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乖，不哭了
为什么江遥会突然说话，为什么对方开口第一句叫的是他的名字。
一时间脑子里涌现出许多的问题，但顾祁铭根本来不及去思考那些问题的原因，因为江遥在说出那个名字后就变得异常兴奋和激动。
小同桌那张带有醉意的脸染上异样的色彩，可除了那三个字之外江遥却再也说不出其它的话。
“顾…顾祁…铭…”
……
“顾祁铭！”
仿佛是在反复确认自己能发出声音，江遥不停重复地叫着眼前少年的名字。
从刚开始的小心翼翼，到逐渐拔高的音量，颇有种得不到对方回应就一直叫下去的架势。
顾祁铭没料到喝醉后的江遥会这么较真，就好像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儿会缠着大人讨要，直到达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当江遥再一次喊出那个名字时，他给予了回应——
“恩，我在。”
得到糖果的小孩儿终于肯消停，朝对方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浅浅的梨涡绽放在嘴角两边，惹得人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顾祁铭深深按耐住了那股冲动。
眼底的眸光渐深，他想，如果每个人都有各自特定的颜色，那江遥的颜色必定是纯洁无暇的白。
有一点向隋说得没错，有的人天生就不属于黑暗，江遥那么好那么乖那么单纯，怎么也不可能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
顾祁铭没有理由拉住江遥，和对方一起沉没于黑暗，可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
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关注江遥的呢？
追溯到两人的最初，对方转来的前三周里顾祁铭和江遥并无实质性│交集，连打招呼的次数都微乎其微。
江遥不会说话，孤僻，独来独往，他隐隐能感觉到新来的小同学怕自己，甚至杨凯那帮人的小动作和恶劣的玩笑他全看在眼里。
他们之间的界限从开始就划得清清楚楚。
而打破那条平衡界限的契机则是那个普通的中午，被桌椅碰撞的动静从睡梦中吵醒的顾祁铭破天荒地管了闲事帮江遥解围。
要说他良心发现也好，还是受到那张布满泪水的漂亮脸蛋蛊惑也罢。
但最终选择主动靠近的人是江遥，不是他。
漂亮的少年更容易让人自然而然地产生好感。
那天对方推来的一小盒牛奶宛如是连接他们俩之间的桥梁，即便最终进了别人的肚子。
江遥秀气漂亮的脸近在咫尺，顾祁铭蓦地一阵喉咙发紧，就在他堪堪做出下一步动作时，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顾祁铭如梦惊醒。
胸腔内那颗鼓动强烈的心脏不假，恰恰证明了江遥对于他来说到底是与别人不一样的存在。
电话是姚楠打来的，在江遥迷迷糊糊接通的瞬间，听筒里就传来了女人质问般的怒吼，明明没开免提，离江遥不远的顾祁铭却听得一清二楚。
姚楠根本没想从江遥这里得到回应，那些谩骂和愤怒尽数通过电话传递给了手机的主人。
什么样的母亲会这样骂自己的儿子，甚至还用自身的生命来作威胁。
江遥那张因醉酒泛红的脸瞬间褪成了惨白。
小孩儿神情上的变化被他收进眼底，顾祁铭抽走江遥手里握着的手机，放到耳边。
“喂，阿姨你好，我是江遥的同学。”
电话另一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顾祁铭耐心地等对方的回复，不曾想，回应他的是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什么江遥？哪里来的江遥？他早就死了！你让姚子阳………”
声音戛然而止。
顾祁铭被突然发力的江遥猛地一扑，反应不及的他后背砸在冰冷的瓷砖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嘶……”
罪魁祸首仍维持着刚才夺过手机的姿势，紧咬着唇不声不响，而屏幕里的通话早被挂断。
“江遥？”顾祁铭试探着开口叫他。
身上的小孩儿明显在发颤，他慢慢撑起上半身，想说什么，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满含水汽的眼。
可怜可爱，招人疼惜。
顾祁铭心里翻腾着无数的念头，甚至有那么一刹那认为江遥和他是同类。
微弱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客厅被无限放大。
顾祁铭沉默许久后轻叹，用指腹擦去江遥脸颊上的泪痕
，伸手搂住了江遥的肩，轻轻拍着小孩儿的后背，低声安慰：“乖，不哭了。”
——
江遥睁开眼，宿醉带来的头晕和恶心感还残留在每一根神经里，卧室内的阳光映得他眼睛刺痛，闭了闭眼，江遥揉着太阳穴坐起来。
思绪渐渐回笼，醉酒后的那些片段一幕幕地回放在他脑海里。
江遥起身的动作一顿。
糟了。
昨晚姚楠打过他的电话，他最后也没有按时回家……
卧室仍旧是顾祁铭的卧室，并且他还睡了一晚顾祁铭的床……
“醒了？”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江遥的回忆，他猛然回过神，愣愣地看向来声音来源处。
“头痛吗？”顾祁铭原本坐在窗户边上的沙发里玩着手机，听见床上的动静后抬头望过去，“现在才八点多，你可以多睡会儿，郑淼他们没到中午不会起来。”
江遥闻言，缩了缩被子底下的腿，他想早点回去。
光滑细腻的皮肤在质地柔软的床单布料上蹭了蹭，江遥意识到自己腿正光着，又不好意思在顾祁铭面前下床，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后者很有眼色地起身，“衣服放在床头柜上，如果你起来后要是想回去，我送你。”
江遥洗漱完毕，离开前还是拒绝了顾祁铭送他回家的提议，出于私心，他不想让顾祁铭见到姚楠的那一面。
又架不住对方坚持，江遥只好同意和他一起出门，在车站附近吃了早点。
一刻钟后，公交车缓缓驶入站点，他正准备挥手和顾祁铭道别。
“江遥。”
男生低沉清冷的声音从风里传来，江遥下意识回头。
“你昨晚叫了我的名字。”
公交车的车门自动打开，车上陆续下来了几人。
顾祁铭靠近他一步，隔开了下车的人流，笑了：“所以，走之前不和我道别吗？”
“………”
站前的公交车司机看江遥要上不上的样子，不耐烦地问：“还上不上车，不上我关门了。”
江遥慌张地拽紧书包带子，唇瓣微张，却迟迟发不出声音。
“算了，”顾祁铭没打算逼太紧，揉了把小孩儿的脑袋，说：“上车吧。”
些许是心里急，江遥额头渗出了细汗，在踏上车门台阶后转过身，看着已自动关上的车门，那双清澈的鹿眼顿时失了光彩，情绪低落地嗫嚅出声：“顾祁铭……”
可惜，迟来的声音却无法传进对方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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