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绿薄荷
“你还是过来了，白兰地。不，现在应该叫你，夏石警官。”身着黑衣的女子持着枪一步步走了过来，眼睛里闪过兴味。
“绿薄荷，不，应该说是组织的叛徒石川秋炽。”清水久换回了原来的声音，含着笑意说道。
“没想到我们也会有今天。”
想当初，她们可是一起进组织相互依偎的朋友。只不过后来，清水久被琴酒带走，而绿薄荷被boss看中，自此不再相见。
却是不想，童年伙伴再次相见，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作为朋友，来送你最后一程。想好怎么死了吗？”
“看来已经有人在瞄准我了。”石川秋炽眯了眯眼睛，走到了一处死角。她肯定不会没有准备就来的。
清水久细细打量着石川秋炽，如小时候一般，她的容貌分外夺目，站在那就足以让这朝霞失色，但最危险的是她的城府和谨慎。
能够送出情报且不受到任何怀疑，无论是公安还是黑色组织都没人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即使是清水久，若不是石川秋炽要见她，她也找不到这个人。因为“伴着蝉鸣踏上鲜艳的道路”是她们小时候的戏言。误把“汽笛”当成“蝉鸣”，又将朝阳长长的倒影比作“鲜艳的地毯”。
或许，她也曾期待是否有一个足够敏锐的人提前找到，把她从以往的噩梦中拉出来。
石川秋炽早在神目町3丁目22番地埋下了炸弹，拖住了那群公安，就是她刚才路上看到的烟火。想来秋炽早就想到她会给公安这么个误导吧。
清水久无奈地叹道：“这么多年，我还是比不上你。”
“不。”石川秋炽摇了摇头，“你活得比我好。你从来都不回头看，而我被困在了过去。”
她低下头，摊开手，看着手里的枪，眼眸里带着看不清的复杂。
清水久皱了下眉头，这么多年怎么还如此固执。“你不是和公安搭上线了吗？以你的能力，肯定会活得很好。”
手机铃声不断响着，但她并不想看。无非就是催促她把秋炽引到合适狙击的地方。
“这就是我们的区别了。”石川秋炽顿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曾经那个称呼，“小久。”
清水久转头避开了秋炽的眼睛，手捏紧了栏杆，她从来没想过要拿枪对着曾经的友人。她原以为自己不会有感觉的。事实上她在得知那条信息后，匆匆赶来就证明了这一点。
“你为什么……”
石川秋炽打断了她的话，“你应该明白的。”
“你仇也报了，也毁了组织一条线。甚至还可以投靠公安，摧毁组织……你……”清水久突然说不下去了，她早该知道的。
“我在赌你会不会来，既然来了，那其他就不重要了。”
“我们可以再抱一下吗？”
石川秋炽认真地看着清水久。
清水久走了过去。
两具温热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甘草和苹果的香气环绕着清水久，她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苏格兰身上的味道了。就和她曾经相依为命的朋友，甚至说得上亲人，是相似的。
“小久。”石川秋炽喃喃道，“陪我一起走吧。”
右手袖口处忽然出现了一把小刀，直直刺向清水久的心口处。而清水久似乎并未察觉，仍然沉溺在亲人的怀抱里。
只听见一声枪响，火药味和血腥味溢散开了，石川秋炽捂着流血的右手，连连退了几步。
清水久抬头往后看，眼神波动了一下。小景光拿着枪，一脸严肃地对着石川秋炽，枪口还冒着白烟。
石川秋炽转身看了一眼，捂住流血的手靠在墙上，却不打算再动弹了。
“没想到，这个小孩救了你。”她笑了，笑得有些瘆人。
清水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四处都在回荡着她的笑声，石川秋炽捂住了自己的脸，用手背拭去泪水。
“走吧，你们走吧。”她无力地摆了摆手，靠在柱子上滑了下去。
“这路我自己走，小久……好好活着，不，我希望你尽快下来陪我。”
清水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夺走小景光手里的枪，抱着他，头也不回地奔下了台阶。一步作两步，连跑带跳，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到达地面。
“那个……”景光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但他被挟制着，以小孩子的身躯，什么都做不了。
“闭嘴。”清水久烦躁地说了一句，再不快点就得一起死了。她从来都不敢小觑这个朋友的疯狂。
一路跑到了车里，把小景光丢在副座上，一踩油门，飘了出去。从后视镜上，可以看到明亮的灯塔顶端在那一瞬间炸成了黑色烟花。那恐怕是她早已安排好的炸弹，如果来的人不是她，不，就算是她，也有同归于尽的念头。
就像她说的“在九层处点亮烟花”。
以及看到爆炸迟迟赶来的警察，还有另一处完成了任务，兴奋地打着响指的基安蒂。
清水久成功甩开了身后的公安，行驶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该处理另一个人了。
“你早就恢复记忆了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你的眼神变化太大了，为了当卧底，你倒是硬生生变成了另一个人。”
还没恢复记忆的小景光眼睛永远是温和的，是灿烂的，带着光的。恢复记忆后不免带着些卧底时候的阴郁和怀疑。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脸上没了笑容，眼神里带着他在组织里一贯的冷漠。
“所以你知道我一直在试探你？”
“不错。”
“你还真是胆大，居然没有通知其他人就跟在我身后。不过也是，为了不让我察觉，你根本就没有机会通知他们。”清水久说道。
低头摆弄着枪，突然出手扼住了诸伏景光的脖子，避免他做更多试图逃脱的小动作。清水久的灰色眼眸里，尽是晦涩。
“你为什么要救我？”
尽管她那个时候也察觉到了，自己却不知该做何抉择。
“呃……”诸伏景光挣扎着，肺里的空气一时间内抽空了，只能发出了不成调的声音。小脸上一点一点漫上了青色，连蔚蓝的猫眼也渐渐失去了光泽。
清水久松开了手，嗤笑一声，“真丑。”反正自己现在还动不了苏格兰不是吗，何必做些多余的动作。她向来喜欢干脆利落，不愿看他人临死挣扎的模样。
诸伏景光跌落在车座上，手掌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小孩子细嫩的皮肤上浮出了红色的指痕，眼角微微闪着水光。
“刚才那个女人……咳咳”
还是鲜活点好看。她喜欢美丽的事物。
看来苏格兰并没有听到前面的对话。清水久挑了挑眉，那就好，她也不想让石川秋炽的黄泉路走得太过吵闹。
斜靠着方向盘，懒懒地说道：“想知道什么，说吧，趁我现在心情还可以。”
她不介意以这件事作为筹码，换取公安的信任，信任这东西，能救人也能杀人。更何况，她现在需要有个人来听她说话，回忆曾经的过往。
“她是黑色组织的人？”
“是。”
“她为什么要帮公安？”
“借你们的手报仇而已。”
“那她为什么要杀你？”
清水久扯了扯嘴角，“要不你自己下去问问她？”
苏格兰下意识地想退后，却迎头撞上了车门，额头马上就红了一块。看了清水久一眼，才明了她并打算动手，这才继续问道：“她是自杀？”
“不错，没有人能杀得了她。”清水久眼里带着怀念，秋炽死在过去的自己手里。她永远无法忘怀，第一次杀人时，自己的不解，以及友人的痛苦。
“你为什么不杀我？”
“这不是你能知道的问题。”
保持神秘才是最好的答案，就让他们去脑补吧，反正到最后发现她还是黑的，也是他们自己的错。这可不算她欺骗感情。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和她一起同归于尽，这对你们来说不是很好吗？一举两得。”
诸伏景光的眼睛闪了闪，语气变得温和了起来。“这不需要什么理由。”
清水久有一种近乎直接的思维，她总是能够清楚地意识到每件事情的后果，用冷漠的眼光去看着人们赴死的行为。理智地做出自己的判断，当然，这是根据自己的欲望而出发，她清楚风险，却不至于执着。
“你害怕死亡吗？”
“害怕。但这是我的责任。”诸伏景光的眼里带着清水久看不懂的坚定。
“从你的角度来说，我一个组织成员，不是玩火自焚就是会被你们抓住，何必救我，总归是要死的，在这条路上。”
“而你。”清水久摇了摇头，“你选择卧底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会死得很惨。”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你不也在尽力地活着吗？尽管你的活着在伤害更多的人。”
“呵。伤害这种事情，谁说得准。你看，你若是死了，对你那位朋友的伤害，对比起你救的那些本该会死的人，哪一个更好呢。”
清水久制止了诸伏景光想要开口的动作，“我知道你要说第二个，这是你的信念。”
“而我和你不一样。”
一个社会系统的运转，无不是在剥夺和被剥夺中维持一个相对的平衡。她被这个系统所抛弃，另一个系统却有利于她，自然是倾向于更好的选择，刀头舔血，堵上性命，换取更多的资源。
怎么说呢，按正常的社会常理而言，道德意识极度淡漠，对生命没有任何敬畏，冷心冷情。
说到底，她本身性格就是这样，加上没在这个主流的社会系统里成长，所接受的东西是不一样的，是丛林法则。她的脑海里自动为这套生存法则套上了自己的理解和信念。
无非是如此。
“好了，话就到这了。”清水久挥了挥手。本来还想留在这里借苏格兰为条件套波本的话，但现在不用了，交易对象的泄露显然是秋炽的手笔。
诸伏景光着急地开口道：“等等，我还有个问题。真正的夏石警官在哪？”
清水久提溜起小景光的后衣领，丢出了车子。“安室透早就收到了你的信息，不是吗？”
又补了一句：“我既然没杀你，自然也不会动他。”
她的听力都好得很，车子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转动钥匙，车后扬起尘埃，小景光来不及退后，被糊了一脸。
可惜的是，这一次她猜错了，来的是萩原和松田。
“hiro，上车。”
一只冷白纤长的手把跌倒在地的诸伏景光拽了进去，毫不客气地扔在后座。
“hiro，坐好了。”松田喊了一声。
车子风一般地飘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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