
“”
肩上的人越来越沉重，不是错觉，看来齐羽真的没有力气了。
陈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她渗血的左肩，还要担心腰侧严重的贯穿伤。
真气没有起作用？还是要害的伤口一直没养好？
想着想着，一只手探了过去，轻轻点在了齐羽肩上：“我帮你解开，看看伤口？”
【糟糕，连感知的能力都失灵了。】
“不用。”齐羽抿起唇，假如真气还在，刚刚一扭手就能按倒她，可现在却连提前预判落点都做不到。
“你也不用那么在意男女授受不亲啊，我们可是夫妻……哎呦！”陈芊吃疼，夸张地收回手。
“哼，看来还是不够疼。”
“哪里不够疼了！”她重新撑起齐羽，担忧地问：“你怎么了，打人都有气无力的？”
手背那下虽然疼，可比起耍帅时肩上挨的那一下，真的轻多了。
齐羽她……恐怕伤得不轻。
没有等到回答，陈芊只好继续往前挪动，两个人的影子靠在一起，越拖越长。
……
太阳逐渐落山，陈芊终于支持不住了，咚地一下倒在树边。跌倒前还调整了一下位置，帮齐羽垫了一下，免得砸到伤口。
她趴在地上喘了会气，慢慢爬起来：“呼~好累啊……我去找点东西吃，你先歇会。”
齐羽抬起头，想看清她的背影，眼前却只有一片模糊的黑暗。
【这样下去，会慢慢看不见的。】
玉莲教的暗器淬了毒。
可恶，如果真气运转正常，毒性根本不会侵入身体……等等，真的是毒吗？那把暗器划过的是手臂，不是眼睛。
说不定是——疫病。
疫病！
久远的记忆猛然窜出脑海。
天灾后总有疫病，草原上也跑不过类似的恶疾。
曾经有一年，某个部族猎到了一只奇怪的田鼠，它长着肉质的角。
部族里的勇士分食了这只田鼠，然后恶疾就在族内肆虐……直到最后一个人死绝。
之所以没有传到外面，是听到风声的外族射手射杀了逃出的人。一把火烧掉了全部尸体。
是疫病吗？不知道，不太像，但是…有可能。
“陈谦。”
“嗯？点菜吗？点菜也没用，我可捉不到兔子~”
【想看清楚他的笑。】
压制住心中涌动的思绪，齐羽咽下喉中的血腥：“别回来了，自己走吧。”
模糊的影子不动了，旋即一点点接近，一片黑暗笼罩在她脸上。
“为什么赶我走？”
“你抓不到兔子。”
齐羽努力扬起脸，对准黑影的方向：“我现在顾不上你，别当我的负累。”
为什么要这么说？其实她也不明白。
还好……也不用明白。若是真气迟迟回不来，死也是迟早的事。
能多活一个也好。
“齐羽。”
“别废话，走吧。”
“这是几？”黑影已经贴在脸上，似有若无的气息拂过嘴唇：“这是几？”
“什么几……”
“你看不见了。”
“”
“你不是腿不好，你是看不到路啊！”陈芊的声音陡然上升：“你疯了吗？！啊？这个时候赶我走，等死吗！你以为你真气还好端端的屯着，准备biu死那些土匪啊？！”
这些苛责钉子一般打在身上，齐羽寒毛直竖：“那你呢，你又能做到什么？！”
“我——”
“省省吧，你一个人还能躲到树丛里面，扛着我就是一起死！”
肩上的喘气声越来越大，咚！树干晃了晃。
“嗷！”陈芊委屈地收回拳头：“你就在这坐着，等我回来。”
“别固执了，你自己走，遇到人再回来…救我。”
齐羽不甘不愿地服了软，听到踏踏地一阵跑动声。
跑了吗？
有点放松，又有点难受，只是一点而已。
她靠着树干盘起腿，慢慢条理气息。
有一部分经脉受到阻碍，伤口不光感染，还烂到了里面。
胃部发出响亮的抗议，她需要更多食物修补这具重伤的身体，可一连几天只吃了一点鱼……
不知过了多久，每当她试图聚起气流，总会在破损的地方散开。
力量一点点流逝，哪怕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嘴唇的干裂。
啪莎。
有人踩碎了身边的叶子，然后一枚滚圆的东西被塞到嘴里。
齐羽想吐出来，但是牙齿的动作更快，酸甜味在嘴里裂开，是某种好吃的浆果。
“你还回来？”
“不然呢，饿死你？”第二下就不那么温柔了，一小捧浆果争先恐后的涌入喉咙。
“你…谢谢，哪来的浆果？”齐羽颤了颤睫毛，彻底闭上眼。
算了，要是离了自己，陈谦也不安全。在彻底失明前还是继续护着他吧，毕竟他连兔子都捉不到。
若是还有以后，好歹教会他如何分辨野菜。
“水把灌木都冲了，我在退潮的地方捡的，还有鱼呢，等会烤给你吃。”
浆果里有一股血腥味，她们贴得那样近，能闻到手掌上的伤口。
看到她迟疑的表情，陈芊垂下手后退几步：“不脏，我用煮沸过的水冲过。”
难怪那么迟。
她咽下嘴里的浆果，什么都没说。
……
很快，黑暗完全笼罩下来，根本没办法赶路了。
寻找洞穴太过危险，陈芊在被风的地方点燃一堆火，至少能驱赶野兽。至于土匪——只能祈祷命好了。
经过之前的争吵，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反而得到了缓和。
至少齐羽愿意褪下衣袖，让陈芊用热水擦拭创面。
蘸水的布条轻轻离去，齐羽闭上眼睛调息：她早就习惯疼痛，而且这家伙的动作…比谁都小心。
长久的静坐后，真气似有若无地构建了一丝链接，缓慢修复经络。两处伤口还在腐烂，必须尽早找到大夫……
轻微的刺痛感让她猛地睁开眼睛，陈芊心虚地收回金针：“这根没钓过鱼！”
“你在做什么？”
“针灸！”
“你学过医？”
“和李大夫学过一点点。”陈芊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脑子里只有强记下来的《赤脚医生手册》和李清瑶那边的医书。
哎，李清瑶百试不爽的金针神迹果然是女主限定，其他人没法用。
想了想，她从衣兜里掏出早上采摘的艾叶：“艾草能止血杀菌，我给你擦一点？”
“你确定是艾草？”
齐羽怎么想怎么觉得可疑，这书生前二十年有采过药吗？
“没事，我过目不忘——”
没等说完，一股清凉潮湿的感觉敷到了伤口上，疼痛感顿时减弱。
齐羽奇道：“你随身带了膏药？”
“不，现做的。”陈芊一边嚼一边把叶沫吐到手心，顺手敷上去。
唾液也有杀菌的作用，应该没问题？不然黏不上去嘛。
“你还挺厉害。”
“过奖过奖~”
咔嚓。
有谁踩碎了叶子。
不是陈谦！齐羽握住刀柄，随时准备跃起。
陈芊紧张地挡在她面前，看向森林深处：特意选了偏僻点的地方，又遇到土匪了？！
片刻后，一位身高体壮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他披着一块鲜艳的花布，人却长得星眉剑目，十足一张憨直好人脸。
但是这位仁兄背着一把长刀，砍人头肯定很利落。
呼吸之间，陈芊脑中迅速闪过各种应对方法，迅速挂上温和的笑容。
她双手抱拳，热情一礼：“这位兄台，在下陈谦，敢问高姓大名？”
那人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片刻后后退半步，认认真真地回礼：“鄙人石守成，迷路到此，多有打扰。”
石守成…石守成！
电光闪过，陈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切：这可是原著里有名有姓的人物。
他在中后期才出场，为母报仇犯了罪，被关在凉州监狱里。后来大长公主身死，北蛮寇边，监狱里的犯人全被编入军队。
男主慧眼识英雄，发现这位石守成用兵如神，有种诡异的直觉，尤其擅长带领突击队直取敌酋，立刻予以重用。
然后——石守成死在了最后一战。因为后面就是大结局，所以她还记得。
有原作背书，陈芊顿时放下一半心：“守成兄弟要去哪里？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我在找小河村。”守成虽然担忧，还是摇了摇头：“村落太小，您应该没听说过，说来惭愧，我离家太久，连村口的树林都找不到了。”
没想到陈芊凝起眉毛，真的思索起来：“小河村…是东边的小河村还是河西边的桃花河小河村？”
“我家附近没有桃花河，应该是东边的，您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陈芊微微一笑，冲他伸出手：“有纸笔吗？”
“有。”
石守成有点好奇面前的书生能做到什么，从包袱里取出了写信用的纸和笔。
黯淡的火光撒在纸上，书生执笔的那一刻谁也不会在意衣服上狼狈的污渍。
刷刷几声，墨迹勾勒出浅淡的轮廓。
陈芊毫不迟疑地画圈画点，片刻后一吹纸张，一份拥有方向标识的简易地图就画完了。
凉州城的吏目经常招读书人帮忙抄书、补画，而她，过目不忘。
“多谢!不打扰二位，我这就离开。”石守成激动地接过地图。背靠大树的齐羽也慢慢收回惊诧的目光：和陈谦相处的越是久，越是能发现新的东西。
“诶，等一等，等一等~”陈芊笑眯眯地拦住他：“这位壮士，我和我娘子也想去小河村，那儿离这不远，想借贵地休息一下。”
石守成看了一眼齐羽，了然地点头：“当然，需不需要我帮把手？”
“啊，要的，正好刚刚那条路上有个不错的东西——”
什么东西？齐羽和石守成都没反应过来。
……
第二天清晨，一辆板车当啷当啷地翻过山丘，向着小河村驶去。
上面躺着一位面目严肃的女郎。
一层芦草铺在她身上，那是青衣书生殷切的体贴。
认识陈谦越久，就会——越火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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