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遇险清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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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娘解脱了，离歌笑的生活还在继续-------

        死的人终究是死了，但活着的人还活着--------

        一层秋雨一层凉，到了第二天，厚厚云层遮住了太阳，整个京城都透着寒意，离歌笑将秋娘葬在荆如忆的身边，萧瑟的秋天，梅林深处的坟头上孤零零的飘着几片落叶。

        秋娘的一生都是为了荆家，如今让她葬在荆如忆的坟边，若地下有知，秋娘也该瞑目了。

        秋娘的气节不是她一个人的，是整个荆家的，从荆疾，荆如忆到如今的秋娘，他们或许不那么聪明，或许不那么勇敢，但他们都有一样相同的品质，那就是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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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侍郎府家丁送来书信，“三日后未时，清河口，务必只身前往。”

        离歌笑没有时间伤心，因为眼前的局势越发的变幻莫测，燕三娘和柴家两个姐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从北京城消失了，无论派出多少缇骑去找，都渺无音讯。

        如果是普通人家那很正常，但他们不同，他们是锦衣卫，这就非常不寻常了-----

        整个京城在他眼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他的确可以不顾燕三娘和柴家两姐妹的死活，上书皇上弹劾严世蕃，但他做不到，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看到杨继盛死之前的表情，他留给自己的遗愿。

        所以，离歌笑坐在北镇抚司的衙门里，喝完了一壶又一壶的竹叶青，现在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条路-----明日---清河口----只身前往------

        离歌笑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找来了柴胡，贺小梅，应无求三人，离歌笑看着他们三个，想了很久才说道：“明天，清河口，我会一个人去，你们三个留在北镇抚司，不许轻举妄动。”

        “歌哥，你不能一个人，太危险了----”第一个反对的就是贺小梅，他坚决不同意。

        “大哥，俺一定得去，俺两个闺女还在他们手里，让俺去。”第二个反对的是柴胡，他吵着要去。

        “哥哥，这太危险了，不如另想对策，从长计议。”第三个反对的是应无求，他坚决不赞成。

        离歌笑看着他们，烈酒入喉，淡淡说道：“别多话，我还没说完----”

        过了一会，三人才陆续安静下来，离歌笑接着吩咐道：“小梅，明天我出发之后，你一早将这封奏疏送去徐大人府上，一路千万小心。”

        说完离歌笑从怀里取出一叠文书交在贺小梅的手上，又吩咐了一遍，“事关重大，千万小心，听到没有？”

        贺小梅正色，低声答道：“是，小梅不敢。”

        接着离歌笑看着柴胡，说道：“老柴，明天你留在府里，负责管理缇骑，我一定将你两个闺女带回来。”

        柴胡有些惊讶，回道：“缇骑一直是无求负责的，怎么给我了，那校练怎么办？”

        离歌笑淡然说道：“校练明天停一天，无求有更重要的任务----”

        最后离歌笑看着应无求，过了很久才说道：“无求，你虽然年纪最小，做事却是最稳妥，明天我去了之后，我让你暂代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你可愿意？”

        听完这句，三人均脸色一变，跪下说道：“大人，千万不可轻易冒险。”

        离歌笑浅浅笑道：“只是暂代几天，我怕事情没那么好解决，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应无求更是脸色惨白，低声说道：“哥哥，无求年幼，岂敢暂代指挥使一职。”

        离歌笑拍拍他的肩，和声安慰道：“无求，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这些年你一直勤于练功读书，做事又稳当细致，况且只要替我料理一两日即可。”

        “是，大人”应无求听完这席话，这才低声应道。

        安排好这一切，离歌笑才淡淡说道：“好了，明日记得各司其职。”

        三人起身告辞，正准备离开书房，离歌笑突然开口说道：“小梅，你留一下，明日你去徐府，我有几句话想你传给徐大人。”

        贺小梅点头应道：“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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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离歌笑就只身骑着赤风出了北镇抚司，没有通知任何人-----

        京郊诏狱，清晨雾色蒙蒙，贺小梅对着院子的老杨树大大的伸了个懒腰，他深刻的觉得自己还没有睡够。

        “来人----”贺小梅懒懒的说道，“备马，我要去徐府-----”

        “大人，要不要带几个人？”李二应声出现在院子门口，一脸担心的问道，“您一个人去小的觉得还是不妥。”

        贺小梅斜眼看着他，慵懒的说道：“爷的功夫还需要你废话，赶紧的去把旋风带出来，徐府近的很，我去去就回来。”

        李二摇摇头离开了，不久就给贺小梅拉来了旋风，贺小梅已经换上官服，头戴盔帽，腕上绕着绷带，神情轻松，拍拍旋风的背，轻轻说道：“还是我家旋风最靠得住。”

        李二只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没来由，但一想贺小梅常常说些很没头没脑的话，也就不觉得奇怪了，他还是重复叮嘱了一遍：“大人，千万要小心-----”

        贺小梅急急的挥挥手，说道：“走开，少罗嗦。”

        李二也懒得多废话了，贺小梅骑上马，很快就出了诏狱。

        出了诏狱，贺小梅跑了不久，就来到出入这里的必经之路–树林，和往日一样这里静的很，秋日的落叶撒了一地。他忽然拉住旋风，看着地上弯弯曲曲的小路，停了半晌，虽然那一夜他不在这里，但他可以想象杨继盛死的那晚，这里的惨烈。这个世界就是那么残酷，无论谁死了，日子都会照旧继续下去，无论你怎么努力，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贺小梅很是伤感了一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轻轻踢了踢马腹，旋风长嘶一声往前飞奔而去。

        树林虽然不大，但也不小，顺着路跑了一会，小路越行越窄，突然贺小梅猛的拉住马，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往前冲了一下，胸口不自觉的重重撞在马鞍上，贺小梅忍不住暗暗骂了几句，赶紧收神，静静的看着前方。

        落叶一片一片掉在地上，整条路已经铺成一片金色------

        在树林的尽头缓缓走出一匹黑马，通体漆黑，贺小梅第一眼就认出了这匹马–黑风，这是应无求的坐骑。他看着马上的应无求，不觉又深深的叹了口气。

        应无求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这是条很小的路，只够的上一人一骑单行，他的身后跟着十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现在就算用挤也能挤死贺小梅。更何况，应无求自视很高，他觉得哪怕是单打独斗，贺小梅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不管是不是事实，现在就姑且认为是事实吧，贺小梅的功夫不及应无求，那就更别提应无求加上十几个黑衣人了。

        贺小梅可能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慵懒的神情忽然变的很哀伤，他看着应无求越走越近，过了半晌才问道：“无求，你现在已是代指挥使，到这里来做什么？”

        应无求脸色煞青，看着贺小梅，慢慢说道：“小梅，只要你把奏疏留下，我就放你走。”

        贺小梅深深的看着应无求，眼神复杂，他过了一会才说道：“无求，为什么？”

        应无求的眼神也有些伤痛，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你也知道我全家都在锦衣卫抄家中丧生，哥哥曾和我说，若是要报仇就要活下去，我活下来了，就必须报仇。”

        贺小梅似乎能够理解他的说法，“但是歌哥救了你，若是没有歌哥，你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应无求没有回答这句话，过了一会，说道：“把奏疏留下来，我放你走，再也别回北镇抚司了，离开京城。”

        贺小梅的拇指轻轻的摩挲着缰绳，淡淡说道：“无求，你也知道，除了北镇抚司我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去，除了歌哥，我没有任何亲人。”

        “会有的，你会遇到别的人，那些人也会变成你的亲人----”

        贺小梅叹了口气，深深的看着应无求，说道：“衙门里，只有我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十几年同生共死，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今天，你记得吗，在湖广平乱的时候，几万流民围着我们，断粮断水三天三夜，我们都没有放弃过，我以为我们一辈子都会是兄弟。”

        应无求也有些难过，神色黯淡的看着贺小梅，说道：“如果真的死在湖广倒好了，可惜没有，活着就是要报仇，小梅我们还能是兄弟，只要你留下奏疏，我就放你走。”

        贺小梅有些惊讶的抬眼看着应无求，问道：“你若是要报仇杀了我们就是了，你怎么能和严嵩混为一党。”

        应无求眼神里哀伤的神情消失了，他想了很久才说道：“杀我全家的并不只是离歌笑，下旨的是嘉靖皇帝，只有严世蕃帮的了我。”

        “你，你疯了---你还想犯上作乱？”贺小梅看着应无求，觉得自己看着的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

        听见这句话，应无求忽然清醒了一样，喝道：“别废话了，贺小梅，留下奏疏，离歌笑独自去了清河口，必死无疑，这次你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没人救的了你。”

        “无求，小梅最后求你一次，收手吧，歌哥自小待你如亲兄弟，将你养大，可谓是恩重如山，当年抄你家，也并非歌哥本意，他一直很愧疚，所以我们几个中间，他待你最为亲厚，小时候我们贪玩挨罚，歌哥总是借口你小放过你，你忘了吗，无求，你真的都忘了吗？”

        应无求脸色一震，冷冷说道：“是离歌笑告诉我，活下来才能报仇，如今我活下来了，我唯一的路就是报仇。”

        听完这句话，贺小梅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本凝重的表情忽然放松了下来，俊秀的脸上露出一抹很奇特的笑容，他淡淡说道：“唉，无求，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也不多废话了，我也想给你奏疏，可惜你说的奏疏，我也没有。”

        应无求扬扬眉毛，冷冷说道：“贺小梅，别废话了，不想活了就别交出奏疏----”

        “都和你说没有什么奏疏了，歌哥昨天把我留下来，就是让我在树林深处等你，他说你一定会来，当时我还不信，但歌哥说秋娘一死，他就知道你出事了。”

        应无求脸色由青转白，冷冷说道：“什么？”

        贺小梅摇摇头，低声说道：“而且，我刚刚忘了提，等你的还不止我一个-----”

        应无求有些不耐烦了，拔出腰间长刀，冷冷说道：“好了，别废话了，贺小梅，不留下奏疏，那你就和奏疏一起去吧。”

        贺小梅叹声说道：“唉，歌哥知道我功夫不是很好，所以还找了几个人来帮我。”

        废话说完了，那就开打吧----

        话音刚落，贺小梅从怀里取出锦衣卫的通信火药，猛的往天上一扔，火光四射。应无求神情紧张，抬头看着天空四射的光芒。

        应无求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坑里，这里是条小路，边上是茂密的树林，绝对的易攻难守，离歌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来不及他多想，两侧的树林中奔出几十匹赤色骏马，每匹马上都坐着一个红衣缇骑，手上拿的还不是长刀，而是大明火铳，一个个冷眼看着应无求，就像看着砧板上的肉。

        贺小梅继续叹气说道；“歌哥昨夜已经安排好了神机骑兵夜伏在这里等着你，等了一晚上，他们一定很怒。”

        神机缇骑是红衣缇骑中最厉害的一支队伍，别人用刀他们用枪，火药威力十足，凡到之处血流成河，但是因为成本非常高，所以所有的神机缇骑都驻守京师，总共也只有五十多人。

        应无求当然也知道神机兵的厉害，扯着缰绳往后退了几步，可惜这是一条很窄的路，绝不是你想逃就能逃的，但对于冲锋，这里的地形却是非常有利，一片混乱中，蒙面黑衣人已经七倒八歪，应无求也在迎战中负伤而逃，索性他的坐骑很快，加之功夫卓绝，负伤之后带队冲出重围，其余黑衣人全部阵亡。

        神机缇骑带头的校尉提着火铳，刚想急追应无求，却被贺小梅拦住了，冷冷说道：“先别管他了，先去接应离大人要紧。”

        “贺公子，你过来看一下----”

        贺小梅皱眉问道：“怎么了？”

        校尉站在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尸体边，扯下蒙面黑布，说道：“这些人的样子很像鞑靼人-----”

        “什么？”贺小梅忽然猛地想起之前在西山别院得到的那个玉佩，惊觉此事一定非同小可，京师重地竟然出现了鞑靼人的护军。他急急说道：“先去增援离大人，其余晚点回衙门再议。”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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