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夜战夜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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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再长也有过去的那一刻，天终究是要亮起的-----

        今天会是所有人都很忙的一天---

        一早，应无求走进衙门就看到了离歌笑一身青衫站在院子里，脸色平静，只是脸颊两侧稍稍有些泛灰，他躬身行礼，轻声说道：“哥哥。”

        离歌笑看着他，用貌若潘安来形容应无求一点都不过分，他和贺小梅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虽然他们的境遇有着天壤之别。

        应无求迟疑了片刻，见离歌笑仍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心里有些忐忑，低声重复道：“哥哥，你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

        离歌笑脸色温和，这才回答道：“你不记得了？，十五年前的今天我带你入的北镇抚司。”

        应无求笑笑，低声回道：“若非大哥相救，当年应无求早就死在抄家之时。”

        十五年---十五年如转瞬----

        应无求原来并不叫应无求，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卢嘉祈，他有一个很完美的身世，他的父亲是当时的工部尚书卢林天，官拜正二品。

        但是就在十五年前，嘉靖十六年，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黄河大泛滥，河南河北哀鸿片野，据说浮尸二十余里，于是嘉靖彻底怒了，年年拨款修葺河堤，如今一点进步都没有，第一个逃不掉的当然就是工部，而作为工部的领导卢林天更是首当其冲。嘉靖第一个谕令是将卢林天拉出去砍了，砍了不仅不解气，而且越想越气，于是连夜派锦衣卫上卢家将卢府上下几百口全部杀了。其实这件事不能完全怪卢林天，修不了河堤，关键是没钱。但皇帝早就拨了款，为什么仍然没钱？原因更简单，因为钱都被严嵩捞走了，没钱怎么修河堤，只能马马虎虎修，于是终于黄河泛滥了，卢林天即不敢得罪严嵩，也没办法阻止黄河不泛滥，于是他就死了。

        那一年，离歌笑还只是任锦衣卫千户，他领命去卢府杀人，命令是全杀，一个不留，但当他在水缸里找到了吓得缩成一团的陆嘉祈时，他浑身颤抖的看着离歌笑，没有眼泪，只有愤怒。虽然在发抖，但离歌笑仍看出他眼里的火焰。

        “想杀就杀----”这是陆嘉祈唯一的一句话。

        那一年离歌笑还知道怎么笑，他只说了一句，就说服了这个孩子，“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报仇。”

        离歌笑随便找了个尸体顶替了陆嘉祈，他牵着这个孩子的手走进北镇抚司的衙门，同贺小梅一样，他也给了这个孩子一个名字，“应无求---”希望他应天命，将来可以无所求。

        应无求那一年十岁----

        离歌笑拍拍身上的灰，说道：“无求，跟我去徐府-----”

        对于离歌笑的要求，柴胡有时会反抗，贺小梅有时会腹诽，只有应无求，从来没有二话。

        “是，哥哥”

        徐府，离歌笑再次见到了徐阶，他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徐阶，徐阶并没有阻止他，只是给了他一些忠告，这件事有着很大的风险，若是不仔细，很有可能会累及自己。

        离歌笑是这样答复徐阶的，现在这条路，要么就不要开始，一旦开始了，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绝对没有中场休息，绝对没有投降，没有认输，因为没有人会接受你的投降或者认输。而这条路从他杀了杨继盛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启程了，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其实，这条路并不是从杨继盛死的那一刻启程的，从荆疾死的那天开始，离歌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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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时三刻，喇叭声四起，夹杂的还有鞭炮声，欢呼声，目标只有一个，“红楼”

        严世蕃行动果然迅速，午时刚过，十八担聘礼浩浩荡荡抬进了红楼，每个红箱子上都贴着一个“囍”字，映衬的整个小楼里都红澄澄的。

        一整个下午，秋娘都坐在房间的镜子前，细细的贴着红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已经快要认不出自己来了，这个浓妆艳丽的女子真的是十年前那个小小的陪嫁丫鬟吗？

        这双眼睛染上的风尘，还能如以往一样清澈吗？

        她转身站起，定定的看着红色褥子上的吉服，红的刺眼。她怔怔看了很久，忽的用力翻开床上厚厚的褥子，扯出垫在最底下的一件衣服，在这通红的房间里，手上这一身白色的丧服显得尤为刺眼。

        秋娘细细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这是当年为荆疾，荆如忆发丧那天她穿的丧服，她一直还留着，五年过去了，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那一天却清晰的如同昨天。

        秋娘坐在床边，痴痴的看着手中白色的孝服，她可以感觉到这次进了严府肯定出不来了。

        她慢慢褪下长裙，换上白色的孝服，从抽屉中取出一把小刀别在腰间，又在白色孝服外套上红色的吉服，对着镜子，她看到了一个艳丽无双的风尘女子，而她知道自己仍然停在那个白天，那个陪着小姐嫁入离府的那天，艳阳下，她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男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比起荆家的养育之恩，这些根本算不上什么，一日为荆家仆，一生为荆家人，嫁给了害死荆家的严世蕃，不管真假，她都不可能再活下去了，今夜若是离歌笑失败了，就由她来完成吧，若是都失败了，死了，也算对得起荆家满门的在天之灵。

        好了，现在把感情埋在心里，带到地下去，下辈子再遇见他的时候，勇敢的告诉他-----

        最后，再唱首曲子吧，天就快黑了，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

        抱琵琶声声弹咫尺却隔天涯

        空回首一场盛世繁华如昙花

        花前月下化漫天黄沙

        岁月沧桑江山依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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