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好亲戚
空气中的静默十分明显。
陆晓懵了一瞬。
“栗花她们——,没去你的营帐?”陆晓试探着问。
湮墨泽眸中暗潮翻滚,面上却不流露出半毫。
“不光没来我的营帐,连黄将军他们的营帐也没进,”湮墨泽面无表情道,“这个时候,她们大概已经回了漠北草原了。”
原来那日在校场,湮墨泽只是找借口从湮堇年手中救出栗花她们的性命。
一丝雀跃和欣喜像被淹没在草丛中的兔子,一蹦一跳的,不时露出一个耳尖,在陆晓心里翻来搅去,等她意识到自己唇角不自觉勾起时,才发现湮墨泽漆黑的双眸已经默默看了自己好久了。
陆晓板起脸来,恢复如常的样子。
“那么介意别的女人?”湮墨泽眯了眯眼。
陆晓:“啊?”
陆晓脑海中掀起翻天巨浪,对于栗花她们,其实自己只是见过她两次,深厚的感情根本谈不上,此时自己身处这个时代,百姓命如草芥一般,殒命几个无名女子,不算什么大事,但只因为湮墨泽将她们纳入麾下,自己这次出奇地义愤填膺,陆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正气凛然了。
“我想——,你是误会我了。”阳光炽热,明明刚喝了不少水,陆晓却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湮墨泽却低下头来,一边慢慢地穿上陆晓替他洗净烤干的衣袍,一边道:“溪谷中的水位可下降了些?”
陆晓还没从刚才放飞的思绪中抽离回来,愣了半晌,她干笑了几下,话音里还有些恼意。
“水位下降了咱们也游不过去,就算游过去了,东奴单于说不定就在对岸设下了陷阱等着我们。”
“不去对岸。”湮墨泽的语气恢复了他一贯的从容理性。
“不去对岸那去哪里?”
“从下游走。”
陆晓知道当下这应该是最明智的选择了,他们进来的谷口只有一条路,若没有北辰带着攀军接应,贸然出去,只怕是给东奴单于送死。
她索性从崖下转过去走到石台边缘,真如湮墨泽所说,溪谷的水势要稍缓了些。
等湮墨泽稍微恢复了些体力,两人慢慢一前一后朝下游走去,随着水位线下降,往下游的方向果然露出一条小径,路被洪水冲刷得草木东倒西歪,暴露出粗砾的砂石。
不过走了没多远,只见山势开阔起来,水面波涛浩渺,竟然有了湖海的魄势,溪谷的水在十几丈远突然因为两岸石壁的缝隙变窄而收拢,水流端急,而眼前的小径被浑黄的水淹没,再无去路。
陆晓踌躇起来,这特么非得会飞,才能从这里出去。
湮墨泽却沉默不语,他转身,视线停在杂草丛生的不远处,那边有一个垭口并不显眼,那边水流看上去平缓,从垭口静静淌水出去。
陆晓顺着湮墨泽的视线看过去,明白了湮墨泽的意图,垭口比下游的谷口距离他们更近一些,如果能顺利从垭口出去,说不定就能从这峡谷脱身,只是水位目前还没有落到垭口之下,看来眼下,只有等待了。
两人默默回到石崖下。
呆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湮墨泽身上又有伤,陆晓饥肠辘辘,早上喝的那一肚子水现在反而在胃里闹起了革命,“咕咕”作响。
“林出野这家伙,若不是他,东奴人可能还想不起砍断铁索这一招。”陆晓看着滔滔巨浪,腹中亏空,懊丧不已。
“你若后悔陪我留在这里,可以试试放信号出去。”湮墨泽的眼神停留在地上,那是陆晓捡回来的烟花筒子,被掩在一堆破衣服下面,虽然泡了水,但仔细辨认,上面还有隐约的几个“瑞康王府敕造”字样。
陆晓认出那几个信号弹,应该是是林出野的人留下的,虽然被雨淋湿过,但用火烤一烤,说不定还能燃放。
陆晓的视线从烟花筒上面抬起来,人是铁饭是钢,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才不想跟林出野这种人再扯上什么关系,眼下这个当口,只是想快点出峡谷好找点东西果腹。
再看看湮墨泽,没想到都是一天一夜未曾进食,他却泰然自若纹丝不动,依然保持着他王室皇族的气度,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林世子如此关心你,若知道你还活着,他尚有几分可能前来救你。”湮墨泽脸色沉沉。
“我说什么了,我说我要留下你一人自己逃走吗?五皇子殿下,你知不知道你说话越来越会阴阳怪气。”
湮墨泽没有应声。
“早知道昨夜你伤重的时候,我就,我就——”
陆晓咽下了自己后面那句话。
她知道一个人在重伤脆弱的时候,一定是最不设防的,如果昨夜自己抓住时机,在湮墨泽心力交瘁的时候,用他内心深处最薄弱的雷点来刺激他,故意说些什么怪话,让他震怒,他也因为受伤而无法对自己做什么,说不定自己真能在脑海中再看到些什么关于湮墨泽未来的东西。
譬如说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夺得大位?夺帝位的过程凶不凶险?这个帝位能坐稳多久?如果之前自己看到的画面真的发生了,那他娶的那个妖妃是不是就是沈寄云?
得到的信息量越多,对自己越有利,完全可以根据他的胜败来大致决定以后的行动方针。
而湮墨泽内心深处最不愿意让人触碰的伤口,自从偷看了顾远绪写给他的信,陆晓觉得自己已经离那个点非常近了。
虽然这么做很不道德,但要是湮墨泽继续这样喜怒无常古里古怪下去,自己说不定真的会这么干。
“算了,不跟你逞口舌之快。”陆晓收回放散的思绪,回头看了一眼湮墨泽,这个人受了伤也还是挺直着腰身,一派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的样子。
她回过头来,干脆搬了一块石头自己坐到火堆前。
只是刚捡起一根树枝,把火堆拨了拨,不料下腹部突然一阵隐隐的痛楚,那痛楚像潜伏已久的蛇一般,从肚子下面一点一点地蔓延开来,陆晓强忍不住,眉头皱了一下,知道自己是“好事”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荒郊野外的时候大姨妈驾到,这运气简直是可以去买彩票了。
陆晓穿来的这副身躯,因为身娇体弱所以素来都有月信不准兼痛经的毛病,先前在盛京的时候,红糖姜汤喝着,热水浴泡着,小丫鬟们伺候着,每次月信降临时还能勉强撑过去,可这次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陆晓抱紧胳膊,只觉身上一阵恶寒,那腹部的绞痛越来越明显,昨天那一场恶战消耗了太多精力,淋了雨也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强撑到现在,身体内所有的疲惫和寒意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从怀里掏出一个绣样精致的宝贝,幸好有先见之明,每天随身这把古代的简易卫生棉带着,陆晓抬头看了看湮墨泽,假意自己要出恭,便一个人往石崖背后的草丛里钻去。
过了半晌,陆晓才鬼鬼祟祟地出来,她一步一挪,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你怎么了?”湮墨泽察觉到陆晓的异常。
“我,”陆晓脸色难看,也没有力气忸怩了,小声嗫嚅道,“我亲戚来了。”
湮墨泽一怔,随即,他看到陆晓倒在了他面前。
-
陆晓这个梦做了很久,一会儿梦到自己被沈寄云和林出野联手追杀,沈寄云还把凶神恶煞的楼氏一起叫来,三人将自己围困住,喊破了嗓子,热闹街市上的行人就像没有听到一般,没有一个人来帮陆晓一把,一会儿又梦到被东奴单于拿着那把错金弯刀追到了漠北的沙漠里,沙漠里无水,日头毒辣,口渴难耐。
头脑昏沉肿胀,下腹部的隐痛却未消失。
晓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只是眉眼愈加饧涩,根本睁不开眼睛,唇边却触到清凉的液体,恰似天降甘露一般,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咕噜咕噜”一气喝了下去。
完水,身子又是一软,湮墨泽托住了她,怀里的女孩双颊绯红,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右颊的莲花形胎记在发丝下若隐若现,脆弱中流露出一丝撩人的情态,他的手伸出去,压上陆晓的额头,手心触到对方的那一刻,湮墨泽眉心抽了抽。
“阿晓,你好热。”
陆晓的热度从手心阵阵传来,湮墨泽蹙眉,放下盛水的银盔,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来,盖在陆晓身上。
陆晓昏睡了过去,她睡得很沉,一开始还在继续做噩梦,口中呢喃有声,不一会儿,朦胧间,感觉自己好像枕在了谁的腿上,那人将自己揽在怀里,一手盖住自己绞痛的腹部,手心很热,温度透过衣服传了过来,缓缓地揉着,动作很温柔,有一种小时候生病躺在妈妈怀中的感觉,陆晓虽然身子沉重,心里却感觉很惬意很舒服。
等陆晓这一觉睡醒过来,她睁眼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自己却还是躺在地上,只不过身下铺了些枯草和衣衫,身上盖的是湮墨泽的衣服。
梦里的“妈妈”并不存在,陆晓明白过来自己是死里逃生,还困在荒郊野外呢,回家这两个字犹如登天一样难。
陆晓鼻子一酸,压抑已久的委屈和心酸一起袭来。
眼泪在眼眶里,只是突然闻到一阵清甜的香味,陆晓一下子来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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