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坠子
陆晓在水下伸直双臂下屈划水,两腿伸蹬,她不禁再次感叹沈寄云的歹毒。
原主作为一个养在深闺人的古代女子,出门干的最多的事不过就是赴宴赏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怎么会凫水。
陆晓长手长腿,在水下用着漂亮的泳姿,朝对岸的方向游过去。
贸然从这边上岸,沈寄云不知道还做了多少埋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如先暂避锋芒。
陆晓的体力向来不错,可惜江水太冷,她穿过来的这副身躯明显平日里就是四体不勤,陆晓渐渐没了力气。
江面辽阔,已经游出来这么远了,岸那边的人应该也看不大清楚。
陆晓缓缓地从水里冒出一个头来,打算换口气再接着游。
不料江心却有人声,陆晓恍惚间一抬头,一艘金玉装饰的三桅帆船浩浩荡荡地浮在江面。
桅杆上一面“攀”字玄色大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江面腾起阵阵氤氲的水汽,大船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桅杆处有人大喊。
“快看,有人在水中!”
“不好,速去查探。”
听此言语,对方不似善类,陆晓忙又吸足了一口,把头埋进冰冷刺骨的江水中,朝相反的方向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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帆船雀室的望台上,茶烟袅袅,修长如眉的细小茶芽在金黄色的茶汤中沉沉浮浮,湮墨泽肤白眸冷,表情淡漠如水,江面上的风吹拂着他额头上的几缕发丝。
“安宁寺的方丈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药王经,二殿下却好似神志更为混沌,小的派去的人他见面就打,寺里的沙弥都躲着他走了。”
北辰小心翼翼地道。
湮墨泽凤眸中闪过一丝阴鸷,微微扬起下巴,不作回应。北辰恭敬地提起泡着金骏眉的紫檀茶壶,刚要就手斟茶,只听到甲板上传来嘈杂声。
“似是有人落水,小的这就去看看。”
北辰提高了声量,言语中带着警惕。
这望台居高临下,只有陡峭的木阶与甲板相接,三面环水,视野极好。
湮墨泽轻轻抬眸,只见雾气腾腾的江面上,与船体不过三丈远处,似有一个人冒出水外,那人回过头来,正面朝着帆船看了一眼,虽然看得不太真切,但能认出那是个女子。
女子看上去并不惊慌,慢条斯理地看过来一眼,随即,她回过头去,复又潜入水中。
湮墨泽习武多年目力极佳,百步穿杨不在话下,他视线缓缓落在江面上,扶住瓷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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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晓感觉自己已经游出去挺远了,她借着方才那一口气,正要一口气游到对岸去。
不料脚底下突然一阵暗力,将自己从下至上裹挟住,朝江心水深处拉扯下去。
这附近水域情况复杂,陆晓又是第一次下江,并不了解这江心涌动的暗流旋涡。
用尽全力,和那水下的暗流角力着,陆晓渐渐彻底没了力气,她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往下沉,一直沉向那黝黑冰冷的江底去。
眼前一片白光,陆晓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一般,意识开始控制不住身体。
那一瞬间,她有些懊恼,一会儿后悔自己跳江的举动,沉在这江底成为臭鱼烂虾还不如被惊马撞死,一会儿又开启诅咒模式,诅咒沈寄云今夜爬上林出野的床两人一起马上风双双毙命。
正当她快要昏过去之际,一个力道突然握住自己的手腕,那个力道极大,自己很快不再下沉,只听到耳边汩汩的水流声。
心跳再次加快,求生的欲望复苏,陆晓浑身的气力仿佛突然觉醒过来,她一把抓住那个力道,是一只手,触感细腻,却似乎比江水还冰冷。
陆晓攀着那只手,黑暗中,她摸索着探过手去,江水冷冽刺骨,她已经冻得浑身哆嗦起来,颤抖的手摸到那个人身上的衣襟。
——这个人不会连心都是冷的吧?
陆晓另一手也伸了过来,想要抓得更牢靠一些,恰好掖进了那人胸口的衣襟里,周围彻骨的寒冷中,陆晓意外地汲取到一点点温暖。
头顶的光线愈来愈亮,在一阵难以抵挡的力量的挟制下,陆晓破水而出,空气徒然充足起来,陆晓张口一边咳一边急促地喘气。
而那救自己的人却没有停下来等陆晓咳完的意思,一阵头晕目眩的旋转。
陆晓被迫腾空而起,来不及害怕,她整个人已经上了甲板,身边人骤然松开揽住自己的手,陆晓差点身子一歪。
对方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方才那掌心细腻的手复又覆盖在陆晓的手上,一根一根掰开陆晓紧抓住他衣襟的手指。
陆晓定下神来,只觉得一种异样的气息袭来,她心里没来由的不安。
对方一身湿透的玄色劲装,衣服紧贴在身上,陆晓的视线在那结实的胸膛上面停留了一秒,缓缓抬头,饱满的喉结,流畅锋利的下颌线。
陆晓的心跳慢了半拍,对方一双凤眸带着轻佻地看着自己,一边慢条斯理地掰开陆晓挂在他胸口衣襟上面的小手指。
越是要避开,越躲不开。神他妈的墨菲定律。
陆晓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道谢,对方反而先发声。
“拿过来。”湮墨泽眸色暗了下来。
陆晓一脸懵:……
“什么?”
“你费尽心机设计这一场,还不是为了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湮墨泽语气轻慢,却不似在开玩笑,“若是冥顽不灵,你可知道后果?”
——一定是湮墨泽吃错药了脑袋进了蛊虫,不然他不能如此突然发疯。
陆晓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依旧维持着一个友好的微笑。
“五殿下,你究竟说得是什么东西?我可以帮你找找。”陆晓尽量语调平和。
湮墨泽眼中的幽黑更深了一些,他突然靠近,一把握住陆晓的手腕,蛮横地将她拽到自己跟前。
陆晓的头堪堪碰到他的鼻尖,手腕生疼,陆晓眉心蹙起,扬起面孔。
“这么确定的话,你就来搜身啊。”
陆晓赌气道,她早已被冻得面孔苍白没有血色,整个人轻微地颤抖着。
坠江之前的那件狐狸毛斗篷因为沾水以后沉重无比,在江里已经被她解开了,身上仅着一件薄纱鹅黄绣锦裙,湿发如墨,贴在沾了水珠的胸前。
湮墨泽挑了挑眉,表情已经十分不耐,他似乎在强压愠意。
陆晓被这压迫感吓得后背寒噤噤的,随即她一阵头晕眼花,湮墨泽已经揽住自己的腰,将她拦腰抱起,耳边的风呼呼的,两人已经站在桅杆上不足三寸宽的横木上面。
起了风,江面溅起浑浊的浪,帆船随浪起伏,陆晓脚下的横木摇摇晃晃。
“我可以救你上来,也可以再扔你下去。”
湮墨泽薄唇轻启,眼色阴沉,让人不寒而栗,“这江里的水虎鲟不消片刻,便能将你咬噬成一具白骨。
”陆晓望向浮浪泼溅的江面,心里寒噤噤的,风一起,她打了个寒战,袖口一抖,一个雪白的坠子扑棱棱地滚了出来,眼见着要落到下面的波涛上。
“北辰——”湮墨泽喝令道。
说时迟那时快,北辰一个鹞子翻身,在玉坠子落地之前,从怀里扔出一个网兜,将玉坠子收入囊中。
陆晓错愕地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看湮墨泽那副十分要紧在意的样子。
这玉坠子大抵也不仅仅是价值连城那么简单,可他那块玉坠子是怎么长了腿,跑到自己的袖口里来的呢?
电光火石之间,陆晓想起在水中自己伸手探入他胸口衣襟内的那一幕。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对我说谎的代价。”
湮墨泽的眼神有些骇人,他收回自己的手。
——荒谬,简直是荒谬!
若被湮墨泽误解自己为了偷他的玉坠子而上演落水这一出戏,那便是太岁头上动土,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陆晓刚要解释,却因为船体的晃动有些晕眩,她咬咬唇,大脑却突然一片空白,那种奇怪的抽痛感又来了。
——卧槽,难道湮墨泽真的生气了?
眼前是云雾缭绕金碧辉煌的金銮殿,群臣肃然跪地,遥遥的龙椅上面,坐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再一细看,那男子露出玉面凤眸的一张脸,居然不是南帝,也不是湮堇年。
“陛下,皇后乃国母,端庄贤淑方能母仪天下,怎能随意册封一个身世不堪的女子?此女离经叛道,事若反常必有妖,妖妃不除,国将不宁啊陛下!”
为首的臣子涕泗横流地谏言。
湮墨泽一个杀人的眼神看过去,臣子吓得瑟瑟发抖。
湮墨泽轻抬凤眸:“孤说立她就立她,怎么,你有意见?”
眼前再度一闪,画面从脑海中抽离,可能是因为落水身子疲弱些,所以这次大脑闪回的不适感特别重。
原来在这个世界里,登顶地位帝位的不是湮堇年,而是冷戾无情的湮墨泽!
陆晓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揉了揉眉心,对面的那双凤眸的主人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一个大浪冲着船身扑了过来,横木晃得厉害。
陆晓有些腿软,戾风呼啸而来,陆晓身体失去指点,一个重心不稳,她似一片树叶一般从桅杆上掉下来。
“湮墨泽,我没有骗你。”
——起码玉坠子这件事上绝对没有骗过。
话音刚落。江浪瞬间吞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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