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朋友（三）
关于芥川银能够进步几何，柒夜莉丝毫不担心，或者说，能够收服对方完全算是意外收获。
她原本要做的事情，只是根据三轮一言提供的启示，去探索自己掌控的力量罢了。无论对方的回答怎样，她都会这么做。
一定要说还有什么影响，也是为了将这条世界线修补起来。毕竟如果没有了芥川龙之介，后面发生的一些事情，搞不好会在原本难办的基础上更加难办。
她还想要做一些其他的尝试。毕竟——
躺在床上的柒夜莉丝这才彻底放松了自己，在地牢的疼痛——那种濒死的痛苦复现确实很像是她在自己找虐。
只有转伤没有免痛什么的……未免也太离谱了。那她要是想干掉一两个敌人，岂不是还得拿着刀子往自己身上捅？
柒夜莉丝想了想那个画面，一脸冷漠地掌控敌人生死什么的……确实足够炫酷，简直就像小说里描绘的情节一样。
也确实够蠢，因为自己身上的疼痛是实打实的。即便是知道身体机能上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是依旧不影响她差点掌控不住。
这技能点多了会掉san的吧。
搞不好人都会坏掉。
所以三轮一言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还有他说的，“可以帮但是不能完全帮”——还不是要她自己想办法吗？
她要是想得到更好的办法，就用不着这么麻烦了。
“不能改变原本的环节，在这里——”三轮一言站在雨后的树下，和柒夜莉丝一起看树叶上的水珠落下，“牵扯到的东西远比常人能看到的更多。”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柒夜莉丝已经知道了，这话的意思是，“政府、异能特务科、港口黑手党间的各种交易”这件事情是必要的。
即使是她，也能从最开始旁观世界线时分析出一个长篇大论。
为什么一定是织田作之助？
就算不是他，也会有第二个推动品。
不是织田作之助，可能是中村作之助，田中作之助……只是一切都恰好而已。
至于后续的太宰治叛逃，各方势力平衡，武装侦探社，等等等等，都太远了。
她能看见的东西太多，所以反而束手束脚。
她很清楚，会遇到这个问题，是因为她还是走到了这个境地。
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她的面前摆着一个死结，而它的尽头，注定是她不愿面对的局面。
“你可以救你想救的人，如果你决定的话。
我会提供给你需要的东西，但是我不反对你继续尝试。”
他好像已经知道她最后会向他提出需要什么了，但是却并不直接说明。
拥有预言术这样的bug技能的人，说话都喜欢藏一半露一半的吗？
面对她的发问，三轮一言并不在这上面作过多的解释，而只是说了一句——
“如果不是你作出的选择，就没有意义了。”
……
她作出的选择？
可别再给她一道送命题了。
柒夜莉丝拉上被子，面无表情地进入了梦乡。
既然三轮一言这么笃信她最终能做到的事情，那就不要怪她条条道路走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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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lupin酒吧。
“莉莉丝小姐？”
柒夜莉丝朝吧台前正在整理柜台的调酒师摆摆手。
你忙你的，我就看看。
夏目漱石猫趴在椅子上，丝毫没有感觉哪里不对。
“夏目~老师~”
柒夜莉丝趴在它耳边幽幽地喊了一句。
嗯，用森鸥外的腔调。虽然学得不太像。
虽然猫咪努力佯装若无其事，但是她还是很成功地看见对方的毛微微炸起来的瞬间。
“这是您给猫咪起的名字吗？”
不、冷静，这孩子不应该知道的！
夏目漱石猫睁圆了眼睛，一脸无辜地看向似笑非笑的柒夜莉丝。
……怎么办，他有点慌。
这孩子上次来的时候没这么单刀直入吧？
“啊，是哦，”柒夜莉丝不看他，转而笑眯眯地和调酒师交谈了起来，“是我在另一个故事里面看见的很厉害的猫咪妖怪的名字~叫夏目老师！”
“原来如此……”调酒师点点头。“看来您很喜欢这只猫呢。”
虚惊一场的老人家感到自己身上的毛有些发凉。
“当然，因为我有求于他嘛。”
用的是“他”而不是“它”。
……一定是因为这孩子比较懂尊重动物！
不，是因为她想试试能不能从夏目漱石这里找一条路。
柒夜莉丝心底叹气，虽然让老人家强行营业之嫌看上去是不太好……但是她都遭受那么多了，尊老爱幼让森鸥外全犯一遍应该也没关系吧。
夏目三三，你要是能一碗水端平给森鸥外搞一张异能开业许可证的话，赶太宰治离开港黑的部分她可以代劳的，真的。
大不了让织田作之助帮她一起鲨掉他，就当是哄织田作给太宰治送礼了。
（织田作之助：？
柒夜莉丝蹲下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三花猫。
确实是非常美好的画面——身着白裙的幼女面带微笑地看向身前的三花猫，双方的眼神都无比清澈无辜。
……真能装。
柒夜莉丝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夏目漱石能靠着这个异能混老年生活，确实是有道理的。
直接说明来意？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能够打动对方的东西。
而且认真说起来，确实是她有求于对方……就算害对方掉马她也没办法进一步继续下去，只不过徒增恶感罢了。
异能开业许可证不是那么好搞的东西，更关键的是各方势力的变化。而她不能直接开口问的原因——她不相信这位老人会站在私情的一方。织田作之助……说到底只是她的朋友而已。
而她要做的事情，虽然关联了个人生死，却不是仅仅依靠个人生死能够改变的。
夏目漱石猫：喵喵喵？为什么只是过了这么几分钟小姑娘搞得跟快要哭出来一样？我什么也没做吧？
它紧张地以一只猫的思维方式把爪子搭上对面蹲着的人的手背，拍了拍她——没办法，他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但是依靠他阅人几十载的眼光来看，这孩子并不是个坏人。
柒夜莉丝沉默地看着还在努力以作为一只猫的方式安慰自己的夏目漱石。良久，她轻轻地向上弯了一下嘴角，捏了捏三花猫的爪子。
“是我太自私了……”明明是自己想要改变，什么都不付出的话怎么能行呢。
直接讨巧走捷径这种事情，大概是不被允许的吧。
“打扰您了。”
她还有时间，这大概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吧。
不，或许也没有多久了。
带着水汽的坂口安吾出现在酒吧门口，站起身准备离去的柒夜莉丝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转而浅浅地呼了一口气。
“……安吾君，日安。”
“莉莉丝小姐，日安。”她和自己有这么熟吗？之前不是都叫自己的姓氏吗……坂口安吾拿着包的手紧了紧，然而面上却不露分毫。
“要和朋友们聚会吗？”
原本已经要走开的柒夜莉丝拉开柜台上的椅子坐了下来，调酒师给她端来一杯加了柠檬片的冰水。
四散在水中的冰块上下沉浮，伴随着时间失去原本的形状。
“……是的，我约了织田作之助，如果您想要在这里等他的话……”
那他的计划或许会出现难以弥补的漏洞。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柒夜莉丝——这颗港口黑手党的星辰，某些时候他会有面对太宰治那样的悚然感。
不，不是因为她做过什么事，这位小姐对待任何人都是温柔和善的；而是他作为间谍的本能——他总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暗含深意。
更深一些，或许还有作为生存的本能。
他看着坐在那的幼女伸出手指在玻璃杯外壁的水雾上漫不经心地勾勾画画，似乎在将其当作消遣。
他静静地看着对方，握住公文包把手的手心微微出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紧张感从何而来。
“太宰治一会也会过来，”推开面前的杯子的柒夜莉丝很自然地跳下座位，“我就不打扰你们聚会了。”
太宰君……？没有这种情报，因为对方的行事完全不按章法。坂口安吾不知道对方是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但是他并不认为这是一句谎言。
她从他的身边脚步轻快地经过，坂口安吾的心微微放了下去。
他朝吧台他常坐的位置走去。
“呐，安吾。”
坂口安吾下意识地回过头，看见站在楼梯上的幼女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从外面洒下来的光线完全遮盖了她脸上的表情，以至于他什么都看不清。
“……处理走私和从车站那边赶过来花了不少时间吧。”
站在那里的人似乎是笑了一下，然而他却听不出话语中的情绪——或者说，他也无心分辨。
她都知道什么？……他在港口黑手党待了这么久，连太宰治都没有……究竟是为什么，她又是否会彻底处理掉他？
坂口安吾丝毫不怀疑如果对面的人去向森鸥外提起——哪怕他所有的资料都无比干净——自己也绝对无法安然无恙。
尤其是在这个关口，政府那边即将有所动作的时候。
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莉莉丝小姐？”
柒夜莉丝看着对面的人努力保持镇定、朝自己装出无辜的微笑的样子，许是氛围过于诡谲，连夏目漱石猫都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笑得真难看啊。
……想要拿走的东西，只有这种程度可不够啊。
你要做的觉悟，远不止于此呢。
“时间不多，好好把握吧。”
坂口安吾看着对方忽然留下这样一句话，转身就离去了。她的鞋跟在木制的阶梯上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一级一级地消失在了这间酒吧。
……这是意味着，放过自己吗。但是为什么？
夏目漱石猫看向幼女离去的身影——错不了，这个孩子知道的事情，或许并不比森鸥外手中的情报少。
森鸥外不可能会把这么重要的布局展现给任何人，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又为什么忽然放弃了？
三花猫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对于对方在最后离开时的那片氛围的微妙变化，它还是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
拔起坂口安吾这枚棋子，或许在某些方面有用，但是对于更大的局面于事无补。倒不如说，另一些方面会变得更糟——至少，连这个人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如何在一步一步的发展中陷入了感情的沼泽中。
换一个人，能够避免之后发生的事情吗？不，关键根本不在这里，坂口安吾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他做出的事情，他要自己负责背负。
只不过也是棋盘上的小人物而已。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
坐在位置上等待着好友到来的坂口安吾无意间看见柒夜莉丝坐在这里的时候勾画杯壁的那杯水，她似乎一口未动就离开了。
上面还残存着什么，似乎是一个算式。
杯壁晶莹的水珠凝结滑下，像是无声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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