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军粮
陆晓并未觉察到异常,她心里还在打着劝说湮墨泽不要接近鹿羚关的腹稿。
“你可知道林出野从陇东带回了一个人,”湮墨泽顿了一下,“此人,不是沈寄云。”
陆晓伸手去拿湮墨泽面前酒杯的手顿住。
“那是谁?”
“你父亲陆学士。”
陆晓露出一个五味杂陈的表情来。
——林出野搞这一出是要做什么?
原身的亲爹对她应该还不错,不然如何养出原身这副不谙世事的小姐性子呢,若不是沈寄云捣乱,原身就能好好做她的相府千金,在恩宠中过一生。
陆晓当然没有见过这个素未谋面的“爹”,现实生活中她其实是成长在单亲家庭中,尽管家境尚可,母亲还有余力支持她就读昂贵的艺术学院,但对于父亲这个概念,在陆晓心中是模糊的。
见陆晓走神,湮墨泽似乎欲言又止。
“殿下。”
帘子外北辰的声音响起。
陆晓想试探着问问湮墨泽,她“亲爹”的案子,是不是能翻案,但还没等陆晓问出口,北辰双手捧着一封匣子走了进来。
北辰见陆晓也在帐中,还与殿下对酌,两人脸上都有了淡淡的醉意。
他露出一个“打扰了”的神情,想要退出营帐。
陆晓知道北辰送来的东西,必定是紧要的急件,她站起身来:“殿下军务要紧,小陆先退下了。”
为了隐藏好自己的女子身份,陆晓在军营中都自称小陆。
陆晓离开以后,营帐中仿佛少了许多热闹,湮墨泽的视线从陆晓喝过的玉杯上面扫过,他接过北辰手中的信函,一眼便认出顾远绪的笔迹。
“是靖元王的密信。”北辰道。
湮墨泽铺展开淡黄色信笺,灯影下他锋利双眉微微皱起,眼眸中的浓黑似乎更重了一些。
北辰看出他家殿下心绪似乎不佳,殿下素来有批阅军文到深夜的习惯,他倒了一杯醒酒茶来。
“陆学士的案子可有着落?”湮墨泽从信笺上抬起头来。
“卑职已经查过,陆姑娘父亲陆学士当年任大司农贪赃一案,当年被私扣的军粮都落入了他当时的副手古安雄手中,陆学士应该并不知情,现在这个古安雄,现在在沈子青的手下就职。”北辰肃然道。
湮墨泽沉默了半晌,他轻抬眼皮。
“去查查分到每个将士人头上的军粮分量。”湮墨泽道。
-
昨夜那桂花酿虽然好喝,但喝多了确实上头,陆晓不小心睡到了日上杆头,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她换上军服从自己营帐中出去。
只见湮堇年的部下田总兵挥着鞭子,把几个小兵抽得浑身鲜血淋漓。
那几个小兵都是管粮仓的,此时被打得皮开肉绽,在地上大声呼痛。
“总兵大人饶命,哥几个确实没看到是谁出手劫走的……”
话音未落,田总兵又一鞭子便迎了上去。
“饭桶,没用的东西,看看从你们粮仓里搜出了什么,好几十个空酒壶,你们成日里醉酒,还当我不知道!给我打,狠狠地打。”
“每人二十军棍,拖下去。”
鬼哭狼嚎中,湮堇年的营帐门帘纹丝未动。
粮仓里的米粮向来是被严加看管的,古来征战从来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粮草全被一劫而空,那岂不是坏了大事了。
但湮堇年却稳如泰山,任由部下责罚,他并不出面。
这样来看,丢的东西可能不是全部的粮草,而是其中的一部分。
陆晓心中纳罕,不知道湮堇年这副暧昧不明的态度,到底在遮掩什么,只听见粮仓兵的哀叫声变得衰弱起来。
突见一个哨探从瞭望台上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咚”地一声双膝跪在湮堇年营帐前。
“三殿下,前方探子来报,东奴单于率领了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地朝城门这里冲过来了。”哨探战战兢兢。
营帐的帘子被一甩而开,湮堇年从里面大步流星地步出,看得出他也在强作镇定,湮堇年对着哨探喝道:“看清没有,到底多少人?”
“不到五千人马。”哨探低着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
湮堇年倒吸一口凉气,五千人马虽然数目不多,但东奴人是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嗜血又凶残,擅长攻掠,东奴单于又刚丧一子,必定铁了心想要报这血海深仇。
“五殿下人呢?”湮堇年脸上罩上一层肉眼可见的阴影,鹰目在阳光下骤然紧缩起来。
“启禀殿下,五殿下……五殿下他……”
身边人吞吞吐吐。
“五殿下一早便出了营地,至今未归。”
湮堇年的脸色更加黑了一些。
“关紧城门,做好布防,迎战——”湮堇年嘶吼道,额头上青筋崩裂。
“是——”
所有人都知道,老单于来势汹汹,此次防守凶多吉少,若没有湮墨泽坐镇,单凭借湮堇年手下的那些将士,胜算极其渺茫。
城门的二十八道门栓后,丈余长的无数桐木抵在城门后面,湮堇年率领着他的部下登上城墙,陆晓看了看那泛着银灰色光芒的高耸城墙,趁乱踩着阶梯爬了上去。
城墙上风格外凌厉,陆晓在狂风中看到如同蚂蚁一般将巨大的□□搬了出来的士兵,还有无数举着弓箭脸色肃然的守城将士。
从城墙上往下望去,只见远处天际线的地方灰尘腾起,一行人似龙卷风一般,风驰电掣地越来越近,隐隐能看到为首的将领穿着兽皮裘衣,骑着一匹黑色骏马狂奔而来,虽然隔得很远,但陆晓能感受到那极压抑的威势扑面而来。
不过眨眼之间,东奴人已经兵临城下,他们有备而来,一辆辆八轮五层高的冲车朝着城门的方向冲撞过来,为首的东奴人臂力惊人,将云梯的钩援抡起来扔到城墙上,城墙上的弓箭手忙着往下射击,无数只箭羽密密麻麻地向东奴人飞去,东奴人支起盾牌,势如破竹一般攀援着云梯朝城墙上袭来。
陆晓趴在城墙的缝隙中,风把她的头巾吹得鼓起,她勉力撑着往城墙下看去。
不一会儿,她看出了些端倪。
东奴人勇猛野性,被湮堇年派出去的将士明显落了下风,箭羽还没有擦着对方的铠甲,就失去了锐势,与敌方近身搏斗也明显力不从心。
“殿下,东奴人仿造了我们的强弩和石炮!”
“殿下,城门快被攻破了!”
湮堇年站在城墙上,犹如困兽,东奴人以前只凭借蛮力横行,如今似乎已经从以往的败绩中得到了教训,竟然也开始仿造中原的武器。
“三殿下,”田总兵拼死从城墙下爬了上来,满身血污,跪倒道:“殿下可知五殿下身在何处,我们……快撑不住了!”
湮堇年心急如焚,脸色黑如炭,他怒喝:“混账,本王若知道他在哪里,又何苦在此强撑!”
陆晓躲在城墙垛子后面,脸也白如纸。
——湮墨泽,湮墨泽到底在哪里?
——难道因为南帝把他当做工具人,想通了关节扔下烂摊子跑路了?
——擦,要跑也带上自己啊。
只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城门被厚重的冲车撞开,东奴的首领库索声如狮吼一般:“攻进去,给我活捉湮氏父子!”
经年的城门倒塌在地,无数尘土扬起,遮天蔽日。
陆晓在朦胧的光线中,好似看到湮堇年强撑着杵着一把刀站着,脸色惶然。
在眨眼间,自己落入东奴人手中,毫不意外地被发现女子身,然后被东奴人□□惨死的画面在陆晓眼前回放一般。
陆晓内心激情辱骂湮墨泽第一百遍的时候,忽然听到城门内一个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响起。
“要本王的命,就凭你?”
浮尘散去,万道阳光刺破了眼帘,陆晓抓着城墙望出去,湮墨泽身着银盔白甲,头戴红缨宝盔,宛如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天际线边。
他全身笼罩在光晕中,陆晓长呼一口气,她明显也感觉到不远处湮堇年的神情也不似一开始那样紧绷。
湮墨泽手持一把龙胆亮银枪,长缨出窍,玄缨婆娑中,湮墨泽身下的白马嘶鸣着,冲着东奴首领库索而去。
猎猎狂风中,湮墨泽眸色狠戾,白马马蹄飞扬,库索咬紧嘴唇,双手握住一把刀刃沾血的黑铁大刀,冲了过来。
陆晓握住城墙的手紧了紧。
“嘣”的一声天崩地裂之音。
火花四溅,湮墨泽手中亮银枪虎口吞刃,乃白金铸就,库索手中的黑铁大刀卷了刃,刀口崩裂。
库索牙呲嘴咧,恼羞成怒,扔下手中的黑铁大刀,从马身下捞起一把短柄金瓜锤,他高大粗壮,舞着重锤朝湮墨泽挥去。
湮墨泽一个弯腰,□□飞出,正中库索眉心,贯穿头颅,脑浆飞溅。
对方首领毙命,湮墨泽身后攀军大旗迎了上来,冲进东奴队伍,如入无人之境,东奴人溃不成军,四下逃窜。
陆晓的视线从城墙下两队人马热火朝天的战况上移开。
湮墨泽已经登上了城楼,猎猎狂风中,他身量颀长,英俊挺拔,那张极为俊美无暇的面庞,因为染上了杀意,如江心寒月,凛不可犯。
只见那东奴单于在远处的马背上盘桓不去,夕阳照在他身上,他阴鸷的脸上溅满了血迹,看上去满目狰狞。
湮墨泽与其遥遥对望,沉金冷玉一般,气场赫然。
东奴单于似是咬牙认输,策马浩浩荡荡地离开。
劫后余生,陆晓刚平复了一下心情。
“五弟为何姗姗来迟?”湮堇年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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