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首曲子
从系统这里得不到答案，沈留月打算去问魏晴。
即便系统无所不知，但作为仙魔一战的主角之一，她相信魏晴对其了解不亚于系统。
魏晴听到这个问题以后沉吟片刻，有所思量道：“也好，提前让你知道剑尊的工作……”
沈留月不解地望着他，她不太明白这和剑尊有什么关系。
魏晴道：“过几日我带你去剑渊灵脉吧。”
“诶？”
剑渊灵脉？
沈留月睁大了眼，昆仑门人守护的，上下两界的灵根，镇压世间浊气，造化天地万物……
虽然知道自己未来会成为御者，但听到自己要去剑渊灵脉，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种只存在于教科书和传说中的东西，离日常终究有距离感。
“近日剑渊并不安宁，待我找个合适的时机带你去。”
沈留月点点头。
应允了魏晴以后，她第一次有危机感和紧张感。
乃至于接下来的半个月，都像转了性子一般认真练剑，上萧奚的选修课也不忘翻剑谱——当然被收了两本以后，她便中止了这种行为。
那可不是什么十块灵石可以买一箱的小零食，是藏书阁的书啊！她赔不起！
倒是她与他碎碎念地唠嗑时，萧奚对此感到意外，“剑渊灵脉？”
“你如今不过炼气，魏宗主是否太过揠苗助长了？”
沈留月解释道：“是我自己想看看。”
萧奚不解，“为何？”
“因为……”
起因是因为你。
沈留月摸了摸鼻尖，“因为我是好奇宝宝。”
萧奚：“……”
他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神情颇为复杂。
沈留月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师叔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吗？”
萧奚顿了顿，浮出的笑中掺杂了些不明的情绪，缄默许久才开口，声音轻缓却有几分滞涩。
“……记不清了。”
剑渊灵脉并非能随意出入之地。
魏晴近日的频繁进出是因收了小徒弟，以为她初来乍到需要照顾——当然他明显不是能照顾好徒弟的师父。
待沈留月筑基，他便要回到日夜不休的驻守中。
——这是剑尊的使命。
光是想到这样的未来，沈留月就两眼发黑。
“师父，你一个人在里面，不寂寞吗？”
魏晴挑了挑眉，“我过去并非一人……我是你师祖带大的。”
“师祖？”
沈留月第一次听说师祖，按道理来说是上一任剑尊吧。
“嗯，我幼时随师父师娘在灵脉修行。”魏晴察觉到她探究的眼神，“师父师娘皆为凡人升仙，修为未突破化神，数百年前寿终正寝，而后便是我一人镇守剑渊灵脉。”
这样吗……
唯有化神以上的修者才有能力寿与天齐。
她一直以为魏晴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
不知道师祖是怎么样的人，能带出这样的弟子。
话说回来，剑渊灵脉可以住人？
打开剑渊灵脉的出入口，需要炼虚以上的修为。
剑阁内，魏晴轻轻扬手，硕大的法阵在虚空中浮现。
沈留月阖上眸子，不敢细看，担心那繁复的法阵又触及了自己脆弱的灵脉。
系统似乎叹了声，【这种状态进剑渊灵脉可不行啊……】
【欸？】
魏晴隔着衣料牵住她的腕，稳步踏入其中。
沈留月只觉得意识一晃，昆仑腥松的雪峰味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灵息。
她缓缓睁开眼，双唇不由张开，她脚踏柔软幽香的草地，浩瀚如宇的灵力墨染般铺张开来，似云吞雾吐瞬息万变，那厢翻涌而来，这厢跃腾而去，勾勒编织为缤纷的画卷，她宛若置身于一片灿烂的星河。
细看，这广袤的星河由大小城落交织而成，烁然生辉的是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
一幢小屋突兀地出现在视野里，与这壮丽的场景格格不入，潦草得与持剑峰上的四合院有几分相似。
“那便是师祖和师娘的家。”魏晴与沈留月提及他们时，神色难得柔软，“现在我住在那里。”
沈留月全然忘记进来之前的紧张，她望着广阔无垠的灵脉，撒了欢一般往外跑，“我想看看！”
“等等——”
她迈了几步，忽然有东西撞入视野。
岳然而立的岿巍山峰，横亘于天地间，为浩渺星汉绘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与散着柔光的灵力不同，这座山峰散着幽暗的黑气，其上有数道触目惊心的缺口。
“那是开天地的昆仑剑。”魏晴踱步到她身边，“其下则为剑渊，滋长浊气，祸世魔神便从其中诞生。”
“我们如今身处剑渊之上的灵脉，剑渊灵脉，一下一上，相生而相克。”
“那……”沈留月望着昆仑剑，轻松的心情一扫而空，心底有些莫名的发怵。
魏晴道：“你不是好奇魔为何物？”
是这个理没错……
但是她看着魏晴向前的步伐，一时没挪动脚。
她在下意识抵抗剑渊。
“不必担心，我已经提前镇压了剑渊的魔气。”看出她的抵触，魏晴顿了顿。
在他的印象中，小徒弟一直都是无忧无虑——她过去十五年的凡人人生履历也称得上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无甚曲折磕绊……
她这般纯粹的心性，应该再适合镇守剑渊不过。
魏晴没有多想。
沈留月深吸一口气，随着他的步子一点点靠近昆仑剑。
黑气已经弥漫至几丈之内。
剑渊涌动着如深海般的墨黑色气息，每一缕都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比起扩散，更像是蚕食。
魏晴并指划了一道界限，“这便是所谓的‘魔’，说是魔气，不过是世间五毒六欲，七情八苦，汇集于此，现今这些魔气并未生出灵智……”
沈留月凝视着深渊，只觉得眼前越来越花。
耳畔的声音也越来越模糊。
一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脑海，情绪像是墨汁入水，不停扩散开来。
染了血的匕首，猩红的衣物，人群的尖叫呐喊，父母的哭泣……
……她上辈子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见义勇为后被连捅数十刀，失血过多而死。
死在了二十岁，大有所为的年华。
魏晴猜想得不错，她确实是心无挂碍的性子，心事从不放着过夜……只有死亡是她难以忘怀，不忍提及之事。尽管知道世事无常，却仍不住悔不当初。
恐惧，憎恨，怨悔——这是死亡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沉寂了十余年的记忆被这深渊一点点挖掘，唤醒。
……唤醒。
沈留月倏忽间清醒，这剑渊洞悉了她的过往，并不断扩大她的负面情绪。
……为什么，这些魔气如今不是没有意识吗？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能解决又是另一回事。
痛楚不住地攀上小腹，胸腔，脖颈，肩胛……那是她依次被捅穿的部位，她仿佛又躺在那年夏日的血泊之中。
“留月？”魏晴察觉到了不对，他望着沈留月蜷缩的身子，眼中略过难以抑制的惊愕，带着她迅速远离剑渊，穿过法阵回到持剑峰。
沈留月双目涣散，濒临死亡的窒息感一点点侵蚀着自己。
直到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留月，你没有死。】
——【你忘了吗，我救了你。】
她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猛地浮出水面，大喘一口气。
对，系统救了她。
她双眼逐渐恢复清明，魏晴长吁一口气，“是我的错……你年纪尚轻，修为不济，不应带你去剑渊。”
沈留月脑袋嗡嗡作响，愣愣点头。
“寻常人是不太待见魔气的。”魏晴以为她只是天真烂漫惯了，见不得负面的东西。
谁知道她有段前世今生？
沈留月恍惚地想，可不是她待见不待见的问题，而是那魔气会主动攻击她……可她动了动唇，竟是说不出话来。
魏晴望着她半晌，确认无碍以后，“你先休息吧。”
沈留月望着合上的门，依然说不出话，头疼欲裂。
好了，但没完全好。
创伤的后遗症太过持久，那些已经快遗忘的回忆乱飞乱窜，尽管知道那些都是过去，但魔气的影响非同小可，沈留月痛苦不堪，辗转难眠，像极了精神病患者每个失眠的夜晚。
在她咬牙切齿之际，系统忽然出声，【留月，你若是难以忍受，可以去找萧奚。】
【找他？】
【嗯，清乐法可消除人心中的魔障。】系统顿了顿，【……那本就是为了对付魔，萧奚自创的乐法。】
沈留月掐着太阳穴，翻身下床。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像被□□的布娃娃，迫切地需要安抚。
仍是雨夜。
萧奚的窗棂被敲响，他掀起窗，外头一身湿哒哒的沈留月，和鹅，幽怨地盯着他。
萧奚掩下心中的惊讶，浅笑道：“留月何不从正门进来？”说罢便抬手，两扇门登时敞开。
沈留月看他真诚的样子，尽管有事相求，还是忍不住贫嘴道：“师叔，男孩子在外面要懂得保护自己，不要随便请女人进自己房间。”
萧奚还是那样笑，“留月言之有理，那我便……”说着便要把门和窗一起盖上。
沈留月生怕他把自己拒之门外，飞快从窗子钻进去，发梢衣角都在滴水，带了一地的水渍。
她进来了才发现这里不是萧奚的寝室，看起来更像琴房，红木支上摆着一架瑶琴，墙上悬着几支箫笛。房间并不大，可能是瞎子也不需要照明，内里昏暗得很，只点着一盏烛灯，沈留月没看过修真界的人使用蜡烛，独独萧奚一个人。
她也算半个不速之客，知道乐器金贵沾不得水，立在原地感受着湿漉沁凉的衣领不敢动弹，萧奚似乎察觉了她的困窘，垂着眸为她施了个清洁术。
沈留月觉得身上干净如初，她头疼得厉害，便也不见外地原地盘腿坐下，“谢谢萧师叔……”
萧奚摇摇头，挥手递给她一个蒲团，“不是什么大事，起来吧，地上凉。”
沈留月又开始怀疑，“萧师叔，你真的看不到吗？”
“若是可以，我倒是想看看留月是如何一般模样。”萧奚无谓地笑了笑，“晚上没有课，留月此番来是遇到什么要紧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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