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娘们唧唧”的顾祁铭脸阴沉了一下午，那架势，弄得喝了他一小盒牛奶的郑淼活像是睡了一晚他媳妇一样。
郑淼用手肘顶了顶同桌，小声逼逼道：“铭哥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向隋瞥了眼后桌，顾祁铭的桌面干干净净，正低着头在课桌下面玩手机，午休时那盒被郑淼喝光了的牛奶早已被扔进了教室角落的垃圾桶。
目光停在江遥身上大约有两三秒，接着他回头看向郑淼时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江遥垂下眼睫，手里握着的笔在试卷上写写划划，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他其实不太想和顾祁铭这类的学生有过多牵扯和接触，打个比方，他们俩的区别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即便做了同桌，平行线也不会改变原来的方向而相交。
但高三才转学的学生少之又少，班级人数几乎已经饱和，三班的课桌是由两个单人桌拼在一起凑成的，江遥转进来的档口也只有顾祁铭边上的位子空着。
班主任周雄带有歉意的和他说起座位情况时他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所以他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会说话就不说，封闭自己比融入新的环境做起来更加容易，可到头还是被人恶意地盯上。
人是群居动物，孤僻的人往往被当成异类，而混迹在正常人之间的“异类”又尤为突出，很不巧，江遥两点都占了。
大家会因为他优越的外貌产生兴趣，时间一长，同样会因为他的孤僻、不说话而失去兴趣，严重些的会自然而然地作出孤立的举动。
就好比以杨凯为首的那帮混子，江遥在开学的第一次小测中得了班里的高分，等老师走后阴阳怪气的和周围人感叹哑巴竟然还会考试，他还以为对方的脑子和嘴巴一样有什么问题。
倒数第二节是没主课老师争抢的体育课，六中的体育课管理较松，一般体育老师布置完了任务就让学生差不多自由分组活动。
江遥太特殊了，以至于他在这个环节几乎是落单的存在。
队列里的人在老师说了解散后四处散开，郑淼用眼神指使向隋去拿篮球，自个儿挤到顾祁铭身边，试探般地问：“铭哥，打不打篮球？五班的程浩和子菅把数学课翘了，说是等我们打球。”
顾祁铭没应，他的视线从刚才起就越过身前叽叽歪歪的郑淼看向不远处的几人，后者声音渐小，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被杨凯和那几个吊儿郎当的同班混子围住的赫然是江遥。
“我去，他们有病吧。”郑淼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撞见那群傻|逼欺负转校生，“这个月第几次了，不过要我说你这个同桌也有点奇怪，不会说话不应该去那个什么国家特殊的……聋哑学校，是这个名对吧？”
郑淼没注意顾祁铭在他提到那个学校后露出不耐的神色，继续道：“就算不去特殊学校也不该进六中啊，他成绩又不差，六中里都是些什么人就算他不清楚，难道他家里人也不清楚吗？”
一个乖巧漂亮成绩好，却又有身体有缺陷的人进来，摆明了会成为被欺负的存在。
“郑淼。”顾祁铭声音淡淡，让人听不出他言语里所含的情绪，“脑子不好你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啊，什么？”
郑淼没反应过来。
“不是天生不会说话。”
顾祁铭说完后顿了两秒，仿佛回想起那天被周雄领进班级的瘦弱少年。对方沉默地站在讲台边，任全班打量，那些探究的、好奇的以及异样嘲讽的眼光统统落在少年身上。
早自习破天荒没睡的他意外得到了一个小同桌，两人隔着几米远的距离视线相撞。
“周雄带他进来那天有说过，是失语症，不会说话不代表他不是正常人。”
顾祁铭没想多解释，止住了话头，转而扯到其它事上，“他如果不是正常人，那成绩连他分数一半都没的你是什么？”
“……我靠。”郑淼瞪大眼睛，“不是吧哥，不带你这样人身攻击的。”
下一刻他恍然明白了什么，急忙解释：“我刚才也就随口一说，没说他人不正常的意思。”
操场边缘的绿化带前，杨凯带着两三个男生围住江遥，看那样子就是有备而来。
“瞧瞧我们哑巴同学这是要去哪儿，体育课不在操场，怎么还往教学楼走？”
江遥被迫停下，若是仔细看，能发觉他身体隐隐在颤，江遥的身高偏矮，在一群一米
八以上的男生中格外显矮小，害怕成了条件反射，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听说你前两年在二中的时候还不是哑巴？”
江遥转学前在二中的事不难打听，杨凯在省里几所高中都有一两位朋友，稍稍一问就能了解大致原因。
话音刚落的瞬间，隐忍许久的江遥蓦地抬起头，微湿的眼睑泛红，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冒犯到了，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怒意。
旁边有男生起哄：“杨哥，你怎么专戳人痛处，还能好好聊天吗？”
“我这是关心同班同学家庭状况，周老师不是也说要让我们多多照顾新同学么，我这也得了解具体情况才能‘好好’照顾江遥啊。”
杨凯故意在后两个字上加重读音，看着江遥脸上微妙神情的变化，他靠近对方耳侧，嗤道：“你读二中那会儿有个弟弟？后来呢，是不是车祸的时候当场死了？”
杨凯这番话犹如一块砖砸进了池塘，水花四溅，搅得江遥的心无法再继续平静。
身体颤抖得更明显，江遥紧咬着下唇，殷红的眼狠狠看向对方。
“怎么？被我说中了？因为死在你面前导致你过度自责变得不会说话？”
“………”
两年来江遥极力埋藏的伤疤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明晃晃又恶狠狠地撕开，结了痂的口子渗出鲜红的血液。
杨凯说得大部分是事实，但他只说对了一半。
江遥不知哪来的勇气，发疯般地冲到杨凯面前，攥了许久的拳头直朝人脸上抡。
杨凯措手不及，硬生生地承受了一拳，甚至连周围几个男生都没及时拦住江遥。
毕竟江遥脾气软，闷声不坑地任人欺负，谁能想到他真敢和杨凯动手。
“我操，你他妈！”
在自己兄弟面前被驳了面子，杨凯咬住后槽牙，涨红了脸，扯过江遥的领子，按住人就要往死里揍。
下一秒，从他身后伸出一只手，紧而有力地握住了他正扬起的手腕，杨凯骂骂咧咧道：“操，谁拦我？我他妈揍得你妈都不认识！”
四周安静的出奇。
顾祁铭收紧了握住杨凯的那只手，任凭后者怎么挣脱都纹丝不动，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我今天就拦你了，你说要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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