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宁时微一眼就猜出婉心的心思，过去的时间里，颜璟纳过十几位姬妾，她们有些容貌像那人，有些气质相似，唯独只有婉心脱颖而出，是因为她不光长相像了母亲三四分，也和她一样心狠手毒。

        宁时微温和道，“可是舅舅不肯让我去呢。”

        婉心咬着嘴唇，怯懦道，“夫君舍不得殿下去，殿下就真的不去吗，那毕竟、毕竟是您……”

        宁时微被她逗得直乐，头发上垂下的硕大珍珠也随之晃荡起来，使得她面容越发洁白，莹莹如美玉。

        这张美丽的脸是婉心最妒恨的，她作为一个女人都时常忍不住失态，更不要说男人会怎么想。

        宁时微笑够了，懒洋洋道，“别在我面前卖弄小聪明，否则等日后小舅妈进了门，你可没好日子过。”

        婉心不甘心地低下头，又要开口，可惜宁时微早就不见踪影。

        宁时微知道如何打发这样的女人，只是她懒得在婉心身上花费时间而已。

        过了母亲忌日，小皇帝的日子越发清闲，据说因为他马上要做新郎官，夫子和大臣特意放他一马给他休假，让他松快松快。

        弟弟平日要么跟着小舅舅学习处理政务，要么在御书房里读一些生涩难懂的书籍，如此一来反倒无所事事，只能一日三次往长乐宫中跑。

        宁时微被他闹得心烦，邀他进了长乐宫内。

        长乐宫是东三宫之首，是因为它最奢华，也最耗费工匠心血。门口铺陈白玉阶梯，廊下四柱雕龙画凤，宫前的露台上常年有舞女翩翩起舞，这是乐坊送给宁时微取乐的女子，她们常年流连在台前，偶尔高歌或者起舞，只要在长乐楼上就能欣赏到美景。

        圣神皇帝被搀扶着坐在美人靠上，长乐楼是宫内最高楼，高台之上微有些冷，风迫使他眯上眼睛。

        宁时微知道他在自己面前局促，今日特意打扮得素净，吩咐宫女伺候他落座。

        弟弟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过来，靠在栏杆上欣赏露台上舞姿。这些女子其实跳得并不好，乐坊对她们严苛，动辄打骂，她们初入时长乐宫也战战兢兢。

        过久了却发现宁时微压根抽不出空来呵责她们，逐渐松懈下来，试探底线后行为越发放肆，只一心嬉闹，不把心思放在正途。

        幸好十几岁女子正当青春，怎么都是美的。

        皇帝叹气道，“这样赏心悦目的场景，也只有姐姐这里能看到了。”

        宁时微笑着睨他道，“你嘴巴甜，若是太后娘娘知道长乐宫中如此奢靡，也不知道又要念叨多少经文。”

        她说话时神色如常，没有上次见面时的郁郁，皇帝心中终于松懈下来，和她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殿外琴声悠悠，鼓声震震，桂枝带着宫女们端着盘子摆放在小桌上。

        小金盘里有绵白细腻的龙须酥，颗颗晶莹的西域葡萄，撒了葡萄干的乳白糖蒸酥酪，可惜都不如持盘少女的手指漂亮。

        小皇帝目光一时被吸引住，竟然快要看痴了。

        桂枝机敏伶俐，但也料不到主子心思，被看得惶惶无措，竟然失手把盘子打翻在地。

        宁时微不紧不慢用帕子拭了手指，喝道，“跪下。”

        小皇帝和桂枝同时被她这轻轻一句吓得一抖，桂枝伺候宁时微多年，忙不迭跪在地上。

        宁时微道，“你这些日子过得松泛，竟然连规矩都忘了，自己去领罚。”

        桂枝连连磕头谢恩。

        小皇帝知道宁时微宫里规矩严，连忙为桂枝求饶道，“姐姐，她不是故意的，您就饶过她吧。”

        宁时微训他道，“你当主子的可不要对奴才心慈手软，不然他们非得骑到你头上去。桂枝也算我的体己人，规矩还是说忘就忘，可见是不堪伺候贵人的。”

        小皇帝听她这不轻不重几句话，堵在喉咙口的心思顿时说不出口，只能就此罢了。

        这只是插曲，长乐宫中特意做了合口味的饭菜以便小皇帝留食。弟弟牙齿不好，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从此以后只能吃些柔软食物。

        宁时微一一把这些事项说了，揽着袖子为他布菜，竟将弟弟感动到快要哭出来。

        弟弟握着她的手，泪眼朦胧道，“姐姐慈爱，一向怜悯我，对我多加体恤照顾，才不至于受人欺凌。”

        宁时微笑道，“我是你姐姐，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你何必说些见外的话。”

        两人正上演一场姐弟情深的戏码，殿中人忽然通禀有位孙姑娘来访，打断这场好戏。

        宁时微稍微一愣，顿时想起自己早早邀请孙兰姿入宫的事情，可惜近来杂事太多，竟然让她忘记此事。

        弟弟好奇询问她孙姑娘是何人，宁时微本要安排孙兰姿到侧殿中歇息，可是一想孙兰姿性格不羁，弟弟尚未成婚，不算个成年男人，况且他对外一向包容大方，就解释道，“一位从江南而来的姑娘，她父亲姓孙，是父皇的好友。”

        弟弟道，“江南女子历来温柔，想来她也是位温淑和气的女子。”

        宁时微笑了笑，没有为他话里的误解辩正。

        过了片刻，孙兰姿就跟随随从进了长乐宫。

        孙兰姿今日穿了一身碧蓝色的襦裙，乌黑如云的头发在头顶上梳成一个少女样式的高髻，用宝蓝点翠珠钗、碧玉滕花累丝珠钗挽好，又斜插了赤金嵌翡翠凤尾流苏等，如此珠环玉绕，不显得累赘，然而越发艳光四射。

        宁时微抽空看了弟弟一眼，发现他已经看呆了。

        可惜孙兰姿没有注意到弟弟，反而行了一礼，就随意坐在宁时微对面，笑道，“来得巧了，竟然遇上用饭。”

        说完又侧眼打量宁时微容貌，面上隐约浮现不屑。

        宁时微仿若没有察觉，道，“恰巧与明桢说起你，他还以为你是位柔婉多情的江南女子。”

        孙兰姿这才看见一旁明黄色衣服的弟弟，行礼后只略略瞟了一瞬就哈哈大笑道，“陛下您可猜错了，江南多侠女，莫非您不知道？”

        小皇帝功夫修得不够，看见孙兰姿的模样神情中不由带出些失落。

        宁时微看他这样子，只好打着圆场，说起小时候的趣事。

        说起来，孙兰姿幼时入过宫，见过小皇帝和先太后，可惜那都是十分遥远的事情，并不算得多亲密，也称不上青梅竹马。

        孙兰姿道，“在家乡也有一位竹马，这里也有您这位竹马，小女子真是有福气。”

        这句话是明晃晃的恭维，可惜没有搔到痒处，好在小皇帝聪明，只说些恰到好处的话。

        一顿饭吃完，三人皆心中疲惫，又难以出口。

        等饭毕弟弟摆架离开，孙兰姿呼出一口气，飞快摇晃手中扇子。

        宁时微假装没有看见，开口道，“你既然入了宫，我自然要地主之谊招待你，宫里好玩多得是，你爱玩什么就告诉我，”

        孙兰姿却摆手道，“不忙，我在路上遇见一人，长得十分合胃口，想和你打听那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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