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雨夜求助

妇人来到廊下，收起手中的油纸伞放置一旁，上身略弯，双手在襟前合十，瑶矶微微颔首便转身朝里屋走去。

        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上放着两杯烟气袅袅的热茶，“瓢泼大雨都阻拦不住夫人的脚步，夫人所求为何？”瑶矶看向心有余悸的美貌妇人，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如同轻颤的蝶羽，惴惴不安，手中的帕子已被蹂躏变形。

        “姑姑，我不知该从何说起……”瑶矶端起其中的一杯热茶递到妇人的手中，似安慰道：“那捡你能想到的说起。”

        妇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缓缓道来：“我姓房，字纾雪，自幼生于一富足人家，彼时年轻气盛，总是男扮女装潜入书院，世人皆说，女子不如男。而爹娘也只有我一个女儿，时长忧心偌大的家业百年后无人继承，我不想让爹娘为我招婿，又感伤于他们时常忧伤的眼神，在书院，我潜心苦学，回回案考第一，就连夫子也以为我是一个自强不息的寒门子弟。若有朝一日，我能参加科举，探花榜眼不在话下。我也得意于自己的进步自律。”回忆到这里，她略带得意的翘起一丝嘴角。

        “就在我以为我有足够能力向爹娘证明能够打理好家业时，现实给了我沉重一击，爹娘给了我两个铺子练手，两个月有余的时日里降了以往一半的营收。我终于明白，才思再好，也终究抵不过经商天赋。”

        “那段时间，我十分沮丧，学院也不去了，为了散心，我去了白马寺，颠簸的路途中，一群悍人的山匪冲了出来直奔我的马车，丫鬟仆人皆吓得瑟瑟发抖，待我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他出现了，苏淮安是外地过来赶考的学子，家境贫寒，但他勤苦俭学，为人热心善良，他和一众挚友冲出来临危不惧的挡在了我的车前，告诉山匪他们已经报官了，官差紧随其后马上就到了，山匪面面相觑居然真信了他的鬼话，落荒而逃，其实这个傻子，白马寺山势偏颇，往返官府快马加鞭也要最起码两个时辰呢。”

        瑶矶为她续了杯热茶，示意她继续。

        “还没待我询问他的名字，他便携着众友离开了，那肆意洒脱的背影，我至今都难以忘怀。

        待我重拾信心回到书院后，惊喜的发现，那天的救命恩人赫然成了我的同窗，他也讶异于我的胆大，多日的相处终究是越走越近，待他偷偷将这支金镶珠石蝴蝶簪子插入我的发间时，我忽然觉得要是爹娘招婿的人是他，我是心下欢喜的。”

        “我回到家，在几次欲言又止后，爹爹终于发现了，我向他阐明了对淮安的情谊。”

        枯燥冗长的平铺叙述让瑶矶在绵延不绝的落雨声中显得昏昏欲睡。

        房夫人歉意的一笑，加快了节奏：“爹娘耐不过我的软磨硬泡，终究答应了这桩婚事，婚后的淮安也展现出了傲人的经商头脑，自此我也开始静下心来相夫教子。我私以为我们本该是佳偶天成，以后就该这样幸福下去了，奈何……”

        话锋一转，瑶矶知道重点来了，她挺直了背开始认真听起来。

        “淮安的落榜让他终日郁郁寡欢，欢儿的卖萌撒娇，我的知疼着热都抵不过前来投奔的表妹时不时展露的贴心小意。”回忆到这里，房夫人已然泪眼婆娑。

        “你想要他的回心转意？”瑶矶试探着问道。

        “不，他虽偶尔会沉迷在表妹的嘘寒问暖中，但事后清醒过来，常常对我愧疚不已。他说过要送走表妹，家里属实不便再留她下去。”

        房夫人的神色开始跼蹐不安，发怵的眼神不再聚焦，似又陷入了那令她疑惑又害怕的回忆里。

        房间里的另外二人并不急，静静的等着讲述者慢慢捋清思绪。

        “那天，我从外面回来，经过表妹尚未关严的门缝中看到，她正在对镜梳妆，穿着件长长的白色轻纱晨褛，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到腰间，她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在喃喃自语，问他是否还记得她？我正疑惑间，她突然转过来，我清晰可见，她的双目睒睒如灯，眼神凶恶无比。而翌日，淮安更是一改之前的疏离漠视，围绕在表妹跟前亦步亦趋。爹娘在家终日以泪掩面，悔不当初答应我的哀求嫁予这个负心郎。但我知道，淮安心里仍有我的，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想知道他表妹到底是怎么回事？”瑶矶接了过去。

        “对，烦请姑姑救我阖府一家老小性命。”房夫人潸然泪下，堪堪拜倒在瑶矶跟前。

        一双骨节分明的柔葱玉手及时扶住了她，房夫人目露哀求。

        “你别急，待明日我随你回家一同去看下。今夜夜已深，雨势亦已转急，房夫人就此可先歇下。”听到这句保证，房夫人心下微松，之前疾走山路的疲惫感爬了上来，她颇为感激的告谢了一番。

        退出客房后，瑶矶重回廊下，若有所思的看向密集的泼天雨幕，眺望群山万壑模糊难辨。

        “你觉得那是什么？”楚漓问道。

        “呵……姿容殊麗，目光如青磷，又善蛊惑人心，楚漓，你觉得呢？”瑶矶似想到了什么，清明的目光中闪现出一丝嫌恶。

        楚漓宠溺的摸了摸她的乌发，滑腻柔软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

        瑶矶撇开头，不解的望向他。

        小巧挺立的秀鼻微蹙着，水灵灵的杏眼里透露着懵懵懂懂，宛如深秋的林间小鹿般撞进了他的心底。

        “貞觀初，林邑獻火珠。狀如水精。云：於羅剎國得。其人朱發黑身，獸牙鷹爪。房夫人口中的表妹，虽有怪异之处，亦有蛊惑人心的本领，究其是不是罗刹？我们明日一探便知。”

        “此次，你欲与之换取何物？”楚漓问道。

        “我听她回忆着与她夫君的往事种种，经历如此多坎坷，却还是情意深重，这次……我想要她七情中的爱。”瑶矶回首望向黑暗中大门紧闭的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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