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再叫一遍他的名字
江遥睡了快三个半钟头，卧室内的光线似乎比睡之前更暗了些，迷迷糊糊地从床上坐起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看着陌生的环境和陈设，呆呆愣愣地放空了几秒才会想起来这是顾祁铭家。
江遥揉着朦胧的睡眼，拿起床角的衣服开始换。
下楼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架起了煮火锅用的锅子，一共两个锅。
“醒了？”顾祁铭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盘洗好的蔬菜。
江遥反应慢了半拍，点点头，过去想要帮他一起端。
“不用帮忙，你去坐着吧。”
顾祁铭侧了下身，眼睛瞥见对方脸上睡出的印子，打趣道：“都五点多了，我的床就让你睡得那么熟？”
“………”
江遥不好意思承认，但的确是舒服的。
睡得沉不沉又不是他自己能控制，这会儿被顾祁铭逗弄般的话搞得脸又红了。
顾祁铭看着江遥，心想：小孩儿脸皮真薄。
餐桌上已经放了几大盘肥牛、羊肉卷和牛舌等等，四个位子前配好了碗筷，江遥第一个落座。
两个锅里的汤底已煮得沸腾，“咕嘟咕嘟”冒着声音，顾祁铭把几种调料推到他面前，让他自己调。
“饿死我了，铭哥，锅煮开了吗？”郑淼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哈欠连天。
厨房里的向隋也端出最后两盘菜。
锅里煮熟的配菜漂浮在上面，郑淼边嚷嚷着边坐下，在锅里烫了一筷子羊肉，滚了一圈调料吃得斯哈斯哈直喘气，随后拿起一听开了的啤酒，连灌好几口。
“好爽！”
江遥嗦着筷子尖，满脸好奇地看着对方。
顾祁铭看出他的跃跃欲试，“看什么，你也想喝？”
没喝过不代表不能喝，江遥想尝试，满脸期待地看着顾祁铭，朝他点头。
“我说铭哥，人家江遥想吃什么你都要管，你是他监护人吗？”
郑淼大无语，亲自给江遥烫了牛肉，哥俩好似的向江遥极力推崇：“成年人喝什么果汁，就应该喝啤酒！来，使劲儿造！”
江遥接过对方递来的啤酒，微眯着眼睛扬起唇畔，顾祁铭动作自然地替拉开易拉罐的拉环：“你先喝一口尝尝，不想喝我就给你拿果汁。”
啤酒是冷藏过的，冰凉带汽的液体划过舌尖，渗入喉腔，酒花在唇齿间慢慢隐没，江遥确实喝不惯这股味道，秀气的眉稍稍蹙起。
“难喝就吐了吧。”顾祁铭道。
江遥摇头，把嘴里的啤酒咽了下去，张嘴向对方示意自己喝了。
“………”
顾祁铭有被小孩儿可爱到，失笑：“你真是……”
向隋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两人好一会儿，突然问：“说起来，江遥你今年多大了？”
江遥眨巴眨巴眼睛，用手比了个数字。
“什么！你竟然成年了！”
郑淼惊讶，满打满算他还差两个月成年，没想到江遥竟然比他大。
“你自己就是个未成年，还好意思说别人。”顾祁铭抱胸靠着椅背，很不给面子的拆他台。
“成年好啊，成年了，对于某些事自己就有判断能力，不会被构成误导。”向隋不经意地勾了勾唇角，看似对着江遥，实则故意讲给顾祁铭听。
江遥不明所以，也没在意对方的话，和郑淼边烫东西边吃火锅。
唯独懂他意思的顾祁铭眉宇间染上一丝不悦，瞳色瞬间冷凝，“向隋，你话多了。”
后者耸了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那你就当我醉了，乱说话。”
统共桌上就放了六听啤酒，郑淼、向隋和顾祁铭每人开了一听，能喝醉真的见鬼了。
一顿火锅吃了两个多钟头，两个锅里的物料几乎见底。
四人不知什么时候转战到了客厅，茶几上东倒西歪着数十个喝空了的啤酒罐，郑淼两颊绯红，趴在地毯上昏昏欲睡，时不时嘟囔着喊热。
向隋朝顾祁铭点头打了招呼，一手揽住对方的腰，一手扶住他胳膊，把人带进了客房。
两人一走，客厅顿时安静下来。
比起郑淼，江遥的状况似乎也好不到哪儿去。
顾祁铭伸手捏了捏另一个小酒鬼的脸颊肉，“不会喝还喝了两听，难受吗？”
他还从没见过有人
喝啤酒喝上头的，明明不喜欢，喝不惯，还偏要像他们一样喝啤酒。
可此时他并不知道，江遥是想更融入他们，不想扫郑淼的兴致，才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地喝。
醉酒的江遥反应比平常都要慢半拍，顶着热气腾腾的脸，那双鹿眼里水光潋滟，不知到底是醉的还是热的。
他晃了晃脑袋，许是想看清眼前顾祁铭的脸。
江遥直到现在整个人都处在兴奋中，那些阴沉噩梦般的事仿佛在这一刻被他全然抛之脑后。
唯一记住的，是带他走出黑暗的人。
而现在，他的“光”说话了。
“盯着我看什么？”
顾祁铭撑着下巴，慢条斯理地剥了颗糖含进嘴里，迎着对方的目光。
少年清晰帅气的脸映入眼帘。
周围流逝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眼前的顾祁铭和学校里的那个看似冷酷，外人难以接近的同桌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江遥攥紧了双手，指甲在手心里刻出深深的月牙形状，这一瞬，内心骤然滋生出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想叫对方的名字，想像正常人一样和他交流，想一直和他做朋友，可反复几次始终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可他越急，想说话的冲动就越强烈。
直到——
顾祁铭咬碎了嘴里为去味吃的水果糖，恍惚间听见了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三个字。
视线撞进小孩儿那双明亮带有水汽的眼睛，顾祁铭讶异地开口：“你说话了？”
两人距离忽地拉近，顾祁铭双手撑在江遥身体两侧，一丝很浅淡的甜味钻进江遥的鼻子里，江遥甚至分心去辨识，是甜橙的味道。
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酥酥麻麻的电流顺着耳蜗流到血液里。
似诱哄：“江遥，你再叫一遍。”
小巧的喉结轻微滑动，江遥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宛如受蛊惑一般，他慢慢吐出三个字。
少年嗓音生涩：
“顾…顾祁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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