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东家
慢慢放下手中的如玉膏,陆晓并不反驳对方的挖苦,显然上一次在碧花楼的交锋,让舒婉容一直咽不下这口气,这回一见面,也不装什么姊妹情深了。
“怎么,你的好表妹连一盒胭脂也不送你?”
舒婉容面露骄矜,惋惜道:“也是,瑞康王爷缠绵病榻多日,眼看着时日无多,林世子现在正着急要娶沈姑娘入门呢,以后沈姑娘就是王妃身份,怎么会再跟你这个罪臣女再扯上关系。”
舒婉容虽然跟沈寄云也不过是明里暗里较劲的关系,但比起沈寄云,她其实更讨厌这个以前在盛京贵女圈中最出挑的陆晓。
如今沈寄云麻雀翻了身,想必当年收留沈寄云的陆家陆晓定是悔青了肠子。
舒婉容自以为自己拿捏住了陆晓的七寸,她非常想看到陆晓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
“嗯,不错,你若早点开窍,大概也能让路慎之多看你一眼。”
陆晓淡定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舒婉容,对方的妆容和服饰明显素淡了不少,但是还是难掩身上那一股争强好胜的戾气。
对于陆晓的点评,舒婉容当然不买账,不过她被击中了痛处,脸色开始难看起来。
陆晓弯下身子,视线从琳琅满目的胭脂润肤膏的精美盒子上面一行一行扫过去。
她发髻右侧垂下来一缕若有似无的碎发,那抹莲花状的胎记若隐若现,她脸上的神情专注。
“如玉膏好倒是好,就是五两银子一盒,实在是贵的离谱。”
陆晓并不理睬舒婉容,冲着刚从仓房里钻出的伙计轻声道,“店家,可还有别的没有?”
伙计对这间铺子今日就要易主这件事一无所知。
“还有一种好货,姑娘稍后,我这就去拿给姑娘。”伙计并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位娇滴滴又神采飞扬的姑娘正是未来的东家。
舒婉容逮着冷嘲热讽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
“妹妹可曾听过落难凤凰不如鸡一说,如今落魄了,还弄什么脂啊粉的,省点银子给你那要被流放的老爹送过去,还算有点孝心。”
陆晓抬起头来,展露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甜笑。
“我就愿意买花儿粉儿的,忠勇侯府还管得着这么多吗?”
“姑娘,”
伙计拿出一个釉面冰裂纹的瓷盒,兴冲冲道:“这种粉桃脂只有江南一带才有,独门秘方制作,里面是在玉钵里整整捣七天方才出半两的花露,姑娘若是润唇,用簪子挑一点子,颜色就极好,粉嫩如脂,艳若桃花。”
就知道伙计肯定会拿出店里的滞销品,陆晓当然不会拆穿他。
她挑出一点瓷盒里的胭脂,放在手心,又往手心倒了一点伙计递过来的晨露水,粉桃脂的化开以后,那股玉芙蓉花的香味更明显了。
陆晓在心里肯定了之前的猜想,只是状似无意般道:“女为悦已者容,店家,大南国国法可有哪一条不让女子妆扮自己的?”
“姑娘说笑了,盛京中的女眷们,没有一位不爱美的,若没有我们这些胭脂铺子,好好的盛京城里,美人儿都不敢出门了。”
伙计没感觉出面前两位女子之间的火药味,只是殷勤地道:“不过姑娘这般模样的,不用胭脂是天生丽质,用了胭脂那就是锦上添花。”
陆晓笑而不语,把手心晕开的粉桃脂用手指轻轻拍打在脸颊上,她原本白皙的有些透明的脸颊顿时有了气色。
伙计送过来一把菱花铜镜,镜子里的妙人儿只能用秀色可餐四个字来形容。
不过随即,陆晓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身后舒婉容那张因为嫉妒而有些扭曲的面孔。
一想到陆晓仰着那一张精雕玉琢的脸招摇过市,还有路慎之每次在自己面前对着陆晓大献殷勤的样子,舒婉容不禁怒火中烧。
“店家,这胭脂多少钱?”舒婉容咬牙切齿道。
“本店独有,二两银子。”伙计有些不明白这位看上去派头十足的小姐怒从何起。
“我出五两,全给我包上。”
舒婉容脸色铁青地伸出五个手指,“还有她手里的那一盒,本小姐也买下来了。”
伙计面色有些尴尬,无措地看了看陆晓。
陆晓拈着手中的瓷盒,失声而笑。
“堂堂侯府小姐,偏偏要跟我们这些草民抢东西。”
“你若出得起价,本小姐自会让给你。”
舒婉容笃定陆晓如今已经落魄到拿不出多少银两的地步,她话里毫不掩饰地挑衅。
——怎么,要搞拍卖?
陆晓意味深长地一笑,把手中琳琅的瓷盒放了下来。
“不是我买不起,只是觉得不值。”陆晓盯着舒婉容趾高气昂的脸,真情实感地道。
舒婉容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一番,她不屑地看了陆晓一眼:“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
陆晓毫不在意地勾起唇角,走到伙计面前:“还愣着干什么,财大气粗的主顾就在这儿。”
伙计如梦初醒般,兴头头地指挥店里其他伙计把仓库里所有存货都搬了出来,舒婉容颐指气使地喝令身后的丫鬟家仆们掏出银票来。
侯府的下人们虽然面有难色,但他们家嚣张惯了的小姐跟人赌气当冤大头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也都恭顺地付了钱。
舒婉容身后的家仆个个抱着一兜子胭脂盒子,她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还未来得及开口继续挖苦几句,掌柜从二楼“咚咚”踩着木阶走了下来。
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的掌柜把厚厚一摞账薄放在陆晓面前。
“陆姑娘,这些细账平日里理得很清楚,你仔细看看。”
在舒婉容和伙计震惊错愕的注视下,陆晓若无其事地走到舒婉容身边,对着她的耳边轻声道:“对了,方才忘了告诉舒大小姐了,现在我才是这家胭脂铺子的东家。”
——谢谢你为我的第一笔生意慷慨解囊。
陆晓冲脸色如同吞了苍蝇一般的舒婉容眨眨眼睛,摆起东家的架势语气真诚:“舒大小姐还需要点什么,我给你便宜二成。”
“你……”
摆阔斗狠,结果却给对方白白送上了银子,伙计看明白了这其中曲折,如同看笑话一般面色微妙。
舒婉容终于绷不住了,狠狠摔碎了手里的一盒子胭脂,转身气冲冲地离开。
陆晓淡然地回过头来,到底是皇粮,乐府给的减半月俸,就已经很丰厚,买完这家铺子,还有些余额,再加上舒婉容今天送上门来的银票,陆晓如今已经俨然是个小富婆了。
她花了两天时间把胭脂铺重新打理整顿了一番。
吩咐那因为采买回来一堆粉桃脂被老掌柜臭骂的伙计荣贵再去一趟江南,把当地的粉桃脂再弄一批货回来。
“采买的越多越好。”陆晓在荣贵惊诧为难的眼神里,慢条斯理地解释:“放心,我有办法都卖出去。”
这几天她早出晚归,跟楼氏根本打不到照面,楼氏本来就忌惮陆晓出面跟她争夺私藏的家产,因此恨不得陆晓死在外面不要回家的才好。
过几日才是乐府的唱习日子,陆晓白天在胭脂铺楼上练习完乐府给的琴谱。
沈家攀上了高门,沈父沈母也有了体面,进京来住进大宅子里,近日里忙着为女儿的出嫁置办妆奁。
原书中沈寄云为了掩饰自己穿越女的身份,这些日子应该是在突击全文背诵《女诫》,着手学习女红,力求为了林出野,把自己从一个社会主义独立女性,打造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王妃。
陆晓出了胭脂铺子,朝着潺江边的闹市走去,那里有一家手艺极佳的裁缝铺,陆晓这几日总喜欢上那里裁几匹鲜妍的衣衫料子。
初秋午后,阳光有些浅淡,偶尔刮起一阵北风,陆晓裹紧了身上的月白色狐狸毛斗篷。
近几日湮墨泽那边很安静。
“你可知道对我说谎的下场?”
言犹在耳,陆晓可不敢轻易只身犯险,她只想离他越远越好。
思绪不觉飘远了些,再回过神来,陆晓已经走到了潺江边上,她的视线刚被一个走街串巷的摊贩吸引住,眼角边一个黑影匆匆转身去了对过,陆晓不动声色,转身装作去看那糖人摊子。
“卖稠糖葫芦咯——,姐儿哥儿都来瞧瞧……”
摊贩面前摆着铜盘,上面飞鸟走兽形状的各色糖人造型栩栩如生,摊贩用麦秸杆挑上一点糖稀,陆晓面色如常地拿起一个金瓜。
“惊马了,快让啊……”
“快让快让!”
人群中一阵躁动,陆晓敏捷地循声望去,只见人群迅速地分开两队,露出一条通道来,通道尽头,一匹受惊的马匹冲了过来。
马匹踩着飞快的蹄子,仿佛认准了陆晓一般,直愣愣地朝她这边的方向发狂般撞过来。
真的是冲自己而来,陆晓定了定神,这肯定是沈寄云的伎俩,若被这畜生撞上,不死则残,她冷静地用余光看了看波光粼粼的潺江。
借助惊马的那股冲力,陆晓身子往后面一倚。
“扑腾”一声落水,江边的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
几个过路的壮汉见是位娇滴滴的小姐落了江,都摩拳擦掌脱了外衫就要往水里跳。
——妈的,沈寄云,女德班也能让你闲着!
江面下,陆晓屏住呼吸,心里对沈寄云的祖宗十八代进行了深度的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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