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金错刀

湮墨泽的软剑被他用力扔了出去。

        “殿下——”北辰和他背后的将士们惊呼出声。

        “几十年了，你们东奴一直没有拿下东境，一直都视攀军为肉中钉，当年本王祖父威震四方，在本王幼年时说起你们东奴人，只提了一句话，畜生道是也，如今看来，此言不虚。”湮墨泽一掀衣摆，从马上下来。

        从峡谷望出去，一轮玄月当空，淡淡的月光下，湮墨泽走向铁索桥，极为俊美英挺的无暇面庞冰冷似水，身影清隽挺拔，身上的银甲闪着柔光。

        “本王已经到了，你若不守诺言，本王立马回去，攀军就在谷口，你觉得你能活着出去吗？”湮墨泽声音低沉却有力。

        湮墨泽单枪匹马，过了铁索桥，已经完全落入他的掌控之中，老单于一弯唇角，“噗”地爆发出一阵猖狂的大笑。

        老单于阴恻恻地打量着湮墨泽，多年前，他三番五次在阮攀面前败北，如今阮攀的外孙却向他俯首称臣，他登上车辇，居高临下，发出雄狮般的咆哮。

        “阮攀老儿，你地下黄泉有知，速速来接你的亲外孙入地府，”老单于脸上露出残忍的神情，“你夺了我儿的人头，契客丹的尸身就埋在这谷底，湮墨泽，你就留在这里跟他陪葬！”

        话音落地，索努尔借势就要上前来。

        可恰在此时，刚才晕倒的少妇被老单于的声音震醒了过来，她如梦初醒般，看着眼前完好无恙的孩子，涕泗横流。

        只是一回头，凶神恶煞的索努尔似乎意欲扑过来。

        “别过来！”

        大抵是之前的惊吓太过剧烈，少妇犹如惊弓之鸟，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孩子跟前，抱起孩子便往铁索桥那边逃去。

        这一变故突发，负责看守中原百姓的东奴人反应过来，手持着兵器沿着铁索桥追了上去。

        少妇惊惧交加，眼看着已经在摇摇晃晃的铁索桥上跑到对岸了，忽然脚下一绊，跌了一个跟头，孩子从她手中脱出，少妇回头一看，东奴人已经要追上来了。

        “别杀我的孩子！”

        少妇绝望地哭喊，狼狈中摸索到刚才被湮墨泽扔到地上的软剑，她双手捧着剑，把孩子护在身后。

        趁着东奴人的注意力都在少妇身上，陆晓蜷着身子爬出去，将那抖得似筛糠一般的孩子一把拉入怀中。

        少妇手无缚鸡之力，抓住软剑的手发着抖，用尽一身力气朝东奴人刺去，东奴人毫不费力地一刀挑开少妇手中的剑，口中骂了几句东奴语，少妇的喉头被砍了一刀，血溅五尺。

        陆晓一把捂住孩子的眼睛。

        东奴人解决了少妇，将视线停留在陆晓身上，陆晓怒骂：“狗贼，欺凌妇孺。”

        危险越来越逼近，陆晓挺直了身板，但也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林出野再也忍不了了，他不顾膝盖的伤，拖着残腿带着属下扑过来救援。

        只可惜那锥刺还在他腿里取不出来，他一发力，腿伤痛得他冷汗直流。

        “北辰——”

        对岸的湮墨泽出声道。

        陆晓顺着铁索桥的方向看过去，湮墨泽蹙着眉，黑眸中倒映着火光，眼神徒然凌厉，身上的气场低压得可怕。

        北辰早已伺机良久，得了吩咐，身手敏捷地带着手下扑了过来，干净利落地将那几个铁索桥跟前的东奴人解决掉。

        见此情形，东奴单于怒喝一声，从车辇上跃起，手持两把错金弯刀朝湮墨泽杀去。

        湮墨泽手无寸铁，身边围着的东奴人群起而攻之，东奴单于刀刀狠毒致命，湮墨泽应付着老单于，几个起落，跃到对岸石台边缘。

        北辰带着兵士们冲过桥去，和东奴人短兵相接。

        峡谷内一片混乱，兵刃相接的碰撞声、哭喊声此起彼伏，陆晓趁着无人注意自己，把孩子送到身后树丛的安全处，转身回来潜到那铁索桥桥头，冲着对岸的百姓招了招手。

        那些妇孺老人们从恐慌中醒转过来，有胆大的会意，趁着东奴人无暇顾及，趔趄着带头跑到铁索桥边，瞅着空当往桥这边逃来。

        眼见着百姓们都不再呆若木鸡，纷纷朝桥这边逃出来，陆晓打起精神，观察湮墨泽那边的情形，有了北辰和兵士们的接应，东奴人被稍稍制衡住，只是索努尔也冲向湮墨泽，湮墨泽不知从哪里拾来一把刀，以一敌二，也不落下风。

        谷中寒风瑟瑟，石壁上树影婆娑，月光透过树影照在湮墨泽身上，陆晓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能把刀舞得如此好看俊逸，东奴人在他面前不断倒下，他清越白皙的面孔沾上了些许血迹，显得妖冶异常。

        陆晓捏了捏手心，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出了一层密密的汗，她睁大了眼睛，不敢移开视线，虽然书中的反派总是战斗力格外强大，但东奴单于的那双错金弯刀也不容小觑，攻势凶猛，杀气沉沉。

        忽见不能近湮墨泽身的索努尔，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惨白的瞳仁十分邪异地翻了翻，接着手往胸口掏去。

        这索努尔辨别方向只能依靠听觉，只见他止步不前，双耳却颤动了几下，随即，一枚锥刺如同离弓的箭一般弹射出去，端端地朝湮墨泽胸口的方向袭来。

        湮墨泽一个错身，那枚锥刺擦过他胸口的轻甲，如风驰电掣一般，一声闷响，扎进了坚硬的石壁中。

        索努尔就站在不远处，凭借敏锐的听觉寻找着东奴单于与湮墨泽斡旋的缝隙，招招直指湮墨泽的要害之处。

        如此一来，湮墨泽被他牢牢牵制住，东奴单于大喝一声，错金刀朝湮墨泽挥去，湮墨泽一个翻身，夜色中他身后缕缕乌发舒卷又搅动，像要将他缠入黑夜之中。

        湮墨泽往后退了几步，他已然站在石台的边缘了，东奴单于越逼越紧，索努尔眯起细长的双目，凝神静静等待攻击的绝佳时机。

        陆晓见状，松开握住铁索的手，环顾四周，从地上拾起一把粗柄大刀来，刀很沉，陆晓举起来有些吃力。

        刀背撞击在铁索桥的铁柱子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锵锵”声。

        这声音十分刺耳难听，但穿透力极强，在整个峡谷中回荡，陆晓握着刀柄，使着吃奶的力气制造出这噪音来。

        陆晓的耳膜被震得生疼，果不其然，索努尔神情一滞，似乎被这声音干扰到了自己的判断，他有些无措地四处张望了几下，身上藏着的锥刺也无法再射出去。

        索努尔被这一打断，湮墨泽飞身跃起，离开石台边缘的危险地带，老单于失去了索努尔的助力，恼羞成怒，错金弯刀生生地砍在石壁上，弹起不少砂石。

        陆晓不敢停下手中动作，谁知索努尔稍微定神，便辨出了这始作俑者的方向，他朝铁索桥这边扑来。

        陆晓心知不好，扔下大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索努尔已经飞身来到陆晓跟前，他一把掐住陆晓的脖颈，咬牙切齿，开始发力。

        只觉得呼吸愈来愈困难，血气上涌，陆晓眼前渐渐发黑。

        “快，快去救她！”林出野在身后扶着残腿喝道，可惜他的人不是东奴人的对手，根本无力回天。

        索努尔脸上浮起一层毛骨悚然的微笑。

        ——擦，居然死在东奴人手中，这下沈寄云岂不是该拍手称快了！

        陆晓胡思乱想着，意识有些模糊，突然，索努尔的手似乎一松，陆晓清醒过来，只见索努尔的双臂被一条青藤缠住，青藤拉扯着他的双臂，索努尔挣扎不开，逐渐松了手。

        顺着青藤望过去，另一端在湮墨泽手中，他一手持刀，一手拉着青藤，还要避开老单于的攻击。

        陆晓心中一动，立马一把将索努尔推开几丈远，跑回安全地带。

        “我好了，五殿下。”陆晓疾呼道。

        湮墨泽一步不发，但显然已经收到了陆晓的讯号，他把青藤用力一扯，索努尔踉跄着退回到了铁索桥上。

        陆晓刚从阎王手中逃命出来，拍着胸口惊魂未定，谁知自己手腕突然被一把拧住，陆晓一回头，竟是林出野。

        “快跟我走，阿晓。”林出野语气焦灼。

        林出野一手拄着剑，一手拉着自己，他形容有些狼狈，神色混乱不堪，发间还沾着几片树叶，腿上流着血，不复平日里风度翩翩的模样。

        跳跃的火光中，陆晓洁白的鹅蛋脸眉心蹙起，抿紧嘴唇，林出野看到对面少女的担忧和紧张，而他这次心里已经非常清楚，陆晓关心的人并不是他，他感觉胸口一阵锥心的疼痛，那痛苦比膝盖的伤还要难忍万分。

        林出野呵斥道：“阿晓，不是耍性子的时候了，快随我出谷，留在这里凶多吉少。”

        林出野身后，铁索桥上的百姓还在陆陆续续地往出撤，月渊村的村民数目众多，铁索桥上又不时有东奴人阻拦，北辰在铁索桥上左挡右杀，给百姓留出一条生路来。

        “要走你先走。”陆晓虽然怕死，但她不想承林出野的情。

        陆晓的视线停在林出野身后的铁索桥上，上面的百姓互相搀扶着往出走，争先恐后，唯恐再度落入东奴人的毒手中。

        对岸，湮墨泽和单于父子依旧缠斗在一起。

        猛然，陆晓发现，岸这边的铁索桥石柱边，林出野的心腹九霄带着手下，正抡起一把大斧，朝铁索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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