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Ⅶ）
太阳的一角被彼岸的远山挡住，像是一个被上帝咬了一口的红扑扑的苹果。
乌鸦伴随着夕阳成群飞起，从一片森林飞到另一片森林。
山峦和房屋都在落晖之下变成了阴影，月亮从这个暂不知名的国度的边沿慢悠悠地飘起来，像是断了线的白气球。气球被吹破，一片片散乱地布置着天空，就是星幕。
“柚白，你过来帮我整理一下晚礼服。”
“好的。”柚白乖乖跑过去，踩着凳子，帮妇人系好裙撑和收腰线，“可以了吗？”
“把镜子拿过来。”
“哦。”她把半人高的镜子搬过来，放在妇人面前，“夫人很好看呢。”
“真的吗？”她转了转腰身，酱紫晚礼服的流苏扑落在地上。
说谎话鼻子变长长，说谎话鼻子变长长。
“呃啊……”柚白不说话了，“夫人什么时候走呢？”
“这么想我走啊？”
“没有没有。”她赶紧摆摆手，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那个夫人，我还有个问题。”
“嗯？”妇人接着对照着镜子整理自己的蝴蝶结。
“我有一串午夜蓝水晶的项链……”
妇人脸色微微变了变：“我们家可不是失物招领。”
“夫人怎么知道它丢了？”正在整理妇人裙裾的浣花猛地抬起头，又是不小心，“撕拉”一声就把晚礼服腰间的布料扯出一个洞，隐隐还能看见腰部栗子色的肌肤。
妇人停顿了几秒钟，立刻恢复了神色：“小孩子问问题，不是提要求就是丢东西，还能有什么？你们两个今天怎么说这么多话？该不会是怀疑你们的东西在我这里吧？”
“没有的事。”柚白知道她没察觉衣服快碎了，赶紧低下头。
“再多嘴的话，你们大概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嗯嗯。”浣花也低下头。
“好了，我要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妇人整理好晚礼服，就出去了。
“夫人的首饰柜在隔壁卧室里，快去看看。”柚白抱起兔子就走。
“小心点，那个血瞳会告状的。”浣花站起来。
“什么血瞳？”
“就那个怪吓人的血红眼睛的小婴儿。”
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柚白一开门，就看见那个所谓的血瞳小宝贝坐在门口，咬着奶嘴看她们。
“我要听故事。”他被柚白抱着摔进婴儿摇摇床，还不死心地要爬出来。
“睡觉觉。”
“我不要睡觉觉。”
“睡觉觉！”
“我不要睡觉觉！”
“你不睡觉觉的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我不……”他咧开嘴刚要哭，看见浣花手持杀猪刀凶狠地盯着自己，忽然就秒怂了，“我我我就睡觉觉嘛……”哭着哭着哼哼唧唧就睡着了。
耶！溜了溜了。
柚白打开首饰柜，一通瞎翻，果然翻出来一条午夜蓝水晶。
“我就说蓝水晶的失踪，肯定和夫人脱不了干系。”浣花有点小骄傲。
柚白表示自己的小心脏受伤了：“夫人为什么要偷我的东西？”
“不知道啊。”浣花耸了耸肩，“不过你身上带着一串好值钱的东西，的确会遭到别人的……别人的……”她词汇量不够，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觊觎”两个字，“会遭到别人的……想偷，对，想偷东西。”
“这条水晶外面的桃核真不好看，丢了吧。”她说着就要把水晶两旁的果核扯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门外忽然响起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妇人带着一名女人冲进来，一推门看见两个孩子蹲在地上翻自己的珠宝，手中还拿着一条蓝水晶项链，本来就很难看的脸色更是红橙黄绿青蓝紫七彩一个轮回：“你们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偷我的东西？！”
“午夜蓝水晶是我的！”柚白把项链死死护在心口，一味地往后缩，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磕，摔倒了。
她转过头，凶手就是早上装三明治的藤竹篮子。
篮子空荡荡的有点可怕。
妇人把女人往前一推，音调特别尖锐，生怕隔壁邻居听不见：“塔莉亚太太，你说怎么回事啊？”
“这两个小孩子不光偷拿你的珠宝，还偷吃你的树莓果酱三明治，吃完了还撒谎。我和我家女儿等了一个上午，连装三明治的篮子都没看到！”女人推了推红缎帽子，脸色因为生气而变得通红。
妇人往前走了两步，正准备抄起打狗棒收拾眼前两个女孩，忽然听见站在后面的塔莉亚太太惊叫一声：“你的礼服破了！”
她一回头，看见腰身豁然一个破洞，脸一红，伸手就要去挡。
衣服上的洞口是真的败家，只是手指轻微的拉扯，却一下子破碎下来，整个衣服也瞬间坍塌。
同时坍塌的还有自己的美好人设。
“柚白浣花！你们到底对我的礼服做了什么？！！”她尖叫一声，惹得四邻不安，基本上整个橡子苗圃镇的居民也都别想睡好觉了，统统亮灯。
“还有橘子……”血瞳宝贝这个时候也来凑热闹了。
妇人提着煤油灯和自己的晚礼服冲进后花园，橘子树湿答答的，已经被淹死了。
“……你们浇的水？”她的瞳孔猛地缩紧，声音略略有些颤抖和不安。
黑夜从国度蔓延出去，月亮就要落下了。
乌鸦都不叫了。
“啊嗯……”浣花捏着自己的深色芭比粉的辫子，吐出两个音。
“我的宝贝橘子树！”妇人的这一次尖叫，彻彻底底让恐惧笼罩了整个橡子苗圃镇。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妇人连衣服也懒得提了，仅仅穿着胸衣就敢开门。
她把柚白和浣花打包丢出门外，然后“砰”一声摔上门。
“我的布偶兔子还在里面……”柚白把午夜蓝水晶戴好，准备再一次敲门扰民。
门突然被打开，布偶兔子被丢出来。
“滚！都给我滚！”
“哎呀……”浣花赶紧抿起嘴，咬了咬下唇，“夫人好像疯掉了。”
柚白拖着兔子看了一眼周围点起煤油灯的聚落，也抿起嘴。
真的还没完啊。
居民一个个推开门，拿着自己家里的锅碗瓢盆杀猪刀，外加臭鸡蛋西红柿和白菜，全都红着眼冲过来。
“凌晨三点钟！三点钟！！你们在干什么？！”
西红柿打在脸上，碎烂得一塌糊涂。
白菜粘在衣服上，掉不下来了。
鸡蛋飞翔在空中，一只只照着自己丢过来，啧啧，一个都没中。
杀猪刀也要飞过来了！
都疯掉了！
橡子苗圃镇里的居民一大批一大批地涌出来，追着浣花和柚白两个揍。
为什么要揍我们？
不应该啊。
“你们两个都吵死了！让我们怎么睡觉嗯？”居民们像夏夜的暴风雨一样怒吼着，锅碗瓢盆统统砸过来，砸过来。
这是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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